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荼》君越贤

9、009

　　宁勇看得是糊里糊涂，不明白妻子怎么就生气了？
　　“娇娇，娇娇，你娘是怎么了？”宁勇急得满头大汗。

　　吴氏停下动作，让宁娇松开手，转身看向宁勇，“你连我为什么生气都不知道？那我就告诉你，你现在的职位，这宅子里和里头的一切，都是要拿阿荼来换的。”
　　宁勇见吴氏还在纠结，头疼地道：“你怎么还这样啊？不都说了……”

　　吴氏抬手一指，指向那两个妇人，道：“你说的不算数，要看宁太守怎么说，太守夫人怎么说。相比这两个，是知道的。”
　　两位妇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两人，是丁夫人的心腹，丁夫人派她们来之前，就已把事情交代清楚，只是没想到这家的女主人，反应会如此巨大。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

　　“郎君和夫人命我们来，是……是……”
　　吴氏一抹眼泪，道：“有事说事。”

　　稍年长些妇人退后一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三位到厅堂里坐。”
　　早晚都是要知道的，再过几日，夫人就该请小娘子过府，到时候就算想瞒也瞒不住。

　　宁勇听了妇人的叙述，满脸羞愧，低头懊恼不已。
　　吴氏看的好笑，道：“现在后悔了……晚啦……”

　　“走。”宁勇起身，抓住宁娇的手，道：“咱们回去。”
　　“爹。”宁娇挣脱开宁勇的手，道：“咱们回去？回哪儿去？回去后，你这职位还要不要？”
　　宁勇并不是官，只是吏，要想进一步，那是千难万难，若是退了，却又难复往昔。

　　吴氏拍拍桌子，道：“行了，行了，别闹脾气了，跟我似得。既然来了，那就好好住下。”
　　宁勇蹲在地上，闷声大哭。
　　两位妇人暗暗松了口气。

　　吴氏看向那两人，道：“不是说要去做饭吗？还不快去。”
　　“是是是，奴这就去。”
　　一顿饭，不咸不淡，吃到嘴里是半点滋味都没有。

　　事到临头，宁勇才有了一些意识，意识到宁太守不会无缘无故，对他另眼相看。
　　“我真是昏了头了我。”宁勇不断击打自己的脑袋，无助地看向吴氏，道：“现在怎么办？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你不同意？你不同意有什么用。”吴氏双手握拳，起身走到床边，道：“都在这地步了，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宁勇不断重复，“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要是知道……”
　　“你现在知道了。”吴氏心里也烦得很，想点事情做做，她抖开穿上的被子，拍拍打打。

　　宁勇瘫坐在一旁，道：“娇娇……娇娇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呢？”
　　吴氏扶着床沿坐下，道：“你前几天还说，咱们家是时来运转了。”

　　“你就别笑话我了……”宁勇苦笑道：“说真的，现在该怎么办？”
　　吴氏掩面，发出抽泣的声音，道：“坐了一天车，你不累，我都累了，睡吧。”
　　“唉……”吴氏说什么，宁勇就干什么，谁叫他如今心里虚得慌。

　　宁娇坐在自己房内，瞧了一眼房内的陈设，自顾自地梳理头发，手里的发梳，精巧异常，描金画银，还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年长妇人端了洗漱的用具进来。
　　“小娘子，还让奴伺候你就寝。”年长的妇人道：“小娘子放心，同样的用具，已给郎君和娘子送去。”

　　宁娇松开头发，将发梳胡乱地放下，开口道：“先把东西放下吧，还不知道你们两位的姓名。”
　　“奴夫家姓田，小娘子叫我阿田便是。另一个是阿青，阿青年岁比我小些，以后就由她跟着小娘子。”阿田放下水盂，走到宁娇身前道。

　　“阿……阿田。”宁娇试着换了一声。
　　阿田应“是”，道：“小娘子有何吩咐？”
　　“没什么。”宁娇泄气地道。
　　阿田嘴边含笑，道：“小娘子可是要等一会儿再洗漱？”

　　“不用。”宁娇摇摇头，起身走到放置水盆的架子前，伸手就去拿装有热水的水壶。
　　“不可，不可。”阿田连忙出声制止，并先一步握住水壶的把手，道：“让奴来，小娘子你……”

　　“哎呀！”吴氏的声音从外头传来，“你出去，我有手有脚，哪用得着你帮忙。”
　　宁勇的声音插进来，道：“我……你……你是个女的，我是个男的，怎么好……”
　　“奴这就出去，是奴的错。”这是阿青的声音。

　　宁娇闷声一笑，看向阿田，道：“我也有手有脚。”
　　阿田手一缩，双手叠放于身前，道：“奴听小娘子的。”
　　在宁娇洗漱过后，阿田端了东西出来，就听见身后的门被拴上。

　　阿田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手上一用力，拿起东西去厨房。
　　厨房里，阿青正在打扫。
　　“我来吧。”阿田放下东西，卷起袖子，道：“你用剩下的热水先洗。”

　　阿青轻声道：“这家人看着可真是……”
　　“啪！”
　　阿田一巴掌拍在阿青的嘴巴上，教训道：“郎君和娘子如何，是你我这样的人，可以议论的？你别不是以为离了夫人身边，就可以不守规矩！”
　　阿青忙自己拍了两下自己嘴，道：“我错了，我错了，我就是……”

　　阿田转而安慰道：“你别是觉得，来这儿伺候，埋没了你？我倒觉得，夫人是看重我们，才派我们来这儿伺候。你该瞧见了这家小娘子的脸，长得跟画上的仙女儿似得，说不得是个有大造化的。”
　　阿青不解，问：“她有没有大造化，和我有什么关系？”

　　阿田倒了盆里用过的水，道：“别的我不知道，但若伺候的好，赏钱是一定不会少的。”
　　听到赏钱，阿青露出心痛的表情，道：“你还敢说赏钱，来了这儿，不知得少多少。平日在府里传个话，都能得一份赏钱，到了这儿，除了每月的月例银子，还能有什么？”

　　“这你就相差了。”阿田卖关子道：“你可瞧着吧。”
　　阿青一时又丧气起来，道：“瞧什么瞧。”
　　过了些时日，阿青一个铜板都没瞧见，就瞧见这家的女主人和她抢活干。

　　阿田也是无奈，她和阿青闲闲地站在廊下，看吴氏和宁娇在厨房忙活。
　　“他们吃不惯我们做的东西，是我们的错，咱们仔细瞧着，看他们是怎么做的。”阿田如是说。
　　阿青就算脾气再大，在这里她也要听阿田的。

　　吴氏和宁娇做着准备工作。
　　“瞧瞧，瞧瞧，才几天功夫，这厨房就不成样子了。”吴氏洗着砧板，看向窗外，道：“说的就是你们，我跟你们说呀，切菜用的砧板和菜刀，不能混在一起用，菜肉要分开，生熟也不能放一起，难怪我吃着你们做的菜味儿不对。”

　　阿田点头，道：“奴都记下了。”
　　“还有……”吴氏一顿饭做好，也将厨房里的禁忌和注意点讲了一遍。
　　阿田越听越觉得有道理，对宁家一众人存了几分敬重的心思。
　　阿青则不同，她全看不上眼，来了一句，“也不知道穷讲究什么。”
　　“阿青……”阿田提醒道。

　　过了两三日，阿田已习惯宁家人的生活方式，并且能与吴氏说上两句，但阿青始终没有变化。
　　一日，阿田劝阿青，“咱们是奴才，自然是主家怎么过，咱们就怎么过，哪有叫主家跟着奴才过的。”
　　阿青却道：“他们算什么主家，不还是……”
　　阿田这回真生了气，道：“你若再这样，就回去！”
　　如此，阿青才算是收敛了脾气。

　　宁勇每日早出晚归，但却是出工不出力，他算是想明白了，宁太守调他来这儿，根本就不是让他做事的，也没给他安排个具体的事情。
　　这段时日，宁勇倒是见了宁太守两回，照了面，两人都尴尬。
　　让别人瞧在眼里，还生出一些不着边际的猜想。
　　说宁太守和宁勇都姓宁，可别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但宁勇无心攀亲，宁太守却有心提携，这才弄出这尴尬的局面。

　　那些传言，倒是给了宁太守一个理由，一个将宁勇一家人接进府衙居住的理由。
　　住进了府衙，宁勇这用来掩人耳目的差使，也就不必再做了。

　　宁勇揣着手，蹲在墙角，道：“不做就不做了，我和你娘去山里头住，养茶树去。”
　　宁娇提起新得的裙子，与宁勇一排蹲好，道：“爹娘种茶，我就采茶。”
　　宁勇抠着墙，道：“好！你放心，爹是不会同意的，咱们就是在这儿住两日。”
　　宁娇笑的比哭还难看，重重地点下头颅。
　　宁勇动动手，真想手里有把柴刀。

　　吴氏这会儿不在，她被丁夫人请了去。
　　丁夫人请吴氏喝茶，她伸手道：“这是安县的茶。”
　　吴氏瞧了一眼，道：“这是春茶吧？”
　　丁夫人赔笑道：“是的，这是今年的春茶，放了一季，退了火性，如今喝正好。”
　　“是不错。”吴氏拿起杯子，道：“就是杯子小了些，我喝茶都用碗儿。”

　　丁夫人立刻吩咐人换碗。
　　一碗茶水下肚，吴氏粗鲁地用袖子擦擦嘴，道：“夫人，我是真佩服你，才来庐州，就给太守大人他找小。”
　　“噗……”丁夫人陪着吴氏喝下的一碗茶，全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