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荼》君越贤

20、020

　　整齐的脚步声渐渐接近，宁娇甚至能看到地上那一大团的阴影。

　　宁娇那朦胧的五官，在虞渊眼中一点一点清晰。
　　朦胧是美，清晰也是没，虞渊在宁娇身上，就没有看出一丝不美的地方。

　　脚步越来越慢，慢到随侍之人都注意到了太子殿下的目光，顺着一块儿去看。
　　这一看，众人的脚步就乱了。

　　宁娇只简简单单地站在那儿，没有任何动作，就让人觉得舒服。
　　再仔细一看脸，再没有人大声斥责一句，只等着殿下开口。

　　虞渊走至宁娇跟前，喉咙做出吞咽的动作，道：“你手里提的是什么？”
　　所有人都是一愣。
　　宁娇沉默片刻，道：“回殿下，小女提的是食盒。”
　　虞渊就跟着了魔似得，没发现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对，接着道：“我问你食盒里有什么？”

　　这样的问题，实在是有失水准。
　　此时的虞渊，内心好似一锅滴入了冰水的热油，不断发生爆裂，炽热滚烫的温度，浇灭了虞渊的理智。
　　虞渊的目光太过明显，明显到难以让人忽视。

　　空气开始变得焦灼，虞渊的视线比阳光还要热。
　　就在随侍于虞渊身边的侍人，以为太子殿下要做些什么的时候，虞渊恢复了神志。
　　虞渊的目光久久地停驻在宁娇身上，道：“走吧。”

　　这两个字，宁娇居然听出了几分留恋，实在是太奇怪了，明明是第一次见面，这人怎么会爆发出如此浓烈的情感。
　　等最后一人走过，宁娇忍不住抬起头。
　　不知是不是天意，宁娇转项的同时，虞渊也正回首。

　　几乎是同时，两人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没有人移开视线，就好像是商量好的一样，两人的视线交缠了一会儿，又默契地一齐收回。

　　章明恩瞧见了那股眼神，他插着袖子，走着小碎步，跟上虞渊，掩嘴道：“殿下，可要奴去打听打听？”
　　虞渊正色地道：“不必，我自会去向姑母询问。”

　　章明恩又忍不住回望一眼，想殿下对这位小娘子，是真上了心了，也许过不了多久，东宫里就会有这位的身影。
　　依那人的穿着，显然不是这公主府内的奴仆，倒也值得太子殿下认真些。

　　直到再听不到脚步声，宁娇才抬起头，提着食盒，似无事发生那般，回到自己房中。
　　宁娇取出食盒内的饭菜，因为路上耽搁了一会儿，饭菜有些凉了，宁娇随意吃了两口，就再也吃不下。
　　将剩下的饭餐收进食盒里，宁娇将食盒放在外头，便不去管它。
　　午宴临近结束，府里的下人不再忙碌，也就能时间做些杂事。

　　胃部暖洋洋的，宁娇躺着午歇，终于能静下心来，想一想中午发生的事。
　　事情实在是太巧了，巧得让宁娇以为，这是有人可以安排的。
　　“阿荼？”宁云祥推了一下门，没有推开。
　　宁娇的思绪被打断，道：“来了。”

　　门一开，宁云祥便走了进来，转身向宁娇抱怨道：“可真是气坏我了，今天是阿娘的生辰，可太子妃居来没有来。”
　　宁娇看了一眼宁云祥的侍女，见她那头疼的模样，笑看着宁云祥，道：“你这是想让府里的人都听见呢？”

　　宁云祥气鼓鼓地道：“就是不能让别人听了去，我才来你这儿说。”
　　宁娇合上门，问：“那……那太子殿下来了吗？”
　　“自然来了。”宁云祥呼出嘴里的气，道：“我听阿娘说，太子与太子妃似有不睦，要是这两人都来了，说不定还会闹起来。”

　　宁娇走到宁云祥身边，道：“你这样想，不就想通了，咱们坐下说话。”
　　宁云祥摆了下手，道：“不坐了，我还得回去，宴会要持续到晚上，我可不能长久的缺席。”
　　“好，那我……”宁娇顺口道。
　　宁云祥又是一气，道：“就那么想让我走啊？好歹再让我说一会儿话。”
　　宁娇点点头，道：“好。”

　　“你知道吗……”宁云祥捡着一些不重要的趣事，和宁娇说。
　　宁娇对宁云祥所说的事，表现出了极高的兴趣，并不时发出惊叹声。
　　这让宁云祥极为满足。

　　宁云祥可惜道：“真想带你去亲眼看一看，可若是让你扮成侍女，又实在是委屈了你。”
　　宁娇叹道：“总会有机会的。”

　　大约过了有小半个时辰，宁云祥在侍女的再三催促下，终于离开。
　　宁娇真的很感谢宁云祥，是宁云祥带着热情，主动来接近她，若没有宁云祥，宁娇此刻肯定不会是如此轻松，也不会有力气笑。

　　宁云祥没有急着回到那群未出阁的女公子中间，而是先去找了阿娘。
　　华清长公主见女儿过来，道：“玩的可还开心。”
　　宁云祥乖巧地坐到阿娘身边，道：“开心，阿娘可开心？”
　　华清长公主端起手边的酒盏，道：“自然开心。”

　　宁云祥看向四周，道：“殿下呢？”
　　华清长公主道：“你找他做什么？”
　　“自然是为了阿荼。”宁云祥小声道。

　　华清长公主将杯中物一饮而尽，道：“你为了她好，就不该提她，要等着他来跟我提。”
　　宁云祥眼珠子一转，讨好地问：“阿娘……‘他’是谁呀？”
　　华清长公主放下酒盏，道：“这不就来了。”

　　虞渊刚才去见了几位朝中大臣，这会儿已是快到了要回宫的时辰。
　　华清长公主拍了两下女儿，宁云祥调整了下坐姿，扶着阿娘起身。
　　因时间有限，虞渊直截了当地道：“姑母，可否借一步说话？”
　　华清长公主松开女儿的手，道：“自然可以，殿下请。”

　　到了一处还算僻静的地方，虞渊先是道，希望华清长公主能教一教太子妃。
　　这确实是一桩顶顶要紧的事，太子妃若不及成长起来，迟早会成为虞渊的拖累。
　　华清长公主有些不情愿，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一个不小心，就会变得吃力不讨好。

　　“姑母，你是我能想到，最为合适的人，也只有你才配教导太子妃。”虞渊极力抬高华清长公主。
　　华清长公主不为所动，道：“惠妃她温良贤淑，将你养育的极好，和太子妃又是正经婆媳，怎么不让惠妃来教？”

　　为什么？
　　虞渊自然是不想自己阿娘受累。
　　惠妃吃够了世家女的苦头，就算虞渊当了太子，也因一众世家大臣的极力反对，没能登上皇后的宝座，住进凤仪宫。

　　虞渊虽然是这样想的，但却没有这样说，而是道：“阿娘她如今管理后宫，已是分身乏术，不忍再她劳累。”
　　华清长公主赞道：“殿下孝顺。”
　　虞渊：“姑母谬赞了。”

　　华清长公主不接话，反而提议道：“殿下有没有想过，换一个太子妃？”
　　并非是华清长公主厌恶世家，她给自己的两个儿子，求娶的皆是世家女，而是因为如今的太子妃，实在是太难以亲近。

　　华清长公主不需要与太子妃多亲密，但她需要和太子妃说的上话，但如今的太子妃，却只凭自己喜好与人相处。
　　这不是不可以，但不能太过。

　　虞渊不意外华清长公主会这样问，道：“从没想过。”
　　换太子妃，是绝对不可能的。
　　华清长公主也知道不可能，除非太子妃犯下难以饶恕的错误，又或者虞渊拼着不做这个太子，才有可能实现。
　　但也只是有可能。

　　话题无疾而终，要真想有人能对太子妃行使教导规劝之责，还得皇帝出面下旨。
　　虞渊原本要和华清长公主说的，只有这一件事，如今却多了一桩。
　　“不知姑母府中，是否住着一位佳人？”虞渊带着隐藏地极深的急切，问道。

　　此时的虞渊，在华清长公主眼里，好似一个春心萌动的毛头小子，正期待地等着她的回答。
　　华清长公主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虞渊眼中的急躁，她在虞渊眼前，轻轻点了下下巴。
　　虞渊的眼睛瞬间一亮，他伸长了脖子，道：“那……”

　　华清长公主伸出手，做出按压的动作，道：“殿下稍安勿躁，其实你不问，我也是要跟你提的。只是没想到世间竟有这样巧的事，让你们先见上了面。”

　　公主府内，奴仆成群，所有事情都发生在别人的眼睛下。
　　华清长公主已在早些时候，知道了虞渊与宁娇偶遇这件事。
　　原本见就见了，但虞渊当时的情感实在太过外露，谁见了都能看出些门道。

　　虞渊听到这话，目光渐渐凝重起来，问：“姑母要提的是什么事？”
　　华清长公主：“自然是关乎你太子之位的大事。”
　　接着，华清长公主就将郑国公府及隐藏在暗处的人，所谋划的事，与虞渊和盘托出。

　　虞渊眼中酝酿着风暴，道：“姑母这样说，是想让我放她一条生路？”
　　华清长公主意味深长地道：“她的生路，就在殿下你身上。”

　　那些人为何会选宁娇，不过是因为宁娇远离家乡，身边没有族人可以依靠，但出身来历却又极为清晰，可以考证，绝不是无名无名之人。
　　少了许多牵累，又真有这样一个人，才好编排。
　　真真假假，似真似假，才能让人相信。

　　宁娇真的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人选。
　　而且，宁娇又是宁隽为皇帝采选的美人，若这件事情被牵扯出来，那虞渊就是罪加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