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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我不同意你跟她在一起!”

      “别人都行,为什么是她?你知道她是谁吗?”

      “我这次是和谁回来的你知道吧?许易昭当年那个闹得满城风雨的女朋友,大闹一场说服了家里,包下最繁华的整整一条金融商业街放她照片求婚的那个,最后是怎么对他的?你他妈都忘了?”

      “人家最后怎么说的,她他妈就没想过嫁给他!”

      “两年多!他妈的跟条狗似的跑去美国找我,浑浑噩噩地过了两年多才收拾出来个人样!多少次啊,江凉译,多少次,许易昭喝多了就一口一个‘童旖’‘童旖’地喊,跟他妈戒毒的瘾君子似的,我看着都心惊害怕!人家呢?没打过一个电话!没打过!一个都没有!说甩了他就把他当个屁放了,闻都不闻一下!我他妈一个兄弟被这女的伤害到刚复原回国,另一个就他妈告诉我又要娶她?她他妈给你们下迷魂汤了!?”

      “江凉译!你他妈疯了吗?!她童旖是个什么东西……”

      男人一把将关扬的领子揪起,警告的眼神如同寒冰,堵住了他的话,焦溪上来劝解,想要分开两个人,江凉译看着关扬没动,关扬一把拂落了焦溪的手,眼睛通红地指着江凉译,“你他妈待在他身边是干嘛的?什么人都往身边引,不知道查清楚?现在闹成这样,跟中了邪似的要娶这么个阎罗回家,我问你怎么办?!”

      焦溪看了眼江凉译,想起那天赛车场上男人的眼神,无奈地抿了抿嘴唇,伸手掰下关扬举着的胳膊,“算了吧……劝不住的。”

      江凉译沉默着,忽然看着关扬哑声问了句,“睡了没有。”

      关扬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额头上青筋都憋出来了,“江凉译你他妈疯了!许易昭和她……”

      “我他妈问你睡了没有?!”

      他蓦地提高声音,关扬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忽然想不起来从前那个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Eliot是什么样子的。

      那个被誉为冷面玉佛的江凉译,万花丛中过不染红尘半分的人,终究被童旖那双沾满罪恶血腥的手缠上,一把拽入了俗世地狱。

      他手抖了抖,抬起来按住眼睛,忽然觉得没劲。

      “没有。”

      江凉译像是笑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看起来落拓又沉郁,转身离开包间。

      他把车停在停车场,下了车披着黑色的夹克,靠在车门边点了根烟,抽一口就放下,任它自燃自灭。

      身后的车座上,是一叠资料。

      七岁那场酒会后,江凉译顺着家里早就安排好的计划去了美国,一直读到大学毕业后回国。

      他在金发碧眼的异国谈过几段恋爱,没什么激情地开端,再索然无味地结束。

      也有许多女孩子飞蛾扑火一样闯进他的生活里,然而古井总无波,他活了这么多年,知道恋爱是怎么回事儿,可却没碰过爱情。

      而童旖,也在几年后,去了英国进修。

      她顺着从小的梦想,开始练习拉丁舞,凭借着过人的天资,被拉丁舞天后Lynn看重,收入门下悉心栽培,两年后,Lynn将得意门生孔然配给她做舞伴。

      然而童旖的梦想是跳舞,可童家的梦想却并不是让她成为一个什么出色的舞蹈家。她可以拥有自己的爱好,因为童家有足够的财力培养一个多才多艺的长女。

      十八岁的童旖出落得亭亭玉立,在英国一面修学一面和孔然并肩斩获各大舞蹈比赛的奖项,她成为风头无两的拉丁舞天后继承人。

      也和朝夕相处的孔然互相依赖,互相陪伴了整整十年。

      十九岁获奖后,童旖接到家里的意思,给她擅自安排了一场以商业联姻为目的的相亲,对方家世好,教养好,人品好,什么都很好。

      唯一不好的是,他不喜欢童旖,童旖也不喜欢他。

      饭局上,对方倒是坦然地告诉童旖,他喜欢的是一名染着粉色头发,游戏打得很好的少女。

      童旖大方地表示祝福,对方将照片给她看了眼,少女握着鼠标的侧颜认真专注,一头齐肩发张扬醒目。

      彼时孔然也不过是未及弱冠的少年,没有显赫的家庭背景做依仗,父母离异后他眼睁睁看着母亲在英国为自己的梦想辛苦打拼多年,面对童旖家中的这次举动,他清晰地意识到,童旖的成长路线是一名家族企业的继承女,她优秀、耀眼,不知现实为何物。

      可他不是。

      于是孔然向童旖提出退役,而彼时,童旖正在为了他和他们的梦想和童家抗衡。

      十九岁的童旖不可置信地在排练室看着并没有换舞蹈服的孔然,她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又问了一遍,“我们跳得好好的,为什么要退役?”

      少年的自尊心太过强烈,孔然即便再喜欢她,可他们却从来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他看着少女的眼睛,故作无所谓地笑了下,“好好的吗?Eve,我跟你这个年纪,出去比赛,解说都要称一声‘老将’了。”

      童旖摇着头,舞蹈服裙摆摇曳,她想要抓他的手,却被他躲过,他的女孩红着眼睛拼命争取挽留,“可我们刚刚才拿了冠军,Roy,我还可以……”

      孔然倔强地偏过头,下最后的通牒,“我们不一样,童旖。我是男人……我们,从来就不一样。”

      童旖像是反应了好一会儿,然后她垂下手,哑着嗓子问他,“我们是舞伴,相互配合了十年……你退役了,我怎么办?”

      他留给她最后一句话,就匆匆逃离女孩的眼泪,他说,“随便你吧。”

      十九岁的孔然踏出排练室,也踏着童旖一颗毫无保留的真心离去。

      那一天之后,拉丁舞界曾盛极一时的双壁Eve和Roy双双退役,她只给恩师Lynn留了一封道歉信,便悄无声息地飞回了国。

      回到童家,却并不是回到避风港,她亲手撕碎了自己的梦想,不知道要去往何方的时候,童父童母却仍一心希望她能幡然悔悟,进行一场像样的商业联姻人的挑选,十多年不再相同的观念及习惯,无时无刻地爆发碰撞,争吵无处可避。

      第二天,十九岁的童旖自己交出了所有的信用卡,拉着箱子,在天光朦胧中叛出家门。

      她接平面赚钱养活自己,然后开始混迹各大Club,接触到了各个曾经是她家里为她选中的联姻目标。

      联姻酒局上的他们都有张风度翩翩的脸,举止彬彬有礼,可酒吧里的他们只会问她,“美女,我在楼上有个包间,可以请你去坐坐吗?”

      她企图在纸醉金迷声色犬马里找到自己的答案,比如她是谁,她要做什么。

      以及所有与梦想和感情相关的答案。

      当她终于不再是这群男人相亲酒局上的名门淑女,而成为他们一部分人的梦想,和另一部分人的噩梦的那一天,她遇见了许易昭。

      许易昭专情,体贴,他像曾经的童旖,捧出一颗真心送给她。

      然而彼时的童旖,站在熙熙攘攘的金融天街,四面八方的大楼LED屏幕上都是许易昭给她包下的求婚照片,人群吵嚷着起哄,许易昭单膝跪地,将名贵的钻戒礼盒在她面前打开的那一霎那,她终于如梦初醒。

      她曾经想得到所有人的真心,然后再去研究清楚,真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她付出过,终于也得到了。

      于是她终于明白,真心和爱情,是两回事。

      她在人群的起哄声里艰难地蹲下身去,双手企图扶着许易昭站起来,对着他满眼的爱意和期待,哑着嗓子挤出几个字,“对不起……我从来没有想过……嫁给你。”

      一出终成眷侣的好戏,霎时变成了流水无意的玩弄和辜负,她顶着眼光,背着骂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狠下心来离开了许易昭。

      年少的童旖像个吞噬情感赖以存活的妖孽,当她终于踩着累累真心站在血流成河的一片狼藉中时,她决定从这场荒唐里收手。

      哪怕不再能维持青春,哪怕孤寂的皱纹爬满她的皮肤,许易昭的那一跪,让她自惭形秽——她自己都没有珍重过自己,她不懂真爱到底是什么,她不配这样的喜爱。

      更没有办法,做什么人家中贤惠温柔的妻子。

      灼烧感逼近指尖,江凉译回过神,掐灭了烟,手机响起来,上面一串陌生的数字,他想起什么,眼眸变得幽深,接起来后没有说话。

      像是一场无声的僵持,那边的男声顿了两秒后开口,“江凉译?你找我?”

      他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缓了一刻道,“出来聊聊?”

      夜风吹过他发丝,他看着街对面婆婆摆摊的地方,深夜空无一人,只有树影摇晃,一字一顿地叫出对面人的名字。

      “孔然。”

      江凉译挂掉电话,打开车门坐进去,看了眼家的方向,他打开微信,在童旖的对话框里输入了一行字——“我晚点回去。”

      下一秒,他想了一下,又迅速删掉。

      锁屏,发动车子,跑车的轰鸣声响在夜里,车尾迅速消失在小区门口。

      咖啡厅里,他来的时候,座位上的男人穿着驼色的风衣,正举着咖啡杯看向窗外,转头的时候,对上他的眼,忽然笑了一下,“从前练舞的时候,Eve最喜欢让我拉着她的手做旋转。可因为舞伴的身高不能相差过多,我没有办法从高处牵着她的手,那时候,我总觉得她不像在对着我做这个动作。”

      江凉译垂下眼,拉开椅子落座,孔然轻轻将咖啡杯放下,双手相扣放在腿上,“她口中的小哥哥,果然很高。”

      江凉译拿着饮品单的手一顿,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握住,再慢慢松开,他对着服务生随便指了杯咖啡,然后“啪”地合上单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孔然,不带任何温度地弯起唇角,“看来你这几年成长得不错,不再是个过分强调那点儿可怜自尊心的男人了。”

      孔然听着他带刺的话语,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江凉译,你不用妄图激怒我。”

      江凉译忽然笑起来,偏头看了眼窗外,男人的侧脸精致得将周围的一切都对比成黯淡无光,“孔然,如果你不是她十年的舞伴,你根本不配和我坐在一张桌子上。”

      孔然回以微笑,“可你不得不承认,我陪伴Eve走过了十年,眼睁睁看着她盛放成最美的那朵花。”

      “那又怎么样呢。”

      男人手指划着玻璃杯的沿儿打圈儿,他像是怕对方没有听清楚一样,转头再次对着孔然问了一遍,“那又怎么样呢?虽说感情不讲究先来后到,但她从始至终,都将你当成了我的影子。我要感谢你,孔然,陪着她成长十年,然后,将最好的她送还给我。”

      孔然的表情终于有一丝破碎,男人笃定骄傲的模样眉眼生动,让他一瞬想起童旖笑起来的样子。

      尽管世人再不愿承认,他与她的灵魂,才是彼此能拼凑完整的图案,是最相近的两个人。

      童旖回到家的时候,客厅一片漆黑。

      她是刻意凌晨三点多才回来的。

      昨夜江凉译的吻让她感到心慌和不安,她没见过他那个样子。

      动了情的江凉译是怎样的,她不敢再看下去了。

      她以为他睡了,想要摸索着往卧室走,只想看他一眼。然而才在黑暗中走了两步,却听见沙发上传来他沙哑的声音,“去哪儿了。”

      童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开灯,江凉译却出声阻止,“别开灯,过来。”

      她放下包,在黑暗里跌跌撞撞地摸过去,江凉译握住她的手,抱着她跨坐在自己腿上。

      童旖闻到一丝烟味儿,他和她一样,抽烟却不爱在身上挂着烟味儿,一般都会很注意,这样重的味道,大概是抽了一整晚。

      她愣了一下,抱住他在黑夜里找他的眼睛,“怎么了?”

      江凉译按住她的脑后,将下巴枕在她肩上,静默片刻,忽然轻声叫她,“童旖。”

      她应了声,“嗯?”

      江凉译极缓慢地开口,声音涩且沉,“说你爱我。”

      她在黑暗里颤抖一瞬,忽地静默。

      半晌,她将手指轻轻穿过他柔软的发丝,强撑着疲惫,放柔了声音,“Eliot,爱是很痛苦的事。它多疑,沉重,复杂,又善变……”

      他声音不高,却稳稳地打断她,他枕着她的肩说,“我爱你。”

      像说出天气,或者自己晚上吃了什么那样理所当然。

      她怔在黑暗里,没有出声。

      江凉译抱着她的手缓缓收紧,像是要将她融进骨血里去。

      他对她清晰地重复,“就算爱是很痛苦的事,就算它多疑,沉重,复杂,又善变——

      童旖,我爱你。”

      谢谢你愿意回来,回到我与你的家。

      从此以后,不要再走了。

      黑暗里相拥的恋人,有眼泪滚烫地砸落,此处是无间地狱,他与她不知道究竟是谁跳下来救赎谁。

      只知道如果黎明不至,永夜未艾,也不妨坐化于此,等一句回答,沉沦在这难舍难分的末世。

      我也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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