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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三 二选一 ...

  •   “我们需要兵分两路,显然,其中肯定有一路会遭到导弹的轰击。”潘经天坦然地点了点头,“这是弃车保帅的策略,必然会造成一定牺牲。”

      “而且被导弹轰击的那一拨人,必死无疑。”曲筝冷静地接上一句。

      “这……”迟正言抿唇。

      “正言,这时候迟疑,牺牲的就不止那一拨人了。”潘经天摊开手,在这充满血腥味的对话里还是保有着一份从容不迫的淡泊,“平民随时可能撤离完全,等到那时政府军毫无顾忌,我们都得给这个地区陪葬。”

      “虽说我不能说我们比他们高贵,但事实上让我们这几个人继续苟延残喘下去对现今的时局更有利。”在战场上曲筝总是这幅理性到冷酷的口吻,平时迟正言常常笑话她一个女孩子在这种场合活得像一个十几岁的初中男孩,然而此刻这听起来有些中二的言论句句在理,“反抗军不能一次性失去我们所有人,我们四人也不可能让彼此间的任何一个去送死,只能让我们这些当首领的活在战士们的鲜血里了。”

      “可是……”迟正言还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自己的话语软弱无力。

      “好了正言,你听从指挥就行。”潘经天没有发话,却是曲筝用不容置疑的口吻下达了命令。她干脆利落地切换到公共频道:“各单位听令,执行代号‘涅槃’的紧急预案,按第三场景准备,五分钟内开始行动。”

      “……‘涅槃’?”原本垂着头思考着曲筝话语的迟正言猛地抬头,“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这个预案?那是什么?”

      一旁的潘经天叹了口气:“正言,总是要有人做出牺牲的……”

      “你们……”迟正言看着周围了然的三人,心里与其说是难以置信,不如说更多的是对自己的怀疑,“你们都知道?”

      “‘涅槃’是在反抗军高层有可能全灭的情况下会启动的紧急预案,方案中包括六种较为笼统的可能性场景,而第三场景就是被围困,且敌军的大范围杀伤武器有很大几率灭杀所有人。”静静立在一旁的苏落絮开口,“这是所有反抗军战士在踏上战场前的必修课,必要的时候舍弃自己的生命为圣子、圣女争取时间。”

      “所以你们刚刚的讨论……只是宣布结果,而不是在商量?”

      “准确的说是我们三人在商量。”潘经天很想揉揉迟正言的头发,可惜隔着防护铠无能为力,“预案本来应该是一项除了圣子圣女全军都了解并为之准备的方案,但小筝太聪明了,从数据库里的一些蛛丝马迹就发现了这个权限甚至高于你们俩的预案的存在,我们只能告诉她了。”

      迟正言呆呆地看着潘经天。原来只有自己不知道?

      一股茫然的无力骤然袭击了他。这么多年他从头开始学起努力地想追赶身边人的步伐,让自己更像一名领袖,更有资格去领导一个生活在刀尖上的组织。他深知虽然反抗军号称最高层三位一体共同决断军内事物,可大统领实际上是听命于圣子圣女的,而圣女又更多地负责后勤抚慰等工作,所谓的军国大事都落在了圣子身上。虽然有潘经天在他身边,而曲筝这个不合格的圣女——是个合格的将军——也时常出谋划策,可那种在众人真正需要你的时刻无能为力的感觉太糟糕了,糟糕到让人不惜放弃很多美好的生活体验,全心全意地想要提升自己,独身一力去扛起那些本就该由自己承担的责任。然而时至今日他还是发现,在性命攸关的时刻他仍然手足无措,更可笑的是在其他人对状况了如指掌的情况下他还一脸懵懂地迟疑,满心无用的慈悲实质上威胁着每个人的生命。

      往日自以为的努力现在一寸寸地凌迟他,疼痛带着血味。

      是咬破了的舌尖,还是阵阵绞痛的心脏?

      “正言,先解除武装。”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满含了比往日更浓的温柔。迟正言下意识地照做,硝烟浓重的空气涌入防护铠的那一瞬间他几近窒息,双腿一软就要摔倒在地。

      下一秒他跌进一个温热的怀抱。“没事的,小心点。”

      他没有什么聚焦的瞳孔抬起,满眼都是他——潘经天。

      于是他的眼睛又有了焦点。

      “没事的,”潘经天还在说着,眼里藏着热度的笑意轻易地就把迟正言烫慰了,“你做的事情大家都有看见,一个没什么经历的学生到一个有足够器量能为战士们着想的指挥官,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你怎么知道……”话还没说完,迟正言看见潘经天背后翻着白眼的曲筝和安静笑着的苏落絮,尴尬地止住了话音。

      “乖,”潘经天笑着揉了揉迟正言的头发,“你做过的那些计划表,其实我都……”

      “你都看见了?!”迟正言惊得从潘经天怀里跳起,“你……”

      “好啦。”潘经天理了理迟正言被揉乱的头发,后者红着脸一副要拼命又难以言明的表情,“现在还有事要做呢圣子大人。”

      “就……就是啊!”迟正言反应过来,脸庞却更红了,“你不要老是拿我开玩笑!”

      “知道了知道了,圣子在部下面前要保持威仪嘛。”潘经天随口回答着,转身从敞开的防护铠中拉下通信装置。“第一小队,四人到频道中显示的坐标点集合,第二小队以拱卫姿态靠拢,第三小队对坐标区域实施电磁干扰。”

      几声轻微的呲呲声响起,长波通讯的频道忽然爆发出刺耳杂音,迟正言慌忙把自己防护铠中还接着公共频道的通讯装置切到内部频道。这是电磁干扰奏效的信号,不光是地面通讯,穹顶之上如今依赖电磁脉冲来实现精准观察的监视卫星等物也无法观测到此地的情景,政府军那无所不见的眼睛视网膜上顿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保持电磁干扰屏蔽,做出能源不足渐弱的姿态,十分钟后解除。”潘经天有条不紊地指挥,同时抬手指向一个方向,示意身边三人跟上,“四位,到达目标点后请解除武装,并到圣子先前的坐标点登录我们四人的防护铠。它们已经开放公共权限,相信适应它们对你们来说并非难事。”

      一切都在安排中进行。四人以较快的速度前行约十分钟躲入一栋矮矮的平房中的时候,禁卫团已经分成一大一下两组,兵分两头向战场两侧突进,保持干扰射击的同时时不时作出一副要冲锋却又犹豫不决的姿态,彼此间的电波通讯更是往来频繁,像是在争议着什么。

      “好了,就在这吧。”潘经天叹了一口气,“时间紧迫的情况下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禁卫团分为两批的队伍里有一批有我们可能被政府军辨别出的防护铠,因此在政府军看来这将会是一次心理战:防护铠里可能真的是我们,也可能是骗人的把戏,更有可能是一次逆思维的赌博。”

      “但我们实际上并不在那两批人中的任何一批里……”迟正言沉吟,突然又惊起,“不对啊,既然可以这样,为什么不所有人即刻散开躲到战场的各个角落,这样子导弹顶多能杀伤一小部分人,大部分人可以安然无恙啊!”

      “过于分散兵力可能会被敌人一点一点蚕食击破,那时候他们连扔导弹的必要都没有了。”曲筝摆弄着手里的通讯器,头也不抬地回道,“而且,和现在这样有明确目标的情况相比,就算是全员分散导弹也很有可能击中我们四人中的几个,生存率要低于目前的策略。”

      “可是……”

      “我们的命,就是比他们金贵。这一点很难听,但是请你不要再提了。”曲筝抬头看向迟正言,眼眶里早已含着隐隐的泪光,“我们都不好受,可以吗?”

      迟正言没想到她冷漠的言语下竟是一副要哭的表情。“我……”

      “好了。”潘经天打断两人的对话,“他们还会再寻前,再次回到我们之中,死亡只是一时的分别,更残忍的是在这无穷无尽的轮回中永远无法打破我们陷入的绝境。”

      “什么嘛……”泪眼朦胧的曲筝也不再是往常战场上理性的样子,“到现在还在说这个……”

      “事实如此罢了。”潘经天转头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和在烟尘的遮掩下现得无比暗淡的姑苏城护盾,“就像我们现在只能在这等着……”

      他的话语突然停滞,其他三人不由得看向他。

      潘经天怔怔看着窗外。

      天空崩塌了。

      常年生活在城市级护盾中的人们可能甚至未曾想过有这一天。那彼此纠缠了很多年从未分开的两层原子间掠过有一层同类原子,修罗场一般的相互引力像是要把中间一层撕裂开来,最后彼此之间的不协调从内部击溃了整个护盾。肉眼可见的淡蓝色碎片从空中坠落如同一场冰雹,而在下落的过程中碎片仍在不断地崩坏,快落到地面时已经不见了踪影。真正的天空露出了它被护盾遮蔽了几十年的面容,所有在护盾下生活了很久很久的人们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慌张的迷茫,甚至有人惊恐地闭上了双眼几乎要跪在地上,好像那笼罩他们先祖几万年的碧落是什么可怕的妖魔——它那么辽阔,那么高远,就仿佛一个无边无际的倒悬深渊一样,看一眼就好像要坠入其中。

      这是这个时代的天空。

      “别慌,”就算是这么说着,潘经天的声音还是有一些颤抖,“做好迎接冲击的准备。”

      迟正言低头看着手上的通讯器,两个防护铠群的坐标点相隔甚远,盘踞在战场的两侧。

      这段时间,只够发射一枚导弹。

      他们会选哪一个点?

      一切都慢了下来,带着旁观他人死亡的悲哀和压抑于心里不可言说角落的对生存的渴望,迟正言抬头望向窗外,发现自己可能还是更想活下来胜过挽救他人的性命的事实卷起一股难言的滋味,略有些羞愧的自我理解和苦涩不堪的自我谴责像将来的导弹把心口犁了一遍。视野紧缩天空,忽然一个黑点出现。

      那黑点很小,但是在他的眼里极其深邃,仿佛要把整个天空的颜色都吸尽。那的确是个黑洞,一个即将吞噬上百条生命的黑洞,它无法挽回地在无数视线里越来越大。迟正言突然意识到在这带来死亡的武器面前生命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是谁烧焦了尘埃更多或是更少一点而已。

      这诡异的想法带来一丝不祥的预感,他转头看向潘经天。

      潘经天居然还能说出话来:“没想到啊,在这样最后的时刻,我居然是这种心情。”

      “……”迟正言嗫喏着嘴唇,最后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唉……”潘经天忽然垂眸看他,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娴熟,有过上千次的重复,“正言,对不起。”

      “怎……怎么了?”

      “到最后,我的计划还是没能让你们活下来啊。”潘经天扯着唇角露出一个不明的微笑,口中的话语让迟正言不知所谓。

      “经天,你怎么了?”迟正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伸手去拉潘经天的。

      急行而来的死神露出惨白的本色,顶端涂成危险的红色,尾部吐着苍蓝的火焰,音爆阵阵。
      一旁的曲筝猛地抬头:“……潘经天!那枚导弹……”

      潘经天默然看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紧了紧,又松开。

      他转头看向那个形体更加清晰的导弹:“那枚导弹的落点,是这里。”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其实这样的成绩已经算跪得很彻底了吧……
    分析了一下,大概是第一人称和文章进度的锅。
    而且第一次发文不太了解读者的阅读习惯,有些段落处理的可能不太好。
    所以接下来可能要大修这篇文,会画很长时间,更新可能要停一停了。
    而且为了确定一下是不是我文风的锅,我准备先开个新坑看看反应。
    这次的新坑定名《雪不留》,古风耽美,讲得是皇帝一家和开国大将之间两代人的爱恨情仇。
    大概是开国将军和先皇是一对,结果先皇儿子上位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把将军给结果了然后发生的各种各样的事情。
    这里就不剧透了,希望看到这的朋友能去支持一下。
    首章将在本周六,即2月23日20点发布。
    对了,这篇文,绝对绝对不可能太监。
    这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一篇文,哪怕没饭吃我也会把这个坑填完。
    毕竟这是献给他的。
    就先这样吧,感谢所有人的点击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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