《折玉》沈怀善

6、第 6 章

　　月色朦胧灯火喧，星光闪烁映兰轩。

　　天台午夜莲花宴，楼宇春光桃李园。

　　今夜是一年一度的上元佳节，整个熠王宫的人都知道，当今圣上为了博圣衣族圣女一笑，亲手扎制了这满园的凤凰灯，火红烛光一直从圣女所在的疏影阁绵延到御花园中最僻静一隅的湖心亭。

　　灯烧陆海，人踏春阳。

　　邝露用过晚膳后便跟旭凤告了假，今日她特意换了一身凤穿牡丹的鹅黄蜀绣锦衣，天还未暗便独自一人来到湖心亭中眼巴巴的等着。

　　告假时，旭凤还不怀好意的朝她笑道，“多少年没见你偷过懒了，怎得，莫非今日要去会心上人？”

　　自己当时还啐了他一口，说他是一人思春便觉着天下人各个思春，堂堂熠王竟也学那周幽王为博美人笑，烽火戏诸侯。

　　旭凤当时怎么反驳来着？

　　哦，他说，“邝露，别说烽火戏诸侯了，哪怕是让我赔上一条命，亦是求仁得仁的欢喜。”

　　是否喜欢一个人，都如旭凤一般，恨不得将满腔热血外加一颗真心都掏出来送到那人跟前，不为其他，只求她能看上一眼。

　　隔着一汪碧绿无澜的湖，邝露看到了对面正在游园的旭凤和锦觅，锦觅在前，旭凤在后。就算是隔着一道遮面的纱帘，她也看的出此刻的锦觅笑得一脸开怀，眼里满是柔情。

　　凤凰花常开不败，凤凰灯长明不灭。

　　旭凤扎的这个灯，果真是个好兆头。

　　润玉来的时候，月上柳梢头，他看到的第一眼便是一副如画般的月光美人图。

　　婵娟如水，从九天倾泻而下，银光倒映在湖面，引得鱼儿争相跃出，溅起粼粼涟漪。风神更是善解人意，不远万里送来轻轻柔柔的晚风，夹杂着宫外火树银花的特殊香气，吹起面前这位螓首蛾眉、艳若桃李的美人的发丝。

　　她好像，一直在等他。

　　润玉心里某个地方迅速变的柔软，软的仿佛一朵棉花，叫嚣着要把一位名叫邝露的黄衣仙子包裹进去，裹得越紧越好，最好永远别出来了。

　　在过去的许多年，他见过不卑不亢、始终跟在自己身后，安静的似乎与空气融为一体的邝露；也见过万里沙场上一身铁甲戎装与自己并肩杀敌的邝露，却唯独没有见过如今晚一般美的令他心惊的邝露。

　　他素来晓得她是美的，三重天太巳真人的掌珠，甚至还上过彦佑的六界美人图谱。

　　当年她穿一身绯红落霞锦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便晓得了。只是当时自己一心扑在觅儿身上，竟迁怒于她，导致后来的漫长岁月，她终日只着一身素雅青衣，再不肯换上那件令他差点晃了眼的红装。

　　现在想来，实在是荒唐。

　　邝露在湖心亭等了许久，都不见润玉前来赴约，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莫非天上又出了什么事走不开？还是…他忘了今夜与自己那根本不算约定的约定…也对，他好歹也是一届神仙，哪里有空赴我们这种凡人的约。他都没答应，自己怎么竟真的当真了呢。

　　“哎…”邝露深深叹了一口气。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乐心事谁家院。邝露姑娘可是在等我？”

　　邝露本来等的都快放弃了，倏地听到润玉的声音，喜不自禁，“你终于来啦！我本来都以为你不会来了。”

　　“路上有点事情，耽搁了一会儿。抱歉，让姑娘久等了。”

　　一把好声线，犹如暖玉过喉，洋洋盈耳，邝露心中一时间说不出的舒心。

　　“无碍，反正我也没等多久，反倒是仙人你，天上事宜那么多，还要抽空赴我的约，实在是辛苦了。”邝露一边将风吹乱的发丝别于耳后，一边微笑着说道。

　　远处的凤凰灯光幽幽照过来，照在邝露本就白里透红的脸上，显得她愈发娇俏。

　　润玉瞧着一派小女儿姿态的邝露，心中的欢喜更甚。他的右手习惯性的抚上左手上的“沧海月明”，低声开口。

　　“最近的确是有些分身乏术，许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邝露一听，心中顿时焦急起来，“虽说神仙有大神通，不比我们凡人，但无论如何也要好好休息啊，这样才能精力为苍生做更多的事。”

　　润玉听闻此言不由苦笑，还是和之前一样劳心劳力，即使做了凡人也不忘天下苍生，上元仙子果真如外界所言，是个恪尽职守的好神仙。

　　“好，今夜过后我一定好好休息，不负邝露姑娘所托。”

　　润玉眼角带笑，目泛柔光，看的邝露一阵脸红，心也似小鹿乱撞。

　　“不过，今夜我还有事要办，不知姑娘可否愿意陪我去个地方。”

　　邝露有些惊讶的问道，“什么地方？”

　　“去了便知。”

　　下一秒，天旋地转，邝露吓得赶紧闭上眼，王宫内的喧嚣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了。一手大手牢牢圈于自己腰间，隔着层层华服向内传递着蒸腾热气。

　　邝露觉得，自己腰上的肉可能要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