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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日 ...

  •   苗玄新接了个单子,狐朋狗友介绍的,说是一户有钱人家里闹鬼,正找人驱邪。

      彼时好友老胡灌下一口小酒,砸吧嘴大着舌头道:“知识分子,书读太多的人脑子不灵光的,人傻钱多又好骗,随便去走个过场,那票子啊,波涛汹涌,嗝…”

      苗玄面无表情地扯出被他拽住擦油的袖子,结了账还给打了个出租,又抽出三张票子盖在他那张通红的脸上。

      老胡斗鸡眼瞪着红彤彤的一角,边揣钱边道:“干嘛呢兄弟?举…举手投足。”

      苗玄无波无澜:“拿去买本成语词典。”

      然而他一回头,脸上便露出了猥琐,哦不,欣慰的微笑。

      他的新书已经搁浅了很久,是时候去赚笔外快,顺便补充点灵感了。

      等接通了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温润好听的男声,约了他在书店见面。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金色的光芒一寸寸铺满柏油街道,苗玄来到指定的地点,隔着爬满绿萝的落地窗看向这所城市里最有格调的书店——书亦聊斋,他嘴角翘了翘,抬足步入。

      店面很大,柔和的灯光下,举目满是排排造型独特的实木书架,和书架上整齐排列的书籍,他直直地走向一个角落,看到了角落里的人。

      那人一身深色西装,闲适地坐在古藤椅上,面前桌面上的黑色笔筒中,插了一支鲜红的玫瑰。

      感受到了注视,他放下手里的书,抬头看向逆光走来的苗玄,许是投射进来的阳光太过刺眼,他的眼睛不适地眯了眯,又极缓地眨了下,金色的阳光给他镀上一圈朦胧的光晕。

      他看清苗玄后,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微笑着起身,彬彬有礼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苗玄看了看那书的封面,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跟在了他身后。

      两人走进一个房间,方一泯请他坐下,简单的自我介绍后,苗玄开门见山,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方一泯苦笑道:“很长时间了,具体的我已记不清。”

      苗玄挑眉,既然很长时间了,现在才打算驱邪,看来不是他神经粗,就是反射弧长。

      方一泯注意到他的表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说来惭愧,我本不信这些,只是最近愈演愈烈,实在是不堪其扰。”

      苗玄观察着他,满身书卷气息,西装熨帖的没有一个褶子,头发打理的很清爽,无框眼镜下的目光透着温和,面孔俊朗的有些过分,很像民国电影中西装革履的贵胄公子,只是不知为何,总觉得他眉目间蕴着淡淡的忧郁。

      方一泯语调不急不缓,话语中多的是无奈而无一丝不得体的恐惧,他说:“每到晚上,天一黑我家里就会发生一些奇怪的事……”

      苗玄听着他的描述,沉吟了一下,道:“有没有什么媒介?”

      “媒介?你是说承载体吗,我偶然间发现了一些,可就算我将那些东西扔了,甚至是毁掉,第二天它仍会出现在原来的地方。”

      苗玄点头:“行吧。”

      方一泯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终是忍不住,礼貌的问了一句:“就这样吗?”

      苗玄疑惑:“怎么?”

      “苗先生你……看起来很是年轻。”方一泯看他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一身休闲装扮,利落的短发,但发梢微微上卷,和着他的小虎牙,给他的感觉就是个正常的比同龄人还要可爱些的青年。

      哦,原来是怀疑他的能力,苗玄无奈,每次他出马都会遇到这样的事,他早已习惯了,于是对着方一泯把手一摊,近乎无赖地道:“放心吧我骨骼惊奇天赋异禀。”

      约定了七天的时间,苗玄跟着方一泯来到了他郊外的别墅,偌大的郊区,竟只有这么一座独栋别墅,虽然别墅外的风光顶顶好,但也显得寂寥了一些,他想到刚才坐的豪华版“的士”,有钱人的品味果然非同一般。

      随着方一泯进屋,一个穿着管家服的老人迎了上来:“先生,您回来了。”

      方一泯对他微笑颔首,将外套脱下递给他,转身介绍道:“这是苗先生,要在这里住几日,一会儿让吴妈把客房整理出来。”

      接着是一番客套,这老人头发全白了,可精气神却很足,举手投足间透着绅士气息。

      苗玄站在大厅里,脚下是柔软的地毯,环视四周,古典华丽的欧洲风装饰与别墅古朴的外表相得益彰,贴了复古壁纸的墙上挂着几幅油画,巨大的水晶吊灯投下的暖色光芒,跳跃在最中间那架低调奢华的黑色三角钢琴上。

      他一下没忍住,轻轻念了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什么?”走在旋转楼梯上的方一泯回身问道。

      “哦,我说有阴气。”冻死骨苗玄阴恻恻道。

      方一泯不语笑笑,将他带到了书房,温声道:“先坐一会儿,吴妈收拾好房间会过来叫你,在这里就当自己家,不必拘谨。”

      苗玄丝毫不拘谨地跷起了二郎腿,他看了书房的布置,微微皱起了眉,方一泯察言观色,问:“可是有不妥?”

      苗玄也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妥,可从他进门起,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摇头不语,含糊道:“还不清楚。”

      没多久吴妈就来了,是一个看起来很和蔼精干的中年妇女,她带着苗玄去客房,客房在二楼的楼梯口,房间装饰精致,整理的干净舒适,还自带小书房和卫生间,吴妈临走时让他先休息一下,五点下来一楼吃晚饭。

      苗玄整理自己的行李,他的行李除了一个笔记本电脑和几套衣物外,别无他物,将笔记本电脑放入书房,他打算先熟悉一下别墅。

      他大致走了一圈,别墅有三层,一楼是大厅,二楼除了他的房间外还有许多关着门的小房间,三楼是方一泯的卧室和书房。而别墅外面,南面有一个小型的游泳池,后面是一个小花园。

      总的来说,就是个土豪应该有的房子,可他一路走来,却发现了很多不协调的事物,这么大的别墅除了管家谢伯和佣人吴妈外再无其他仆人,一楼的角落有一道铁门,上面挂着一把大锁,花园里有一口枯井,还有那些奇奇怪怪的小东西,俄罗斯套娃、中国风燕子风筝、拨浪鼓等等,与这个别墅的总体风格格格不入。

      时间快差不多了,苗玄回到一楼时,餐桌已经摆好了,方一泯坐在主位上对他招手,他走过去坐下,中西结合的晚饭看起来十分可口。

      苗玄不客气的大快朵颐,他一向奉行吃饱了才有力气战斗,死也要做饱死鬼,而方一泯晃着红酒杯,深红色的红酒衬得他指节白皙修长,垂着眸似乎是在出神。

      等到桌上的食物快被苗玄扫完,叫了他几声,方一泯才堪堪回神,他有些抱歉于自己的失礼,眼里却不经意地透出些落寞,但也不过一息间,落寞退去,换上了温和与矜贵,他拿起餐巾优雅地擦完嘴,认真道:“在这里,一到七点就会准时天黑,苗先生可得有些心理准备。”

      苗玄听着他话中含义,一到七点就会准时天黑,现在刚入秋,正常情况下要八点天才会黑尽。

      他回到房间静静等待,窗外的夕阳映了漫天绯色,听着楼下的古钟敲完第七下后,黑夜便如打翻的墨水般席卷而来,转眼间,天已经完全黑了。

      他起身,打开房门,一道耀眼的强光袭来,猝不及防间,他感到周围的空气扭曲了一瞬,再睁开眼,眼前却不是熟悉的楼道。

      苗玄站在一片桃花林中,入眼皆是漫无边际的绯丽桃花,轻风拂过落英缤纷,而别墅在桃林的另一头。

      他站在原地,方才明明已经天黑了,现在这里却是白天,自己刚刚还在房间里,不知是房子移了位,还是他移了,而且他记得,别墅周围什么花树都有,就是没有桃树。

      他眯了眯眼,还真是…令人兴奋呢。

      只是不知道其他人在哪里。

      苗玄抬腿向着别墅的方向走去,脚下的落花已积了很厚的一层,踩上去松松软软,不时有花瓣打着旋儿落在他的肩头,被他轻轻抚去。

      走了几步,旁边传来了动静,他全身戒备着,漫天花海里慢慢拐出来一个身影。

      方一泯换了身浅色的西装,落了满身的桃花,苗玄不知道是遗憾还是松了口气,走到他的身边,问:“每次都这样吗?”

      方一泯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道:“每次都不一样,今天的是第一次遇到。”

      “这样啊……”

      两人一行向着别墅而去,苗玄以为这桃林里会发生些什么,可出乎他意料的是,一路上都很平静,他们毫无阻碍地就走到了别墅门口。

      方一泯拿出钥匙开门,钥匙插入锁孔,旋转间发出“咔”的一声,随着这声音,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了苗玄的心头。

      他看见方一泯西装上的桃花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到最后融成一团血红色的水,在浅色的衣服上留下血液般的痕迹。他回身,身后的桃花林也在顷刻间凋零殆尽,地上堆积的花瓣化成了深红色的血水,而那血水已流淌到了他们脚下。

      他拉着方一泯快速地进了屋。

      方一泯将血迹斑斑的衣服脱了下来,苗玄把衣服拿在手里闻了闻,的确是有血腥味,看来是真的血。

      看到他的动作,方一泯的脸微不可察的红起来,他清咳一声,指了指自己的头发:“我先去洗个澡。”

      苗玄这才发现自己满头黏腻,伸手摸了摸,糊了一手血,应该是之前头上落了花瓣,他交代方一泯小心一些,便也打算去洗个澡。

      脚步一挪,在地毯上留下一串血脚印,他四处看了看,怎么不见谢伯和吴妈?

      苗玄躺在浴缸里,窗外是黑漆漆的夜空,晦暗的月色掩藏着未知的谜团,与在别墅外看到的景致完全不同,他泡在温暖的水里,想着除了那莫名其妙的桃花,是不是平静得过了份?

      他起身穿衣,没注意到水面上的泡沫里多了一片花瓣,他随意地擦了擦头发,离开了卫生间。

      在他离开后,一张脸从水里浮了起来。

      苗玄粗糙地打理好自己后出了房门,正迎面遇上下楼的方一泯,他往旁边让了一让,两人并排着下了楼,谁也没注意到,方一泯背后的衬衫上,贴了一张若隐若现的人脸。

      苗玄的脚刚沾到地毯,整个人突然顿了顿,方一泯疑惑道:“怎么了?”

      他指着地上的桃花瓣,皱眉道:“桃花。”

      屋子并没有开窗,花瓣不可能飘进来,两人陷入了沉默。

      忽然,灯闪了闪,熄了,屋子里立刻被黑暗所侵蚀,紧接着,噼里啪啦敲玻璃的声音传来,苗玄抬眼看去,借着月光,他看清了那在玻璃上拍打着的,是无数张诡异的人脸,只有脸,没有身体和四肢。

      这别墅为了观景,窗户都做的特别宽大,尤其有一面还是落地窗,此时形态各异的脸贴在上面,喜怒哀乐皆有,尖利嘈杂的哭声和笑声隔着玻璃传来,闷闷的,让人不觉瘆得慌。

      苗玄感到裤腿一紧,他低头,地上的花瓣不知何时已变成了一张张人脸,它们在地毯上跳动着,向他们围了过来,而咬着他裤腿的,是一张老太婆的脸,她没有瞳孔,只有一双眼白盯着他,满是褶皱的嘴紧咬着不放,嘴角还挂着恐怖的微笑。

      他一个激灵,甩了甩腿,却甩不下来,于是助跑一段,做出了跑酷特有的空翻动作,腿使劲一甩,那人脸便含糊不清地叫着飞了出去。

      此时方一泯腿上也挂了张脸,即便这样他也保持着镇静,不喊不叫,只是有些手足无措,苗玄发现那是一张年轻姑娘的脸,还画着精致的妆,只是在那惊悚的脸上丝毫没有美感,他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一把折叠刀,对那张脸比划了下,恶狠狠地威胁道:“放开,不然划花你的脸。”

      脸尖叫着退开了。

      方一泯呆滞:“……”这样也行?

      苗玄演完了恶霸,看着越来越多的脸,拉着方一泯就往楼上跑,如他所料,那些脸果然没追上来,毕竟对于一张没腿的脸来说,这楼梯可不好爬。

      他松了口气,正要往前,方一泯扯了扯他的袖子,苗玄眨着卡姿兰大眼睛看他:“?”

      “你的裤子。”

      苗玄低头,黯淡的应急灯下,他的裤子上挂了一个白色的东西,他拿起来一看,没忍住骂了句脏话。

      是一个假牙,上面还带着粘稠的口水。

      苗玄将假牙扔下楼,忍住指间的恶心感,他脑中快速运转着,想起白天看到的那些小东西,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诗?”

      “什么?”

      “人面桃花相映红。”

      “你是说?”

      “你家里有没有面具之类的东西?”

      方一泯明白过来,他垂眸仔细地思考着,末了说:“没有。”

      “确定?”

      “嗯。”

      苗玄肃下面容,难道他想错了?

      他走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口,一打开门,一道熟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哈哈,好兄弟!”

      门内立着的那张脸,和老胡一模一样,此时正一脸谄媚地看着他,眼里写满了人民币,是老胡惯用的找他借钱的样子。

      苗玄默了,接下来做了一个让方一泯哭笑不得的动作,他抬起脚,粗鲁地把脸踹了出了窗外。

      他关上门,摸着下巴想自己是不是漏了什么,方一泯突然道:“我想到了一个东西,你随我来。”

      两人又一起上到三楼,楼下的人脸鬼哭狼嚎着,桃花瓣越来越多了,地板上开始渗出血液,人脸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不用多久,整个屋子里都会被填满。

      方一泯翻出一张照片,苗玄接过来一看,照片上有两个人,背景是一片桃花林,小孩子的脸上戴了张猴子面具,旁边的应该是一个女人,只是脸却模糊了看不清样子。

      “这张照片一直出现在我的房间里,可我并不认识照片里的人。”

      苗玄目不转睛地看着照片,道:“上面附着怨灵。”

      方一泯见他闭上了眼,睁开眼时打了个响指,照片便自燃起来,直至化为了灰烬。

      苗玄正要说话,却见方一泯背后白影一闪,一张脸竟贴到了他脸上。

      方一泯浑身颤抖起来,喉中发出嗬嗬声,伸手想把脸撕下来,可那脸贴得严丝合缝,如何都撕不下来,最后他发出了一声女人的尖叫,接着身体一抽,动作停了下来。

      那是张女人的脸,面目狰狞扭曲,她阴森森地笑着,两条血泪从眼洞中流出,她怨毒地盯着苗玄,而方一泯的头发正在慢慢长长,与脸的连接处流出了鲜血,将他一身白衬衣染成了红色。

      苗玄却笑了起来,原来这照片是用来封印的,他冷下脸,眼中燃起了两团火光。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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