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之所至》月光猫

2、归国

　　莫之回到家，强自镇定的样子再也保持不住，焦虑地来回转悠，其实只要再问一问，就能知道是不是他。可是又不敢，七上八下，忐忑不安。转念又想着要真是，那自己该以什么面貌去见他。他出国了他早就知道，他等着他，一直在等。

　　他脑海里已经预想了十几种方案，不管怎么样，当年也算是他犯错再先，可是他问都不问自己一声就生气出国，他也有错的，这么多年，他都已经不怪他就这样轻易抛弃自己了。

　　周一，天空开始放晴，落叶散了金黄的一地，莫之住的小区是Z市一中旧校区的宿舍，搬迁到新校区之后，这里一直还没修建，并且这个地段很好，逛街购物都很方便，许多没有自己买房的一中老师依然被安排住这儿，虽说有些老旧简陋，但离学校近，上班很是方便。
　　莫之拿了车钥匙准备出门，刚给房门上了锁。

　　“莫之，我的车忘了加油，今天你载我哦！”曾燃闲闲得倚在门边，看着莫之关门。
　　莫之早就习惯了，这人的车怕是都没开过几次吧，每天都能有各种理由坐他的车，也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多花样似的撒谎理由。
　　莫之面不改色地望了他一样，曾燃立马笑眯眯地盯着他。以表示自己的诚恳之心：“嗯，走吧。”

　　上班高峰期，就算限号错峰出行，Z市仍然堵得不成样子，Z市一中又位于黄金地段，每天上下班都很是折腾人，距离近也要开车半个多小时。
　　好在天气已经渐渐转晴，车内，荡漾出一阵阵暖意。
　　曾燃扬起笑脸，似是想起了什么，“你昨天……干什么去了，晚饭也没吃，还回家吃泡面！”
　　莫之仍旧看着前方，等候着绿灯，闻言回了一句，“没什么，给一位学生辅导功课。”
　　曾燃笑他，“那也得给口饭吃啊！”
　　莫之抿了抿唇，昨天……莫之并没有留下来吃饭，他是想答应的，还想从他们嘴里打听那个人的情况，可是，想着反正已经答应了以后每周六按时给慕曦辅导，提醒自己沉住气，有机会的，毕竟这么多年都过来了。
　　曾燃见他发呆，凑过来问，“怎么了？”
　　这时候，红绿灯路口终于疏通，莫之回神，缓缓将车开了出去。
　　“没事，没好意思留下吃饭。”莫之自嘲，一遇到他的事情，自己就这么瞻前顾后，思前想后的……
　　这么小心翼翼，生怕像以前一样行差踏错吗？他不得不承认，这么久了，他对他的感情和回忆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少，反而在一遍又一遍的回忆里，思念变得刻骨铭心。
　　那么，他呢？他还记得他吗？会想起他吗？慕臣……我很想你……

　　曾燃望着莫之英俊的侧脸，前额细碎的几缕头发，隐藏着魅惑的双眸，就是那双眼睛，让他一不小心就会陷进去。
　　他感受得到莫之已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莫之不知道，每当这个时候，曾燃就会肆无忌惮地望着他，把他刻在心里，一刻就是六年。
　　虽然明知在这段感情中不可能得到回应，可是每每想到这么多年，莫之身边只有自己一个人陪伴着他，又觉得满心欢喜，也许很多年以后，依然只有自己能够陪伴他，朝夕相处中莫之总会看到他的，只要……只要那个人不要再出现在莫之的面前……
　　呵，可就算出现了又能怎么样呢？破镜难圆不是吗？
　　想到此，曾燃心里平静下来，复又望向莫之，“过一阵子，就是Z大校庆，你要去吗？”
　　莫之心里默默地比对了下时间，“不去了，我得回一趟家。”
　　曾燃瞬间明了，“看外婆吗？”
　　“嗯”
　　“我也和你一起去！好久没陪外婆说说话了。”
　　“不用了，曾燃，怪远的，还有那么远的山路，你会吃不消的。”
　　曾燃却是不以为意：“可是你不也好久没走过那么远的山路了，你也吃不消的，有我在，我还能扶着你点。”
　　莫之专心开着车，没有看到曾燃期待的表情，语气拒绝得坚定：“曾燃，你有这个心就行了，难道你不记得上次你硬要去，回来之后可是发起了40度的高烧！”
　　两个人顺着车流，慢慢悠悠准时到了一中门口，两人下了车，一路上和很多同事打着招呼，学生都上早自习了，不远处的教学楼传来一阵阵郎朗的读书声……

　　Z市机场，早雾消散。雨后的阳光柔和，照得人暖洋洋的。
　　“嗯，到了，一会儿到家，嗯，我挂了，补会儿觉，好的……我知道了。”
　　李树见慕臣打完电话，探过头来：“臣哥……那个……”
　　慕臣见李树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耐地问，“哪个……有屁快放。”
　　李树噎了一下，“没！没事！就想问问臣哥，觉没觉着Z市这几年变化很大，Z市一中都搬
　　新校区了呢！”李树喵了喵他的脸色，郑慕臣支着手搭在额头上，正望着窗外出神，朝霞打在高挺的鼻梁上，莹莹如墨的眼睛，碎玉一般……
　　看着街边繁闹的行人车辆，才猛然想起自己这是回国了，虽然天刚亮，但是街道已经喧闹忙碌起来，在国外呆久了还真是有点不习惯这么热情如火的Z市。
　　他关上车窗，不再看外面的繁华，随意地回了一句，“……没觉得，我睡会儿，到了叫我。”
　　李树被他家臣哥的反射弧长吓了一跳，望着郑慕臣无所不畏的脸放了心，刚刚真怕臣哥发火，心里也是抓耳挠腮，这里可是Z市啊！那个黑心肝小妖精可也在呢！
　　慕臣回国前，就预想到了，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有他的地方，怎么可能不去听，不去想……
　　是啊，Z市一中，还有李树不敢提的Z大……还有那个人，能让他周围知情的人忌惮着试探着不敢提……
　　不过，慕臣早就在决定回国的时候给自己打气，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只知道跟在他身前身后转的傻小子了！

　　车里一路静默……

　　“莫之，怎么样，我没害你吧？那孩子机灵着，又是那样的家庭，教着不费力！”
　　“……”
　　谁知道席校这笑开花的脸是怎么回事？…(?_?＃)

　　“嗯”莫之对着这个同事眼中的老顽童无语，准备去上课了。

　　席校着急，这孩子智商高，就是有汉语交流障碍啊，“嗨，你这孩子，平时啊多说说话，交流交流，亏你还是个教语言的！”
　　莫之满俩黑线地默默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办公室。
　　国际部的孩子大多数是要出国留学的，语言关必过，事实上，莫之这样一位没留过学的老师是不可能进一中国际部教学的，当时是席校力排众议，力荐莫之。

　　莫之也挺感激，他很想留在这里，哪怕一辈子，哪里也不去，因为这里有他的气息……
　　要说那个人存在感最大的地方还是Z大，可是他不敢踏进那里，上帝给了他一切又让他一无所有的地方……

　　“小少爷，太太，大少爷回来了！”陈妈喜极的声音传来。
　　慕臣刚下车，远远地就见一团肉丸子滚了过来。
　　慕曦紧紧地抱着哥哥， “哥！你终于回来了！”
　　“……”

　　13岁的个子已经到哥哥胸口了，那脑袋撞得慕臣心脏闷痛。慕臣心里也激动，红了眼眶，自家这个弟弟自己很少管，但是出其地懂事，要不是有他陪着妈妈，也不敢这么多年不回来，想着手臂也跟着紧了。
　　“呜……呜……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这个负心汉！”
　　“……”
　　慕臣拖着浣熊一般的慕曦，走到母亲面前，抖着唇，“妈！”
　　郑母抹抹眼角，“诶！回来就好，我还以为你要留在那边公司……”
　　慕臣只觉得亏欠，“临时决定的，以后都不走了。”
　　“好好！小臣，快进屋。李树，把行李放回房间就下来吃饭。小曦快下来，勒着你哥哥了！”
　　终于被人看到的李树，感动得泪流满面，“呃，好！好！臣哥，我把你行李搬进去。”
　　李树瞧着一家子，感叹！自己以后应该不用长期两地奔波了吧，回去告诉他家那位这个好消息！想着也跟着郑母擦了擦眼角。
　　虽然郑慕臣这么多年已经渐渐习惯冷冷清清了，可是回到家，还是贪恋家的温暖的。
　　不一会儿，陈妈张罗好了饭菜，郑父也刚好回来了。
　　郑父望了望大儿子，堂堂正正的斯文样子，只是略有疲态，觉得还挺顺眼，声音便也比平时柔和了些，“回来了。”
　　“嗯，爸！”
　　“回来就好，吃饭吧！”
　　慕曦拉着哥哥蹭到桌边，慕臣对着这个狗皮膏药无可奈何……
　　慕曦其实生怕哥哥像上次那样悄无声息地跑掉，想着，又挪了挪椅子。
　　“……”

　　郑母看着俩孩子，欣慰，转身对自家丈夫拧着眉，“嘿，我说你，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你还拿你对下属的一张脸，小臣要是再……我跟你急！”
　　李树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郑董那表情不是万年不变吗？这董事长夫人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郑明远看着俩孩子，又望着他的妻子，无奈地点头：“……好好好，我这不是刚回来没调整好表情嘛……再说，又不是因为我表情那小子才不回来的！”
　　郑母听了后不乐意了：“你还说！现在都不知道害小臣伤心远走的那个小妖精是谁！你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哼(*｀へ′*)”
　　“……”
　　不过，郑母很快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儿子身上：“小臣，快尝尝这个可乐鸡翅，你最喜欢的！看你！都瘦了好多。”郑母说着说着就有些哽咽了……看着大儿子越发冷俊的脸，心里似是想起些什么，有些不好受，小臣这孩子以前是多么阳光快乐啊……外人都道慕臣如何如何优秀，只有她自己心里一直担忧着儿子这么多年一个人，不过想着儿子既然回来了，凭自己儿子这优秀的条件，还怕找不到贴心的知心人吗？！这样想着，也就释然了。
　　慕臣看着母亲的神色，也有些不忍，“妈！我以后就在家里住，和爸一起回家吃饭。”
　　一旁的郑明远听了，插话道：“别，你多陪陪你妈妈我就感恩待德了，公司的事先熟悉熟悉。”
　　“好的，爸。”慕臣并没有异议，毕竟任性这么多年，也该为家里尽点心……
　　“你那国外的公司都交接好了吗？”
　　“交接好了，以后要有事情，李树可以过去帮忙，紧急的事情才用得着我。”
　　李树：“……:-)”意思是他还得两边跑？
　　慕曦挤着哥哥扒着饭，拉着哥哥吃嘛嘛香！
　　谁也不会提起五年来郑慕臣一直不回家的原因，但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避免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莫之下了课，又解答了几个学生的问题，回到办公室，大家都去吃午饭了，空无一人。
　　这个时候，曾燃走进来：“莫之，走吧，一起去吃饭。”
　　莫之放下书，“你还没吃？”
　　“嗯！等你啊，知道你有最后一节课！”
　　“嗯，走吧，以后……以后不用等我……”虽然一直这么说，但是曾燃从来都是要等他一块儿的，莫之望着曾燃，这个大学就一直跟着他的小学弟，不，后来还是同班同学，大四那年自己留了级……再然后一起来一中教书，他很感激，有这样一个开朗的朋友陪着自己。
　　但，至于其他……或许是想着这么多年的陪伴，也或许是看着曾燃因失望而心伤的脸，莫之不忍，还是补充道：“我是说这个时候都没什么菜了。”
　　果然，曾燃脸一下又是阳光灿烂，“莫之，你是关心在乎我的，我就知道，你不用担心，有你陪我吃啊，就算是叶草树根也是好吃的，哈哈哈。”
　　莫之无奈：“就你厉害！”
　　曾燃笑着拉着他的胳膊，走向食堂……

　　午饭过后，慕臣打开卧室门，房间还是以前的样子。小曦陪着收拾了一会儿，喊累，蹭着被子睡着了，打着小鼾。慕臣刮刮他的鼻梁，替他脱掉鞋，盖好被子。不知道这小子这么小就送出去读书吃不吃得消呢。
　　将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郑慕臣才找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去洗澡——
　　洗完澡，接了几个电话，吩咐了过几天要去公司的事情，他要开始慢慢接任一些工作了。

　　不一会儿，陈妈已经招呼着吃晚饭了。李树自然已经回家陪老婆去了。
　　郑父今天好不容易在家呆个一整天，自己两儿子也凑齐了呆在身边，郑母的心情格外地好。
　　一家人吃完饭，慕曦好不容易见到哥哥，自然不愿意滚回房间看书，于是，一家人坐在沙发上聊天。
　　说到慕曦的学习，郑明远开始训道：“你俩啊，各自把自己的事情安排好，别一天让你们妈操心，成什么样子！”
　　不过，有人不乐意了：“嘿，老头子！你怎么说话呢你！”
　　“……”
　　郑明远心里默默：什么叫不识好人心，啰，这就是了……
　　“……”郑慕臣望着依然能耍宝斗刀的父母，心里渐渐安定下来，还是家里好啊！
　　自己回国发展的决定是正确的，没必要为了不值得的人放弃亲人，何况……慕臣看着身边的“八爪鱼”……明年，八抓鱼也要飞翔了，有他自己的天空了，和他呆在一起的时间也少了，并且爸妈身边也需要人照顾。
　　这就是自己回来的原因，不为其他，慕臣做着心理建设……

　　慕曦在一边儿想到他最近的口语老师，自信满满地说：“我有黑墨汁哥哥教我，你们就放心吧，绝对下一次就过了！”
　　“……” ~(??？)）
　　慕臣摸着慕曦脑袋的手一顿，以为自己幻听了！
　　郑母想到那天那个优秀的青年，也满意地笑了，附和着点点头：“你有别人一半乖，我们才放心呢！”
　　那边还在互相打趣，幕臣被黑墨汁这几个字浇得透心凉，刚刚自己做的心理建设轰然倒塌。
　　半响才堪堪把自己拉回神来，抖着嘴：“你！你说谁？谁是黑墨汁？”也许只是谐音呢，郑慕臣安慰自己。
　　郑母对小儿子取的外号不慎认同，无奈地道：“哦，还没给你说呢，我们为小曦请了一位口语老师，老席介绍的，叫莫之！”

　　“莫……之……”郑慕臣强自镇定，想了想还是不信，故意问道：“哪几个字？书香笔墨的那个墨汁还是……”
　　“不是，臭小子乱起外号，是莫之与京的莫之。”郑母好久未见儿子，这次倒是格外“敏感”，以为儿子感兴趣，来了精神。
　　“要说那孩子，你真该认识认识，年龄看起来也是差不多大的，没准跟他谈得来……风华气度可是一等一的。话说回来，他父母给他取名莫之，是不是就是莫之与京，首屈一指，无与伦比的意思呢，要是这样，他父母的心愿倒是达成了，我一见面啊，就觉得喜欢……”

　　郑母说着脸都笑出花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莫之也是他亲身的呢。郑董看不下去，推推自己的大神经妻子，“怎么呢？”郑母奇怪。
　　郑明远面无表情地说： “没什么，小臣也累了，让他早点休息。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郑母不疑有他，起身和陈妈张罗着让慕曦上楼睡觉。
　　这边，郑慕臣的确感到无所适从，手搭在脸上，不想让爸瞧见快抑制不住的情绪。郑董了然，五年前自己这大儿子就向他们坦白了自己的性取向，当年他出国远走，其中有他们一部分原因，大部分原因恐怕是因为那个人……只是他一直没有告诉妻子具体的人是谁，怕她干涉过多，何况那时两人已经分开了。
　　现在想想那位叫莫之的辅导教师……郑明远叹了口气……儿子一头栽在他身上倒也情有可原，席老头儿把他介绍过来的时候，就想着解铃还须系铃人哎……顺其自然吧……小臣，我把他带到你的身边，后面的事情就看你自己的了……
　　郑明远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头，这个以后优秀得可以超越自己的大儿子，还是过不了感情这一关呐……但是感情的事……哎，由着他们年轻人自己闹吧。
　　他停下来，想了想措辞：“我知道你当初为什么走，如今又突然临时改口回来，一来是想着回来照顾我们，还有一个原因你自己知道。这么多年，放得下就放下，实在放不下就重新追回来，当年爸爸妈妈一时不理解你，给你说声对不起。你妈妈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比谁都心疼。”
　　郑董不愿再戳儿子伤口，“我们也不想给你太大压力，你开心就好。这几天多陪陪你妈妈，过几天去公司！”
　　“嗯……爸……是我对不起你们，让你们担心了……”郑慕臣哽咽的低语从手臂间溢出来。
　　到底是心疼儿子，话音也地下来：“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说完，郑爸爸把空间留给孩子，自己上楼去了，想着一会儿找个什么理由不让妻子下楼打扰到他。
　　静静的客厅里，郑慕臣脑子混乱，想着也许过不了几天就会遇到他，这件事还能放下吗？走出那个人的网，再见，已是陌然？他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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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下章一定要让他们相见！再相亲相爱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