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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苦计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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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待无花空折枝。
魏璎珞一路里跌跌撞撞,提着副药箱绕过成片的竹林,风势渐起,她只披了件薄衣,叶尖刮落沙沙蹭响,墨绿晕染铺开来,造出副眼前幻象。
那石板桥流水潺潺,搭着塑下的暖光流萤,衬着层春绿的影儿,如隔膜似的罩在双眸上,放眼探去,竟见那桥中央站着一翩翩公子,看不大清模样,骨子里带着的傲气却自成一派。
再一揉眼,那桥上空落落的,瞧得她心里七上八下。
“你还救不救人了?快些走呀!”
小宫女心里比她还乱糟,没个主意,只不过是半柱香前不死心的递了午膳去,推开门,乍一瞧见袁春望倒在地上,骇人得很,情急着也忘了喊着旁人帮忙,哭啼间大抵想起早前听来魏璎珞帮老管事把脉瞧病的传闻,一跺脚麻溜紧着找了魏璎珞来。
她哪里会清楚,真正懂医术的其实是袁春望,魏璎珞只不过是当年闲暇时,从叶天士口里套来点治常病的方子而已,看看风寒头痛倒还好说,若碰上邪的疑难杂症,她也没辙。
“你我这等奴才秧子,若要有个灾病的,没人会来关心,只有自己爱护,彼此照顾,想尽办法恢复了原样才叫快活。”
本着袁春望自小儿摸爬滚打学来的配药和医理,魏璎珞虽因干活受过不少苦罪,但往往由他捏上一捏,苦药汤灌上一灌,便通身舒畅。袁春望曾大言不惭的吹嘘他自己堪比神医落世,是专来治她这倔驴脾气的。
哥,你待我那么好。
但我怎么就这般没用呢?
魏璎珞在心里重重叹口气,褐色沉稳的药盒里,装的也不过只些普通药材罢了。她突然仔细回想了过往,原来在这些相伴的时日里,一直是袁春望在替她打点所有,照顾所有,以至于她现在会乱心乱神不知所措,甚至开始埋怨起自己来。
哥,你千万要平平安安的。
领路的小宫女急忙忙踏过房前石子路,稍推开门,侧了身子招呼魏璎珞赶些瞧瞧袁春望,到底是犯上了什么病症。
一如初的老旧木门,简洁床铺间缩着一个面若好女的小太监,斜歪着身子,眉峰蹙起,又似魏璎珞暴雨时前来寻他的模样,困于梦魇深处。
她又用茶叶水拍打着他额头,但听怀里人闷哼几声,不由得在心底狠狠骂句自己粗心大意,竟然不去过问他困魇何故,那番话语何故,现在想来只觉疑团重重。
袁春望微睁了眼,直勾勾的盯着魏璎珞,她会意,叫那小宫女出去。
“去忙你的吧,这次多谢了,他只是旧病发作,没有什么事情……若要听墙角,有你好看。”
小宫女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好歹自己传的话,才救的人,这番做法也太没良心了。但瞧见袁春望疏离的眼神,只得扭捏着慢吞吞往外走。
魏璎珞知她必不甘愿,幽幽补上了后一句,那小宫女吓得一抖,忽的想起得罪过魏璎珞的一个老宫女的惨烈下场,忙闪身出屋。
“哥,现在已经没有外人,到底怎么回事,你可以告诉我了。”
袁春望在她的搀扶下坐起了身子,却是不急着开口,只看她一会儿,眼里满是不舍和痛惜。
“璎珞……”
魏璎珞正急他不肯开口,闻这一声立马应着。
“哥,我在这儿。”
他似是呼吸艰难,缘为心痛,缘为那编排里的赌局。
“哥哥可能,要违背陪你一生留在圆明园的诺言了……先别急,璎珞,听我慢慢说。”
“我那争位失败的八叔,人称“八贤王”,百姓大臣都道他是贤仁明德,其实啊,不过套了副皮囊的禽兽罢了。他比谁都狠毒,不仅……教我去了势,做了太监,还背地教人在我的饭菜里下了蛊虫,他把对雍正的恨,都转移到我的身上。这蛊,十二年一大作,如今也是成了气候,我没路可活,只能一次次的昏厥在梦里,直至皮肉也开始消弥,化为一滩血水……”
我的好妹妹,你别哭啊。
你原来,是能为我哭上一哭的。
就算这局败了,也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