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途之上清安乐》桃夭小仙君

79、失望

　　“忘尘蛊？”

　　青樱点点头，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待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慢慢滑下，青樱才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然后目不转睛地看着顾景安。

　　“忘尘蛊，其作用便如其名。此蛊可让人忘却前尘往事，犹如新生。当年乐灵师妹还太过年幼，却遭遇此等祸事，终日以泪洗面。

　　宗主担心她这样还没有修仙成功，便就要早早地哭坏身子。所以才特意给乐灵师妹吞服了忘尘蛊，希望她能够暂时忘却那些痛苦之事，一心修炼。

　　乐灵师妹吞服了忘尘蛊之后果然将前尘往事都忘得一干二净，我们便说她是宗主自小从外面救回来的，一直都在仙乐宗直到长大。

　　你的那些信我们都没有看过，都替乐灵师妹收在一个匣子里。准备等有朝一日乐灵师妹记起前尘往事后，再交给她。

　　只不过我没想到会遇见你，更没想到乐灵师妹在身中忘尘蛊的情况下，竟然还能喜欢上你。甚至还依稀记得你。”

　　顾景安早就听得激动不已，一双手紧紧握着垂在身侧，眼睛里的淡然镇定早就随着青樱的讲述化作了点点水气，飘散空中。

　　他万万没想到，乐灵师妹原来并不是觉得自己不重要而忘记了自己。她是因为吞服了忘尘蛊才会如此。

　　自己给她写的信她并不是不想回，而是因为她压根就没有收到。忘记了前尘往事的她，又怎么回得了自己的信？

　　她当初醒来记忆一片空白的时候是不是很害怕？可是在她脆弱难过害怕的时候，自己做了什么呢？

　　我却一直都在误会她，误会她明明答应记得我却忘得一干二净，误会她对我的喜欢的不够，甚至误会她是否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只是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已。

　　我一直都站在所谓的道德制高点上，对她多加苛责。却不知晓，自己曾经站在远方对她的痛苦和彷徨冷眼旁观，不曾伸出半点援手。

　　我做的如此过分，如此不尽职，从未在她哭泣时拭去她眼角的泪水，从未在她害怕时牵住她的手走过黑夜，从未在她低落时蹲在她身旁安慰她。

　　从来没有！

　　我这么差劲，却不自知。甚至就连对她的喜欢都带着一抹怨气，怪她喜欢的太晚，忘记的太彻底。

　　顾景安心里既后悔又自责。他甚至有些恨自己，恨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就给她定了罪，连半点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他觉得喉中似乎有一块通红的热铁在灼烧着，说出的每一个字仿佛都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句句带着沉重的悲痛和后悔。

　　“你说，她还依稀记得我？”

　　看着眼前突然之间仿佛像失去了所有信仰的顾景安，就连一直以来挺拔如松的脊背都被后悔与自责压弯了几分。

　　青樱有些不忍地移开了视线，随即轻叹了口气。虽然对顾景安仍旧有几分不赞同，但心里对他的怨气也不由地减弱了几分。

　　“是，她上次比试受伤昏迷时，一直喊着景安哥哥，她疼！当时我和青洛吓了一跳，还以为忘尘蛊被解开了。

　　但她醒来后，却不记得此事。想必是她当时因为太痛苦，所以才会无意识喊出自己最信任，最依赖之人吧！”

　　最信任，最依赖之人吗？

　　可是自己做了什么？将她当众留在原地，拂了她的面子。在得不到回信后就耍性子不再写，甚至没有亲自去过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遇见她之后，自以为是地以为是她忘了小时候的事情。明明可以早一点知道真相，可是却为了好笑的自尊，不肯再开口多问几句。

　　对不起！清韵，我错了！

　　你的景安哥哥错了，对不起！

　　顾景安用力地闭了闭眼，将眼底的泪意逼回去，深呼吸了一口气。待将心里的痛意和后悔收起，才睁开眼看向青樱。

　　“多谢你今日特意来告知，我以后知道要怎么做了，还请青樱仙子放心！”

　　“希望如此！”

　　青樱说完，也不欲久留。对顾景安点了点头，就直接起身走了。

　　而顾景安抬着头闭着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许久之后，才听见一声轻微的叹息声在寂静的房内响起。

　　大比终于结束，各门各派也都启程回宗了。

　　离幻薇一直没有找到，离尘便与夙夜签订协议，改变离幻薇的惩罚方式。等离尘找到离幻薇后用幻骨鞭抽其两百鞭，并用留影石带给夙夜亲眼看见。

　　离尘原本不想退这么多步，可离幻薇并不在宗门之中，又迟迟未归。若不答应夙夜的条件，恐怕离幻薇性命难保。

　　待离尘带着满腔怒火回到宗门的时候，便听见弟子禀告：离幻薇回来了。

　　离尘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眼里的怒气都凝成了坚冰。禀告的弟子的身子下意识地趴的更低，头紧紧地垂着，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你们几个去把圣女给本尊带过来！”

　　“是！”

　　大概半盏茶的功夫，离幻薇才姗姗来迟。她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一进门还皱着眉头朝离尘抱怨。

　　“离尘哥哥，那些弟子太烦了。我都说了等我先去洗漱待会再过来，他们偏偏却都是死脑筋，怎么都不肯同意。难道我还能跑了不成？

　　诶，离尘哥哥，你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

　　说着说着，离幻薇终于发现了有些不对劲。按照以往惯例，离尘这时候都会开口宽慰自己几句。可这一次，大殿里却只有自己不断抱怨的声音。

　　旁边站着的弟子们都敛声屏气，垂着眸子低着头不敢看这边。而离尘坐在椅子上，嘴角凝着一抹冷笑看着自己，眼里隐隐带着点点血色。

　　离幻薇这次再大大咧咧，也发觉了离尘的不对劲。但他以为离尘只是心情不好罢了，并没有将事情往自己身上想。

　　“离尘哥哥，你怎么生气啦？难道有人做了什么事，惹到你了？”

　　“离幻薇，跪下！”

　　离幻薇压根没想到离尘会这样说，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愣在了原地。她眼睛睁的溜圆，眼里都是不可置信。

　　她以为是离尘说错了，却没想到又听见了一遍。

　　“离幻薇，我叫你跪下！怎么耳聋了，听不见吗？”

　　第一遍还尚且压着自己心内的怒气，听上去没有什么情绪。可第二遍声音低沉，话音里还带着几分嗜血。

　　离幻薇有些不可置信。

　　她眼睛睁的溜圆，抬着头十分惊讶地看着离尘，企图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几分玩笑的意味来。

　　可没有，对方的眼神极其认真，就连嘴角的笑意也收了起来。很明显，他是说真的，并不是什么玩笑话。

　　想到可能是因为之前的事情，离幻薇有些心虚，眸光有些躲闪。但想到离尘此刻是在为了青乐灵出气，离幻薇心里就有了底气，有些骄傲地抬起了下巴。

　　“哼，如果你是为了青乐灵，那我不跪！”

　　离尘冷笑了一声，“由不得你！”

　　随即一道浑厚的气劲就朝着离幻薇的膝盖而去。离幻薇觉得自己膝盖一疼，随即立马双腿无力，直直地跪了下去。

　　膝盖与冰冷坚硬的地面相撞，发出“嘭”的一声。离幻薇的膝盖一下子就变红了，起了一个小包，只是隐在衣服下无人知晓。

　　离幻薇有些不肯置信地抬起头，眼睛睁的大大地看着离尘。眼圈泛起淡淡的红色，眼睛里迅速浮上一圈水气。

　　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不停地打着转，却固执地不肯流下来。离幻薇紧紧握着拳头，尖利的指甲扎进娇嫩的手心，掌心一片鲜血淋漓。

　　“你竟然为了别人罚我？你为了青乐灵那个贱女人就这么对我？离尘，到底是我与你一同长大，还是她？你为什么这么维护她，你说啊？”

　　“青乐灵，青乐灵，难道你眼睛里就只有一个青乐灵吗？我告诉你，没有了青乐灵下一次依旧会有别人的容貌超过你，难道你要杀光世间所有容貌超过你的人吗？”

　　“所以你以为我是因为她的容貌才要杀她的吗？离尘，我是因为你，你明不明白？因为我喜欢你，可你却对她那么不同。

　　我与她比试的时候，你就一直盯着她看。之前我不过只是说她几句，你就岔开话题，不忍我说她半句。离尘，你太偏心了！”

　　离尘有些失望地看着她，眼里都带上了几分倦意。他有些疲惫地往后一靠，右手无力地撑着脑袋，然后看着离幻薇叹了口气。

　　“离幻薇，这些我先不论。那日你要杀青乐灵，为何却要将梵阵院的洛依宁也拉进去？难道她也哪里惹了你？”

　　离幻薇轻笑出声，有些气愤地看着离尘。方才还在眼眶里打着转的眼泪终于一股脑淌了下来，娇艳的容颜都沾上了水气。

　　“离尘，到底我对你的喜欢有哪里不好，竟让你连提起都不愿意。要论身份，我是魔族圣女，并不比她差。

　　要论容貌，我也并不差太多。况且我与你都是魔族之人，我们在一起难道不应该更好吗？我想知道，我到底有哪里不如青乐灵呢？”

　　“离幻薇，我之前就早就与你说的非常清楚了。第一，我一直以来都把你当做妹妹看待，所以我决不可能喜欢你。

　　第二，我的确对青乐灵有些好感，那是因为她的性子我很喜欢。但我对她还不至于到你口中的程度。

　　第三，我此番这么对你与她并无半分关系。而是因为鬼族宗主夙夜，因为梵阵院的洛依宁。

　　若不是我早就与夙夜达成了协议，让他不要动手，你知不知道你早就在回来的路上被鬼族的人给杀了？

　　现在你跪在这，不仅不知悔改，还愚蠢至极地以为众人与你一样，眼里只有什么情情爱爱。

　　离幻薇，我真是对你太失望了！”

　　最后一句话，声音变得很小很轻。就好像从是喉间逸出来的一般，带着浓浓的疲倦和失望。

　　离幻薇眼眸一缩，黑色的瞳孔微微晃动。她没想到离尘在背后竟然还做了这么多事，可自己却固执的误会他。

　　以往自己再怎么闹，怎么惹他生气，离尘哥哥最多只是口头训斥几句。从未像现在这般，对自己好像已经死了心。

　　离幻薇心里一急，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了。她赶紧跪在地上用膝盖往前挪了几步，爬到离尘的脚边。然后伸出手轻轻地扯住对方的衣摆，摇了摇。

　　“离尘哥哥，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我不应该这么说你，不该一厢情愿地以为你与我一样只局限在情情爱爱里。

　　离尘哥哥，我错了。你看我一眼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绝对不再惹事生非了好不好？
　　离尘哥哥，我愿意受罚，什么惩罚我都愿意。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离尘哥哥？”

　　听着离幻薇话音里的哭腔，离尘的长睫动了动，然后才叹了口气睁开眼，定定地看着她。

　　“你所说当真？”

　　离幻薇连连点头。她随意地将脸上的泪水一抹。圆滚滚的眼睛盯着离尘，一动不动。生怕离尘以为她说的是假话。

　　离尘见她抬着头，一双皎洁的星眸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心里一软。然后叹了口气，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我与夙夜签订的协议是，让你受幻骨鞭两百鞭的惩戒。要是我不同意，恐怕你早就命丧黄泉了。你可否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