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荼》君越贤

44、044

　　早从数月前，就一直有个有关太子的流言，在众人之间流传。
　　说是流言，那就是谁都吃不得准，也没谁会开口向别人确认。
　　谈起时，也总是遮遮掩掩。

　　众人也都在信与不信之间，好像是真的，又好像不是真的。
　　可如今看来……
　　似乎……
　　那流言可能是真的。

　　太子与太子妃是何时开始不和的？
　　两位正主既然已经把事情闹到了明面上，那可就别怪别人猜度。
　　或明或暗的眼神，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停留在宁娇身上的视线并不少，对于宁娇的样貌，众人或多或少的表露出惊叹。
　　之前只是听说，这会儿见了真人，更是引得众人好奇。
　　在座的，哪个不是阅人无数，相貌出众之人亦是见过不少。
　　可就是这些人，在看到宁娇那张脸的时候，依然忍不住失神。
　　宁娇还没恼，虞渊先恼了。

　　皇帝赐下御酒，虞渊自然要起身谢恩，当装有酒液的金壶被端至虞渊身前后，虞渊举起酒杯，琥珀色的澄净液体慢慢落入他的杯中。
　　虞渊双手稳稳地握住酒杯，沉稳地道：“谢父皇赏。”

　　因萧燕婉不合时宜的声音，殿内原本其乐融融的氛围早已消失，虞渊的声音在此刻，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耳朵里。
　　“今日见圣人与太子如此，倒是让老臣心生羡慕。”一个苍老而有力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原本汇聚在一起的视线早已四散，虞渊的那句话，就好像是一道命令一般。

　　宁娇抬头看去，见那人须发皆白，但面色红润，双目有神，不像是这般年岁的人。
　　“让皇叔您见笑了。”皇帝拿起酒杯，让人满上，道：“我敬皇叔一杯。”
　　宁娇听了圣人的称呼，这才想起这人是谁。
　　“这位是燕王殿下。”苗幼娘小声提醒道。
　　宁娇轻咬下唇，与苗幼娘对视一笑，全没把太子妃刚才所说的话当真。

　　燕王殿下是先皇幼子，论起年纪来，比皇帝还小几岁，但他从小长的老成，年至不惑时便已头发花白。
　　两人笑的这会儿功夫，老殿下已经起身，他身子极为硬朗，起身的时候都未曾借力。
　　“不敢，不敢。”老殿下拿起自己的酒杯，如寻常老人那样，缓慢而迟钝地弯下腰。
　　“七郎。”皇帝饮了一口酒，道：“快去扶你叔爷坐下。”

　　虞渊将手中的杯子递给一旁的侍从，道：“儿臣遵命。”
　　老殿下推辞道：“这我可不能受。”
　　虞渊走到燕王身边，道：“您是我和父皇的长辈，孝敬您，是理所应当的。”
　　老燕王谨慎一辈子，不可能在这种时刻犯错，他连虞渊的衣袖都不敢沾到，感激地道：“老臣谢圣人，谢太子殿下。”

　　皇帝不再勉强，道：“皇叔你也太过固执了。既然皇叔不愿，七郎你就归座。”
　　虞渊放下手，回到座位上。
　　老燕王捏了一把手汗，坐下时不由得将手放在案上，稍稍用了点力。
　　在座的皇室宗亲中，就属老燕王的辈分最高，连他都不敢造次，余下众人也都堰息旗鼓。

　　可众人转眼一想，就连这位老殿下在圣人和皇帝面前如此乖顺，太子妃又是何来的胆量，在这除夕晚宴上拉下脸来，对着他人冷言冷语。
　　“今日是家宴，大家无需拘束，来……”皇帝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宁娇饮下杯中毫无酒味的酒，转头便与苗幼娘继续说笑。

　　又是一派欢声笑语。
　　萧燕婉极力控制自己的嘴角，努力往上扯。
　　只要眼睛不瞎的，都能看出太子妃的勉强。

　　有些人不免深思，太子妃如此感情用事，她所说的话能信吗？
　　太子与太子妃成婚的日子不算长，也没谁总盯着太子妃的肚子不放，可太子生不出孩子的消息，就这样莫名其妙地传了出来。
　　如今这消息，已经变得越发离谱，说是太子不能人道，性情乖张，对宁良娣打骂不休。

　　但宁良娣的脸好端端的，谁也瞧不出异样，眼神也好，总带着一股暖意。
　　可这些消息，偏是从东宫传出来的，还是从太子妃的嘴里。
　　众人心思各异，但这些人难得一致的，觉得这萧燕婉，实在是不配做太子妃。

　　别说是太子妃，身为人妻，自该维护丈夫的名誉，夫妻本是一体，可萧燕婉却是硬生生的在给虞渊拖后腿。
　　萧燕婉已是犯了口舌，如今似乎又添了善妒一条。
　　只看太子妃对两位良娣的态度，似乎还能下定论，可听说……东宫里还有一位汪良娣正病着。

　　楚王妃怀有身孕，这些日子见谁都烦，可今日见了宁娇，却是心生欢喜。
　　宁娇自然有感觉，她还向楚王妃笑了一下。
　　有了宁娇这一笑，楚王妃更是光明正大的看起来。
　　楚王一抹胡须，道：“你为何总盯着太子的良娣看。”

　　楚王妃剜了楚王一眼，摸着自己的肚子，道：“你懂什么，我总觉得我这胎怀的是个女儿，我多看宁良娣两眼，腹中的孩子定也能长得看好几分。”
　　楚王瞪大了眼，道：“感情你这些日子跟我耍脾气，是因为我长得不够好看。”
　　别看楚王长的五大三粗，但却是个心细的人。

　　楚王妃尴尬一笑，软声道：“我这不是……不是……”
　　一旁的裕王笑道：“五哥和五嫂真是恩爱。”
　　楚王“哼哼”两声，道：“你五嫂这性子，也就我受得了她。”
　　“五哥、十弟，我敬你们一杯。”虞渊不满于楚王妃的目光，挡在楚王妃身前到。

　　楚王赶忙起身，手却不忘护着同样起身的楚王妃。
　　裕王空着手，腼腆地道：“太子哥哥，臣弟……臣弟……”
　　楚王忙道：“我和十弟先敬太子一杯。”
　　裕王：“敬太子。”

　　虞渊指指裕王的手，道：“十弟，你就这样敬我？”
　　裕王看看自己双手，顿时面红耳赤。
　　楚王大笑一声，拍拍裕王的肩膀，道：“还不快重新敬过太子。”

　　虞渊的其他兄弟，不管是封王的，还是没封王的，也都反应过来，他们纷纷拿起手里的酒杯，再待裕王拾起杯子，齐声道：“敬太子。”
　　“好，好，好。”皇帝连说三个好字，道：“见你们兄弟齐心，我也就放心了。”
　　虞渊让侍从给他满上酒，道：“儿臣等，一起敬父皇一杯。”
　　“敬父皇。”
　　“好，很好。”

　　皇帝很高兴，一高兴就喝的有点多，宴会才过半，便已熏熏然。
　　“你去告诉太子，让他看着点儿，我先去歇歇。”皇帝放下拿了一晚上的杯子，双手撑在案边，起身道。
　　众人送皇帝离去后，非但没有变的松散，反而更加拘谨起来。
　　不过道理也很简单，若是在皇帝不在的时候出点儿什么事，那才叫百口莫辩。

　　宁娇有些困了，默默打了个哈切，努力睁大眼睛，打起精神看戏台上的戏。
　　这会儿戏台上正在演杂技，有人顶碗，有人钻圈，还有人爬高，实在是无聊。
　　“你再等等，一会儿就该上扁食了。”苗幼娘早已不动筷子，她还要留着肚子吃扁食。
　　宁娇对吃的不上心，问：“吃过扁食，就该放爆竹了吧？”

　　苗幼娘一摇头，道：“放是肯定要放的，不过咱们听个响儿便好，外头多冷啊……”
　　宁娇可不管冷不冷的，道：“我从未见过，总想看一回。”
　　苗幼娘看看宁娇身上的衣服，道：“想看就去看吧，把阿夏和阿姜叫上，还有别忘了多穿两件衣服。”
　　萧燕婉听到背后传来的这些话，又忍不住黑了脸。

　　宁娇感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眼睛不由得往太子妃身上瞥。
　　“我还是不去了……”宁娇搓搓手背，嘟囔道。
　　“不是说好了……”苗幼娘见宁娇指指太子妃，也没了声音。
　　这一晚上，宁娇和苗幼娘已经够尽兴了的，还是顾虑一下太子妃的面子吧。

　　宴会并未持续到凌晨，殿内的大部分人都得出宫去，宫外还有一个家，在等着他们团圆。
　　虞渊业已成家，他似乎该回他的东宫去。
　　皇帝好像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你不用陪我。”皇帝似醉非醉地道。

　　虞渊一路扶着皇帝，道：“等我送给您回到明德殿，儿子便走。”
　　皇帝踩着歪歪扭扭的步子，道：“我自己能回去，我走给你看，你看。”
　　跟在这对父子身后，抬着宽大轿子的侍从，心里是苦哈哈。
　　好好的轿子，为什么不坐呢？

　　皇帝推开虞渊，慢慢站直。
　　在虞渊眼里，他父亲的站姿，如松柏一般挺拔。
　　“你看我走，你好好看着，这条路你以后得自己一个人走。”皇帝步履蹒跚，却坚定地走出一步又一步。
　　皇帝真的老了。

　　虞渊深刻地感受到，他的父亲正一步一步走向衰老。
　　空中飘来细细的雪花，还未落到地上，就已变成水。
　　虞渊抬着头，眨眨湿润的眼睛，循着父亲的步伐，一步一步向前。
　　总有一天，虞渊会有一条自己的路，但此刻，还需要在父亲曾走过的道路上，不断摸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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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谢谢嚴嚴嚴嚴嚴大人扔了1个地雷
以及我这周没完成榜单，大概是因为要入v就犯起拖延症了吧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