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眼王后》汤甜的小汤圆

77、Chapter 76

　　汽车缓缓滑入公寓楼下的停车场，老旧的刹车片受了潮，在停车入库时发出刺耳的声音。

　　库珀拉起手刹，转动钥匙熄了火，看向艾琳娜。她抱着腿窝在副驾驶位上，回来的整路都将视线投向窗外，更不要说与他有任何语言交流。他没办法猜透她在想什么，但她一定仍在震惊和失望中没有缓过神来。

　　“艾琳娜。”他小心翼翼地唤她，“我们到了。”

　　艾琳娜的身体颤动了一下，转过头，抿了抿干涸在一起的唇，用失去神采的眼神看向他，“上去吧。”

　　库珀下车，绕到副驾驶位替她打开车门，递手给她。

　　她没有拒绝，从座位上撑起身体。伴随了一路的沉默依旧在延续，直到他们回到家里，威利的激动和热情才让她看起来明朗了一些。她给威利喂了狗粮，执意带威利出去，库珀没有阻拦。

　　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库珀不知道这样令人窒息的沉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那化为一双手勒在他的喉咙上，不断收紧，他站在原地，心惊胆战地等待着他们之间绷紧的那根弦断开的时刻。

　　直到艾琳娜回来，他们面对彼此坐下，餐桌的两侧就像将他们分隔为两个世界，而事实上克兰人与人类的之间的鸿沟远比此更加难以逾越。

　　漫长的沉默之后，艾琳娜缓缓做出那个宣判，“我们分开吧。”

　　即使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在结局到来的时候库珀还是感到无以言表的心痛将他吞噬。

　　他用克制的口吻回问，“我想听理由。”

　　艾琳娜抱着胳膊靠在椅子里，整个人显得很平静，“还要别的理由吗？我们种族不同，没可能继续下去。”

　　“你认为这是唯一阻碍我们的问题？”库珀盯着她的眼睛。

　　又来了，那个眼神，他露出那种眼神的时候就表明了他已经看出来她在说谎。

　　艾琳娜的面部表情开始松动，嘴唇颤动了一下，但还是竭力稳住语气：“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你不需要知道我真实的想法是什么，因为我已经做出了决定，而且这个决定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更改。”

　　库珀觉得胸口发紧，有一股气憋在那里让他无法喘息，“我没想过改变你，艾琳娜。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很想成为照顾你一生的那个人。即使我们种族不同，但我想试试，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能得到你的认可和接纳。”

　　只是试试而已吗？

　　眼泪滑出艾琳娜的眼角，“我不是、我不是不认可也不接纳你，我喜欢你，库珀，可我们……”

　　她开始哽咽，于是她停住，试图先让自己平静下来再继续。

　　库珀起身离开椅子走近她，“我不想听到你说我们不可能。”

　　“不，我考虑过那个可能，我也发誓我想过和你试试，或许以后某天我会改变想法。”

　　“那为什么不能试试？”库珀开始无法控制语气，“我以为你明白我决定告诉你这一切是出于什么原因，如果我自私自利，大可以瞒着你，当你不忍离开我的那天再告诉你真相。但我不能，因为我对你……”

　　“不……”艾琳娜从座位上弹起来，摇头制止他：“不，求你，别再说下去了。”

　　库珀眯起眼，“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感受。”

　　“我不认为你明白你接下来说得话将造成什么影响，我不认为你现在是冷静的。”

　　库珀感到胸腔里的那种痛楚正在化为怒意，“我很冷静，几百年了，艾琳娜，我从没有过这么强烈的感情。但我不想放任它，即使我本可以这么做。如果这在你看来仍旧是不够冷静，那我无话可说。”

　　艾琳娜控制着抽噎，“如果我希望你放开我，你会吗？”

　　那句话就像一把利刃插进库珀的胸膛，他眼神冰冷，声音发紧：“我至少有权知道真实的原因。”

　　“因为我没法相信。”艾琳娜仰起头，用通红的眼睛看着他，“我的父母，从小我就在他们的争吵中长大，我从前不信任婚姻，也不相信有什么永恒的爱。今天你爱我，也许明天、后天你就会爱上别人，我不会让自己活在那样的不确定里。”

　　“你不可能因为惧怕就永远不走进一段关系。”

　　“没错，我也渴望爱，渴望得到一个长远的伴侣。我试着改变，直到你出现，我以为你会是对的那个人——那个让我放下不信任给你我的全部的男人，但我错了，你不是。”

　　怒火烧了起来，库珀勉强压着情绪，“你认为我会变心？”

　　“没人能保证你不会，而且，要走进婚姻，我就必须要成为克兰人，对吗？”

　　库珀没有否认，“现在还不到谈论那个问题的时候。”

　　“不到时候？是吗？你是这么认为的？”艾琳娜的情绪终于崩溃了，朝他嚷道：“可我考虑过，那两个小时，凯丝告诉我一切的时候，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变了样。但为了你，我发誓我那么想过，我愿意接受，甚至跟你共度一生！”

　　她喘了口气，接着说，“但你知道吗，在那些想法冒出来之后，我才发现我简直天真透顶，因为我连未来是怎么样的都还没搞清楚！如果我就这么草率地选择成为一个能活上十几个世纪的人，当我身边的朋友、家人，所有人都离我而去的时候，那时候我该怎么办？如果我们分开呢？我得忍受的是几个世纪的痛苦和孤独！你为我考虑过这些吗？你没有！你唯一告诉我的不过是你想试试！试试！”

　　库珀似乎直到现在才明白了什么，沉默地看着她，许久才问：“你想要我的承诺？”

　　艾琳娜轻颤着，胸口因为说了一长串话而微微起伏着，没有回答。

　　他再度开口：“我没法给你这种承诺，所有关于感情的长远承诺都不过是空头支票。”

　　她已经意料到这样的回答。

　　艾琳娜失望地笑了，含着泪说：“所以你永远不会懂我，就像我不懂你一样。”

　　库珀咬紧牙关：“我是不懂你。我想要的不过是一个机会，而你则从一开始就带着我们将会分开的念头，向我要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但抱歉，我不会拿花言巧语骗你，因为验证那些的标准在我这儿从来就只有行动，如果你拒绝，那我将永远无法证明给你看。”

　　她看得出他的恼怒，但她疲惫至极，不愿再解释，也不想就此再谈下去，“我们就谈到这儿吧。”

　　库珀深吸一口气，不再继续。

　　“你要清除我的记忆吗？”

　　“老实说我不太想那么做。”他心烦意乱地回答。

　　“我也不想你那么做。”艾琳娜发出叹息，低泣着喃道：“我想留下跟你的回忆，从遇到你的那天起的所有回忆，第一次见面的询问，冒雨帮我买蛋糕，皱着眉头凶我，你吻我、抱我、安慰我的时候……”

　　她的啜泣声让库珀再次心痛如割，打断她：“如果你保守这个秘密，我会留着它们。”

　　艾琳娜楞了一下，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我发誓它在我这里是安全的。”

　　库珀不再说什么，“什么时候帮你找个新地方搬过去？”

　　艾琳娜抿唇，迟疑着道：“明天，可以吗？我不想给你再添麻烦。”

　　“我来安排。卧室给你，去睡吧。”

　　“我们说定了？你不会让我一觉起来什么都不记得？”

　　“不会。”库珀承诺。

　　艾琳娜张了张口，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回到卧室关上了门。

　　她很想让他陪自己最后一晚，但也明白，这样的要求太过分且无礼。她刚刚带给他愤怒和痛苦，他也不再是她的任何人，不该满足她的任何要求，更无需为她继续保持绅士的克制。她感到难受且悲伤，为刚刚展开就夭折的感情，为从未有过的悸动和以为找到幸福的希望，也为重归迷茫的未来。

　　艾琳娜睡下之后，库珀从橱柜最底层的抽屉深处翻出不知什么时候买的一包烟和火柴，去了阳台。

　　烟丝受了潮，划了三根火柴才艰难地点燃，他深吸了一口，从迷蒙的烟雾里望进灯光斑驳的夜，然后给伍斯特家的律师马修斯塔德去了电话。

　　马修是受雇于伍斯特家族的律师和资产管理集团成员之一，他与库珀年纪相当，也和库珀关系最为要好。

　　这个时间他明显已经睡下了，接起电话的声音带着沙哑和抱怨：“老天，奥森，凌晨两点？你没打错电话吧？”

　　“别睡了，起来帮我个忙。”库珀重重吐出肺里的烟雾。

　　马修再次恼火地抱怨了一句，但库珀还是听见他坐起时床垫发出的声音和身边妻子的抱怨，“好吧，什么事？”

　　“帮我找个治安好、交通便捷的中高档公寓，下午就要搬进去。”

　　“你在开玩笑吗？”马修叫起来，“我是律师，不是该死的房产中介。”

　　“好了马修，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帮我在你的客户和朋友里打听打听，租金不是问题。”

　　“好吧，好吧，”马修无奈地答应着，“话说回来，你要搬家吗？为什么要选治安好的公寓？你自己不就是个警察，还需要别人保护？”

　　“别问了，尽快给我答复。”库珀再次吐了口烟，准备挂断电话。

　　“嘿，嘿！等等，你又在抽烟吗？遇到什么麻烦了吗？”马修像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似的惊讶地嚷嚷起来，但听筒里已经传来忙音，他气愤地咕哝了一句，只能开始给朋友挨个打电话。

　　早上六点，库珀被电话震动声吵醒，是马修打来的。

　　他接起来：“怎么样？”

　　马修的嗓音充满疲惫：“问到了两个，我觉得都还不错，一个在沃克斯豪尔地铁站附近，堤岸区，不过在南岸，之前租出去过，但最近刚好在谈续租的事，如果你出更高的租金他说他会考虑。两室一厅，两千五百磅一个月。另一个在肯辛顿以南，W6区，泰晤士河边，你知道的，那儿是好地段，一室一厅，但只卖不租。”

　　“肯辛顿以南？”那儿离维克和凯丝挺近的，虽然他们最近都住在布伦威尔，但时不时还是会去城里住上一阵子，艾琳娜住在那儿可以有个照应，同时离她上班的地方也不太远。

　　库珀思考了几秒就定下来：“就那儿吧。”

　　“六十万，如果你要的话我就给他打电话，上午你就可以过来签合同。”

　　“你来签，我让戴维给你打款，两点前给我钥匙就行了。”

　　“没问题，但你知道为了给你找房子我可是推了一个大客户的签约，如果他改变主意了我至少得……”

　　“马修，说重点。”库珀不耐烦地打断他。

　　马修笑起来：“十张夜鹰队的联合杯套票，要VIP看台。”

　　库珀低骂了一句，“你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即使是维克也不一定能拿到十张。

　　“那五张总行了？你是队里主力，他们不能这么吝啬吧？”

　　“我想办法。下午两点，我要见到钥匙。”

　　“没问题。”马修目的达到，准备刺探八卦，“哥们，你可戒烟有些年头了，什么事让你破戒了？”

　　“下午见。”库珀挂断电话。

　　马修习惯了他的风格，无奈地撇撇嘴。虽然整晚上没睡，不过五张VIP套票可够他开心上几周了。

　　下午三点，比预定时间稍晚了半个小时，马修让手下助理将钥匙和门卡送到库珀的公寓。艾琳娜已经将自己的东西打包收拾好，库珀开车送她到新公寓，帮她把东西搬上楼并收拾整理了房间。

　　公寓在泰晤河畔，一室一厅，略微有些小，但装修相当精致，临河风景也非常不错。

　　打扫干净房间后艾琳娜洗干净手，给库珀倒了一杯水，“坐下歇会儿吧，我做点什么，你吃过晚饭再走。”

　　库珀接过一饮而尽，将杯子放在餐桌上，“不用了，你也够累了，早点休息。”

　　“要走了吗？”艾琳娜不舍地看着他。

　　“局里还有事。”

　　“那租金……”艾琳娜一直没机会问这个，“我该付给谁？这儿不是用证人保护预算租下来的，对吗？”

　　“当然是。看着不像吗？”

　　艾琳娜瞠目结舌，“的确，的确很不像，这个社区明显看起来是高端住宅区。”

　　“局里有标准，不用担心。”

　　“那证人保护期是多久？到期之后我该怎么办？”

　　“我会让人帮你转普通租用，租金不贵，你负担得起，五百镑，每个月。”

　　艾琳娜不太相信他说的，“你没有在蒙我吧？你保证？”

　　“没有。”库珀只是否认，但不打算解释。

　　“好吧。”艾琳娜放弃了追根究底，迟疑着问：“你不会再来了吗？我也不会再见到你了？”

　　库珀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你的证人保护期到结案为止，明天一上班局里就会安排人手分配给你，你会拿到警官的联络方式。不用再担心那些异种人，他们很少有想在警察这儿惹麻烦的。”

　　“我不信任其他的警察。”艾琳娜瞪着他。

　　库珀很不想给她保证，但还是心软地回答：“如果你想，你也可以给我打电话。”

　　“我们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了吗？”艾琳娜又问了一次，这次她没法再控制情绪，眼泪漫上来，溢出眼眶。

　　“如果你要开始新生活，我就得离你远一点。我不愿这么做，但这是我尊重你的方式。”库珀真希望自己早点离开，他没办法面对她的眼泪，那让他的胸口再次绞痛起来。

　　他是对的，艾琳娜擦掉眼泪，沉默不语。

　　“早点休息。”他伸出手，想将她拉进怀里，但最终只是拍了拍她的肩。

　　艾琳娜走过去，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吻了他，哭着说：“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库珀再次压下胸口的痛意，带上门离开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