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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童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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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谣?具体是什么?”
“是一首在日本流传的童谣《笼目歌》,童谣的具体内容你可以自己在网上搜,这里面就提到了笼中鸟,鹤以及龟,也就对应了这张纸上的鹤和大象,都是吉祥的象征。”江隅耐心解释道,“不过重点不是童谣的内容。”
“我看到了。”页面上大多数都是日语的解释,应随南又看不懂,只好从寥寥无几的几行中文里猜出点意思,“说是有一个人当鬼,剩下的人一边唱童谣一边围着他转圈。童谣唱完时如果当鬼的人猜不出自己背后的那个人,就要当笼中鸟的替死鬼。”
江隅点头:“就是这个。这个歌谣出现的时机很奇怪,我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就是司机参加了这场童谣游戏,并且当了鬼。”
“是有这个可能没错,但是你怎么解释找到本心?”
“如果确实是按照童谣的思路来,那么司机是鬼,猜错了自己背后的人,这样她就要当替死鬼。”江隅把戒指放在纸片上,“但她不想死。”
应随南打断他,无奈地说:“没人想死。”
“你说的对,就是因为没人想死。”江隅附和道,“她年龄不大,会精心打扮,对自己的外表很在意,也不放过细节,指甲也能看出一直在认真保养,怎么可能遵从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童谣游戏去老老实实当替死鬼。”
“所以她想反抗,童谣游戏终究只是个仅存在于人们口中的传说罢了,她不愿意相信自己仅仅是因为猜错了身后是谁,而会失去生命。”
江隅不语,他突然想到笼目歌其实还有另外一个猜想的理解方式,只是知道的人应该不多,他也只是在一个匿名的怪谈论坛上看见的。但那个匿名楼主的想法有些荒谬,有些用词也很幼稚,即使是相关爱好者也都在评论区里纷纷发出了疑问。
然而那个楼主没有回复任何评论,就此消失了。
江隅现在还记得他当时耐着性子一字一句地看完楼主的帖子,寒意顺着指尖直往身体深处涌。根据楼主的看法,对童谣最后一句的理解与普遍认知不尽相同,他认为当鬼的那个人,如果猜不出背后的人是谁,是有机会不当替死鬼的。正因为它扮演的是“鬼”的角色,可以从剩下的人中选出两人来人来接替自己“鬼”的位置。
至于为什么是两个人。楼主说原文中提到的鹤和龟,两者都是正向的象征,因此也代表人。但两人当鬼显然不现实,所以在这两人当中会再进行一次筛选。
关于如何进行筛选,楼主也只是说这是一种很古老、难度也很高的祭祀仪式。
他在帖子中出现的最后一次,还特意用了标红——
“笼中鸟,要怎么样才能重获自由呢?”
温和的水流逐渐狂躁,将江隅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他站到稍高一些的地方,看着车窗外被水气模糊成一片的暖黄氤氲。这两名乘客,恐怕就是被司机选出的下一任“鬼”。但“鬼”只会有一个,还有一个应该会重新参与到童谣游戏中,接着再进行下一轮。
可为什么这里会有三个人?脑中一声惊雷毫无征兆地震响,将江隅之前的想法全都劈得粉碎。
“我猜对了?”应随南见他不说话,轻声问他。
江隅盯着手中的戒指,沉默半晌,小心地吐出一口浊气,将戒指缓缓地套上了自己手指。
应随南一愣:“你这是?”
江隅勉强地笑了下:“司机根本不是鬼,我们的基础方向就错了。鬼在那两个人当中。”
“怎么说?”
“你也知道的。”江隅抓住她的手臂使劲拽了两下,“她很僵硬。”
应随南点头,示意他继续。
“但是你看另外两个人,有没有发现这三个人的区别?”
应随南只朝两人的方向晃了一眼:“确实,那人更……呃,柔软。”
一个人僵硬的状态,只凭肉眼有时候也能看出来。比如现在正四仰八叉躺在椅子上呼呼大睡的男人。
“就是这样,所以这个男人才是真正的鬼。”江隅眼神落到坐在最角落的那个自始自终一直安安静静的人,“而那个人就是下一任的鬼。”
“什么这一任下一任?”应随南疑惑地又看了几眼屏幕,“这游戏可以无限循环直到只剩最后一人吗?”
江隅把帖子里提到的内容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应随南理解得也很快,分析道:“这个睡觉男猜错了身后的人,不想死,于是通过那种仪式选出了另外两个人。所以他最后应该活下来……”
他很快反应过来:“不对,他活下来了,那他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现在车上的所有人除了你我应该都已经在那事故中去世了。”
“没错。”江隅垂下眼睫,戒指上的水藻已经清理干净了,此时它正绽发一股似有似无的柔和温度,“因为有人拿到了钥匙。”
“笼中鸟要怎么样才能获得自由?笼中鸟本来的命运只剩下死亡,是谁把它关进了笼子,又是谁把它放出来?”江隅顿了顿,柔声道,“同样的,笼中鸟也不会屈服于命运。”
“这个就是钥匙。”
水又涨了上来。江隅的手垂在身侧,他攥紧手指,又不自觉地松开。
“只要有钥匙,就可以出去。”
江隅迈下台阶,冰凉的水瞬间拥住他。他缓步走到车门门口,伸出手,像那时在地铁里做的那样。戒指感应到了门的呼应,竟然开始不安地震动。戒指震动发出轻微的“嗡嗡”声,戒面上凝聚的晶体猝然炸开,细碎闪光悬浮在空中。
轰——
闪光仿佛在原处停滞了一秒,紧接着一股波动震荡迅速向四周推开,激起一阵怪风,江隅的衣角翻飞,发丝却没有一丝颤动。此刻从门上迸发的对冲力越发强烈,江隅咬咬牙,伸手抓住右手的手腕,手背上青筋隐隐显现,最终也被戒指的光晕吞没。
蛛网般的纹路逐渐爬满整个车门,“咔嚓”的碎裂声不绝于耳,水流争先恐后地从缝隙中向外涌出。
应随南站在江隅身后不远,江隅的一切动作全都映在他的眼底。他蹙着眉,蓦然毫无征兆地向后退了一步。
几乎是在他动作的同时,整扇车门终于放弃了它最后的抵抗,散落一地。戒指也完成了它的使命,细碎光点褪去,戒圈上满是裂痕,江隅手指只稍稍动了一下,戒指就承受不住落到了地上。
江隅偏头擦去鼻尖的汗珠,甩了两下僵硬冰凉的手。他本以为开门轻松得就像转个锁,可没想到如此耗费心力,明明应该只是体力上的消耗,额角却隐隐作痛。
不得不说,终点站小屋子里透出的灯光让江隅如释重负。江隅环顾四周,车内的乘客司机三人也消失了。
“还有最后两分钟。”
江隅手上动作微不可察地停滞了一瞬,随即想到这是完成任务的时限。
“那……既然门都开了,走吧?”他也没转头看,一只脚已经踩上了地上斑驳的水塘,却发现应随南并没有跟上来。
他顿住,又站回到车上。
江隅疑惑地眨了几下眼睛:“这次轮到我问你了,你这是怎么了?”
“我不能下车了。”应随南无可奈何地一摊手,“黑夜时间我只能陪你走到这里。”
江隅点头转身,低声说了句谢谢。
应随南看着江隅的背影,逐渐收敛了笑意——
情况真的很不乐观了。
地面上全是积起的水塘。
江隅从鞋底到裤腿湿了个彻彻底底。再加上外面的冷风一吹,他现在只想快点逃离潮湿。
这么想着的他在水塘的缝隙中“夹缝中求生”,他接连跳了几次之后就发现了怪异之处。他好像一直在原地踏步,但一回头,公交车也已经被他甩开在好十几米开外了。
江隅停下脚步,脚尖探了探,泛起一层层小小涟漪。
的确是正常的水……
几乎在他下完这个结论的同时,两脚间顿然失去平衡,水面之下仿佛隐藏了凶狠沼泽,伸出无数的贪婪之手将他向下拽去。
眼前一片黑暗,耳边是嘈杂的电流声,在失去意识之前,江隅捕捉到一个声音。
“十七号”
……
“竹笼缝,竹笼缝。笼中的小鸟,一直一直想出去。快要黎明的时候,仙鹤和龟跌落了,背后面对的人是谁?”
“竹笼缝,竹笼缝。笼中的小鸟,一直一直想出去。快要黎明的时候……”
江隅是被童谣声唤醒的,睁眼视线一片模糊,他眨眨眼睛,才逐渐清醒。
他现在好像是在……
手臂宽的数根铁条汇聚在头顶,又规规矩矩地深深钉进地面。笼子里空空荡荡,只有他一个人,身上的衣物也恢复了干燥温暖。四周悬浮的火苗无力地摇曳,堪堪给这一小片区域带来一点光。
江隅站在铁条的缝隙边向外看,外面几乎是一片黑,唯一的一扇门上好像也挂了锁,他伸手探了探,是那种死沉的挂锁,触手冰凉,摸索了好一会儿也没法打开。他自嘲地笑了下,刚才分析了那么多,结果还没过多久自己居然就成了那只“笼中鸟”。
他循着声音看过去,不远处的一个较高平台上——
也是唯一有光亮的地方,大约数十个人手拉着手,有男有女,声音参差不齐高高低低地唱着本应属于儿童的童谣。
被关在这里,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江隅倚在铁条上,颇有些无聊地听着。人们的转圈速度有些快,有的人岁数明显年迈些,步伐还有些跟不上,但是所有人唱童谣的速度又都不约而同地放慢。距离有些远,他企图从人们的缝隙中捕捉到一点“鬼”的影子。
鬼穿了件深色衣服,眼睛上随意地扎着布条,灯光从上方洒下,他沐浴在白色光亮中,发丝柔和地顺在耳边。他分散了一只脚的力量,漫不经心地站着,手垂在两边,手指有节奏地跟随着童谣的节拍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