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号妖怪店铺》听潮s

21、零碎记忆

　　顾行倏的睁开双眼，手脚都恢复了知觉。
　　耳旁的风呼呼的刮，他的脑瓜子也嗡嗡的。

　　眼睛一睁，人在树上。

　　就是那棵半面都是人脸的树，对面儿就是被树吞噬的只剩下半张脸的李戴。

　　仔细一看，另外一根枝干上似乎还有一个完整的人，穿着迷彩的外套，瘦瘦小小。
　　或许是前一波人里的一个？

　　顾行心想，这棵树很现实很会看人，它不挑林老板，偏挑他这样的武力弱鸡，行为实属孤儿。

　　正想要下去，突然发现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和人面树的树皮黏在了一起。
　　右手手背处好像正慢慢和树皮吸收……
　　因为刚来不久所以被吸收的地方不多。

　　但这样下去岂不是要变得像李戴一样，只留下一张脸一直呆在同一棵树上？

　　顾行皱了皱脸。
　　那也太丢人了。

　　这个时候另外一个被抓到这棵树上的瘦小男生悠悠转醒，顾行稍微有点被他吓到，因为这个人突然开始尖叫。

　　顾行还是第一次从男人的嗓子里听见这么高的调子，人类遇到危险的时候果真能激发自己未知的潜能。

　　这位海豚音选手再尖叫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意识到这样下去没用后，于是他开始哭爹喊娘的求救。

　　顾行耳膜都要炸了，按着左耳朝他“喂”了一声。

　　海豚音听见人声，哇哇乱叫的声音戛然而止，可当他看见这个出声的人和他一样被困在了树上，他又哭出了声。
　　“完了完了这次真的死定了！你都和我一样要死了还搭什么讪啊我还以为有人可以救我！”海豚音一边流泪一边嚷嚷：“我不想死我还这么年轻我还想参加高考，妈妈！我要回家！好多人头好恐怖啊我不要被吃掉！”

　　一点不想听人说话的样子……
　　顾行眉头突突的跳。

　　他想了想，整个人都躺在这枝干上但只有手背被树皮吸收了，可能是因为别的地方有衣服遮盖所以暂时隔开了皮肤。

　　鞋底比较厚比较保险，于是他换了一个蹲姿。
　　好在包一直背在身上，他拿出另外一把刀，对着树皮凿了起来。他准备在吸收的不是很多的情况下，把手给凿出来。

　　刚下去第一刀，手背处就像被刺了一下，不是很疼但是能清晰的感觉到轻微的刺痛，同时满树的人头大半都表现出了不舒服的神色。

　　顾行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又凿了一下。

　　和上次一样，每凿一下，被吸收的手背就会有些刺痛感。
　　只是这次似乎让盘踞在人面树根部的那些长毛蛇也不舒服的蠕动了几下。
　　它们发现了顾行的意图。

　　从这些东西的反应来看，自己被吸收的部分以及这棵树上的一切，痛感都是连在一起的。
　　顾行被吸收的部分较少，感受到的疼痛也要轻的多。

　　“你在干什么呀？”海豚音哭着腔问道：“你砍一刀我的屁股就疼。”

　　顾行：“你，屁股被树皮吸收了？”
　　没穿裤子吗难道，为什么先吸收的是屁股……

　　海豚音扭扭捏捏道：“人有三急嘛……”
　　谁知道正好被雾给带来了。

　　顾行：“……”

　　若干条长毛蛇窜进其中一张人脸的口中，然后从另一张人脸的嘴里钻了出来，想要阻止他凿树逃脱的行为。

　　顾行没有慌乱，知道人面树上的这些东西痛感都是连在一起的这点，事情就好办了。

　　他挥着刀，在有限的可活动范围内尽量让所有的长毛蛇都无法靠近。趁着这个空隙，他从包里摸出一个金属打火机毫不犹豫的按了下去……

　　嚓——
　　火星的冒了出来。

　　海豚音惊了，抖着腮惊悚道：“你要干嘛，你不会想要放火烧树吧！这他妈给那怪物知道了我们还有命吗？！”

　　顾行瞥了他一眼：“你留在这里就有命了？”

　　“身上有锐利的东西么，不想死的话快凿。”

　　顾行说完低头看着树下，算准了那些蛇一身毛发极易燃烧便松开了手，将打火机丢到了树下。
　　不一会火势便燎了起来。

　　顾行感受到了手背那里充满了灼热感。

　　即使是没有被火点到的长毛蛇，也因为依靠人面树存活所以痛感相通，痛苦扭动着身体跌落下去，消失在火光之中。

　　人头中的油脂同样易燃，但它们无法发出声音，只是张大着嘴无声的哀嚎着。

　　顾行啧啧嘴，重新拿起刀开始凿了起来，争取在火烧到自己这里前把手背剥离出来。

　　-
　　三分钟不到的时间里，顾行只剩下一点了。
　　自己放的火也差不多要烧到了身边。

　　顾行抬起头。
　　稍微有点热。

　　最后一下，顾行用力一扯把余下的部分撕了开来，赶紧跳下了树。

　　海豚音紧跟其后，不过他裤子没拎好，掉下来的时候重心不稳，光着两瓣大腚滚了好几圈。
　　慌慌张张站稳后系好裤腰带，海豚音看着前方脸又绿了。

　　又是那团磨人的雾气，身后的人面树还在熊熊燃烧。
　　海豚音苦着脸，这不就是被抓了个现行嘛？！

　　顾行问：“你还能跑吗？”

　　“能啊！跑啊！”他激动的回答道，转过身就要溜。好不容易捡回的一条命他可宝贝着呢！

　　“那你先跑吧。”

　　“？？”
　　海豚音傻了，他绕到顾行面前抓住他的手，觉得这人多少可能有点疯病。
　　“你是不是跑不动了，跑不动我背你啊犯什么傻呢？”

　　顾行眉头微皱：“不是……你有没有听到一个人说话的声音？”

　　海豚音身体一僵，结结巴巴道：“什么说话的声音啊，你、你别吓我……”

　　——“……上。”
　　声音又响了起来。

　　顾行侧耳：“他让我上？”
　　可这声音怎么这么像是自己的潜意识在和自己说话？

　　海豚音要急哭了：“他让你上你就上啊！”
　　他本来胆子就小，跑到这种地方来还是被逼的，眼看着雾就要飘到俩人面前来了，可把自己从树上救下来的这个人胆子忒大，一点都不慌。

　　顾行觉得这种感觉奇妙，这个声音不像别人，特别像是自己在和自己说话。

　　“那你不会真的要和怪物正面刚吧！”

　　顾行叹了口气，幽幽道：“不瞒你说，我好像不大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了。”

　　海豚音一听，抱住脑袋大叫一声，做足了思想斗争后，他抬起头道：“对不起恩人！我不想死我要先跑了！”
　　没跑两步他转过头来问：“恩人你叫什么名字，我一定会铭记你的！”

　　顾行告诉了他。

　　海豚音重重的点了点头：“我叫栾星源。”

　　理性上来说面对实力高于自己的事物，暂时撤退才是明智之举，但这个声音、甚至有一股力量却在推动着自己，让人不自觉便依顺着这股指引前进……

　　——“这样程度的鬼妖……实在轻松。”

　　然后，浓雾吞噬了顾行的身体……

　　-
　　当他的眼睛适应了浓雾，顾行依稀在不远处看见了一个人的轮廓。

　　与烂肉瘤的轮廓不同，这个人的身影格外挺立且修长，似是身着素袍。

　　他在朝自己缓缓走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场景让顾行想到了第一次去11号妖怪店铺的那场迷雾，那场雾中，顾行也看见了这样一个影子……

　　……你是谁？

　　那人仿佛能听见顾行心中的疑问，笑了笑答：“我是你。”

　　他走到了顾行的面前，俩人像是复刻出来一般的身形和声音，只是顾行看不见他的脸。
　　明明其他地方都清晰可见，可偏偏就是无法看清长相。

　　他就像被摔碎后重新拼凑在一起的玻璃，身上有无数的裂痕，裂痕散发着淡青色的光。
　　林深云说过，这是灵魂。

　　他伸出手：“击败鬼妖吧，对我们说小事一桩。”

　　没有来由的，顾行相信他，便握住了那只手。

　　“击败后，再回去抱抱深云吧……”

　　轻轻丢下最后一句话，他没入了顾行的身体，一瞬之间一些零散的片段充斥了自己的大脑。
　　族人的惨叫飞溅的鲜血，刀光剑影和邪祟横行，而画面中的自己早已疲惫不堪，剑杵大地剩下的只有无能为力，林深云一袭金黑战袍满脸鲜血的半跪在自己面前……

　　顾行的呼吸变得粗重，只是一些零星的画面，情绪却足以让他难受的紧紧揪住前襟。

　　他昏倒了，重新站起来的时候，眼中已是一片肃杀。

　　-

　　栾星源因为屁股上还有一块融合着的树皮，跑起路来一跛一跛的，等他跑累了回头看去，早已看不见了顾行的身影。

　　他心里也复杂，人家带着自己从人面树上离开，自己却扭头就独自逃命，也太不是东西了！

　　栾星源咬咬牙，撇头继续往浓雾相反的方向跑去。

　　一座山间的小木屋前，栾星源深呼了几口气敲开门。这里属于村庄外围，相较于村庄中心这里要安全的多，他的同伴们一直躲在这里。

　　不一会儿有一个女孩来开门，他看见栾星源还活着开心的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可他的回来，不是所有人都和女生一样开心。

　　屋内大概六七人，除了这个女生，所有人都是一副防备的样子，一个粗壮的男人拉开女孩警告道：“陈妍松手，这个不一定是栾星源！”

　　栾星源一听有些急了，他们之前被一个冒充同伴的怪物袭击了损伤惨重，如果领头觉得自己是冒充的，那他还怎么找人帮忙。

　　“于哥，我就是星源啊！”他急忙道。

　　于水拉着女生后退，从腰带后拔出一把刀。

　　栾星源脸都绿了。

　　可于水没有一丝动容，将女生扯到身后就扬起刀刺了过来！

　　栾星源尖叫了一声：“于哥我就是星源！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
　　他砰的被于水按到了地上，眼看刀子就要下来了栾星源哇的哭出了出来：“妈妈啊啊啊啊啊！！！”

　　刀子并没有落在栾星源的身上，于水从他身上站了起来，伸出一只手：“一害怕就叫妈妈，什么时候才能改的过来。”

　　栾星源没缓过神来，哭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于水是在试探自己。

　　于水道：“你也别怪我，我未婚妻提议到这里来找素材可她已经死了，我必须要对剩下的人负责，有些事情我必须严谨。”

　　栾星源哭的梨花带雨，被拽起来后腿还在打摆子。

　　“说说看吧，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栾星源把遇到的事情和大家全部说了一遍，并请求希望有人可以和他一起去救顾行。

　　但他的请求被于水给驳回了。
　　还是那个原因，他必须要对自己的人负责。

　　“那、那给我一把大一点的刀可以吗……”栾星源吸了吸鼻子：“我知道请求你们涉险不对，……我可以自己去。”

　　“胡闹。等你跑个来回那人还活着？”于水道：“再说，你有什么本事去救人？”

　　“雾把我们带去了满是人头的树那里，可现在那棵树已经被他烧了，万一还他活着呢！”

　　于水还是不同意让自己的人冒险，但他也不能让栾星源这个傻逼一个人往死里钻，最后只是妥协了自己和他一起去，其他人还是留在这里。
　　“路上你得听我的，如果远远的看见你说的顾行已经死了，我俩马上就走。”

　　栾星源乖乖点了点头。

　　-
　　待他们回到了人面树的位置，那个场景，估计俩人这一辈子都再也无法忘记……

　　还在燃烧的人面树,及冲天的火焰！
　　那火焰就像被什么吸引了，追绕着中心里的顾行放肆的像浓雾卷席。

　　而站在中心的顾行，衣衫被风吹起，嘴角噙着傲慢的笑意。

　　犹如用光驱散黑暗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