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PC已上钩》红糖

4、那个进度条！

　　当他们回到教室时，荣耀大陆3.0更新已经完成，更新进度条显示100%，但是却无法进入游戏，每个人的终端机都是如此，无论退出，关机，再开，游戏界面依然是那条读满的进度条和游戏logo。

　　教室里一片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但刚从男厕所游历一番回来的四人却对此没什么反应，白羽本就对游戏不感兴趣，刘名浩已经在回来的路上逐渐回想起了事情的经过，他抓着稽海洋和徐达不住口的碎碎念，“卧槽，好多蜘蛛，那到底是什么品种？是咱们学校养的吗？一根蛛丝比我屌毛都粗……嗷啊！稽海洋你干嘛打我？”

　　稽海洋悄悄瞥了眼白羽：“注意你的措词，文明点。”

　　“日！不是一直都这样吗——”刘名浩还没抗议完就被徐达拉去了教室的另一头。
　　“走吧，我给你普及一下历险的细节——”

　　稽海洋则直直跟着白羽来到对方的座位旁。
　　“你还有什么事？”回到教室，白羽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清冷疏离。

　　“呃……”稽海洋有点恍惚，他趁热打铁的问道：“关于刚才在厕所发生的事……你有什么看法？”

　　“说不好，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生物。”白羽微微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课桌上的一支钢笔，他现在其实也有一点尴尬，自己和稽海洋一向没什么交情，但是在听到刘名浩发出尖叫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和刚才看到的蜘蛛网有关，又见稽海洋兴致勃勃的冲出去，他就什么也没想也跟了过去。

　　然后居然一起经历了那么荒诞又恐怖的一刻。
　　现在想想还心有余悸，自己平时也没多么热血，居然会冲动至此。

　　他看看聚在教室另一端的徐达和刘名浩，“你不是应该和他们讨论吗？”

　　“可是你是唯一和我一样近距离看到那玩意的人。”稽海洋感觉到对方的冷淡，尽量为自己挽尊：“我想再给你看一些东西，你帮我确认一下。”

　　不等白羽回答，他就把自己的终端机拿来了。

　　白羽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不过稽海洋的终端机显然比他见过的任何机型都要更精致，立刻吸引了他的视线。
　　流畅的哑黑色面板，泛着低调的电蓝色弧光的模拟按键，这是限量版，白羽经常看到它的广告，功能更齐全，折叠后的拟态也更多，只有真正的高玩才配拥有——功能多也意味着需要更复杂的操作。

　　虽然对游戏并不热衷，但是作为全球风靡的荣耀大陆专属机，白羽还是了解一些的——一款专门为游戏而生的真正意义上的一体机，既是正宗的掌上游戏机，又包含一切智能终端机的功能，不用的时候可以折叠起来，可以像一块电子表贴在手腕上，也可以嵌在任何衣料上，假装一枚毫不起眼的装饰。

　　锁屏画面停在荣耀□□论坛上，正不断冒出新的内容，每一个标题都和抱怨有关，荣耀大陆这一次把玩家们彻底惹怒了，停服两个月之久的更新居然会出问题，并且没有发出正式声明和解释！

　　“你看这里。”稽海洋的手指熟练的在屏幕上滑动着，页面随之被点开，移动，放大，最终画面定格在新手区地图上，“看到了吗？”

　　白羽眉头微皱，仍不明白稽海洋想让自己看什么。

　　“这里，”地图上分布着若干不断移动的小黑点，稽海洋用食指点住其中的一个，旁边立刻跳出一行注释，以及一幅“黑点放大图”。

　　名称：白网蜘蛛
　　等级：1—3
　　资质：普通
　　分布地区：废弃木屋
　　攻击属性：物理性攻击
　　几率掉落：白网蛛丝，破烂的匕首，粘稠的毒液……

　　白羽一目十行的迅速扫过那些文字，目光移到旁边的放大图上，迅速吸了一口冷气。
　　“你也看出来了？！”不等白羽开口，稽海洋接着说道：“我一进厕所看到那些蜘蛛就觉得熟悉，它们攻击前的动作，它们不是飞的，是用腿弹起来的，还有它们露出的腹部花纹，以及发出的声响……都和在游戏里一模一样，现实中根本没有这样的蜘蛛！而且它们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

　　白羽紧盯着他不断开合的嘴角，不知该作何反应。

　　是的，他也认出来了，游戏地图里被放大的1到3级小怪白网蜘蛛，正和他们十分钟前在厕所见到的蜘蛛一模一样。

　　“你想说什么？”白羽打断他。

　　“我想说，有没有可能……”

　　一个疯狂的答案呼之欲出。

　　“没有可能。”白羽避开他的注视，“也许只是巧合，只是一种少见的蜘蛛种类，我们没见过不代表这种生物就不存在。”

　　“那你怎么解释它突然出现又消失呢？”

　　“……”白羽紧抿嘴唇，他确实没办法解释。

　　“白羽。”稽海洋忽然轻声唤他的名字。

　　被唤道名字的人抬起眼，迎着对方的注视，挑了挑嘴角：“在厕所门口你可不是这么叫的，小白？嗯？”

　　“啊哈哈——你还记着啊！”

　　“还有刚才徐达叫我什么？小白脸？你们背后都是这么议论人的吗？”

　　“呃。”稽海洋被噎了个十足十，“你怎么不安套路出牌啊，我是要和你说正经事。”

　　白羽的目光锋利极了：“你能有什么正经事？除了游戏还有其它？”

　　“有啊，我刚要和你说，我家隔壁新搬来一户邻居——”

　　在白羽莫名的表情下，稽海洋绘声绘色的讲述起自己昨天遇到的怪事，他的口才非常好，白羽直到听完也没有打断他——是谁不按套路出牌？我和你算外号的账，你居然给我讲起悬疑故事？
　　腹诽归腹诽，好好学生白羽在对方讲完之后第一时间就抓住了重点，提出质疑：“所以，你一共去敲了十五次门？但一次都没有试图进去过？”

　　“进去？对，我为什么不进去试一试呢？！”稽海洋的眼睛亮起来，他难以自持的原地打着圈子：“对，是啊，我应该试着进去——简直、简直就像被设定了某种程序似的！这么说，你也觉得这户人家有古怪？”

　　“我……”白羽词穷了，他现在的感受很微妙，他的思维仿佛被割裂成两部分。

　　这两部分都在拼命想要做出回答，一部分是以往的他，正在以高人一等的姿态试图作出分析：看吧，这就是沉迷游戏的下场，可怜的年轻人，连现实和幻想都分不清了，白羽，你最好和他保持距离，对，就像平常那样，搞不好臆想症会传染——
　　而另一部分的他则音画并茂的在脑中回放着刚刚在男厕所看到的那一幕，那遮天蔽日的白色蜘蛛网，那些个头奇大无比又坚硬如铁的虫豸，它们确实发生过，而且也确实倏忽来去无影无踪了，目前还没有哪种生物有隐身功能吧？如果有，那一定存在于虚构世界里——

　　“我不知道，我……我该回去了！开学再见，稽海洋。”
　　几乎是用逃的，白羽迅速收拾好书包走出了教室。

　　什么嘛！命悬一线的时候还叫人家海洋，现在说起正经事却跑得飞快，游戏怎么了？游戏又不吃人。

　　稽海洋转身走向窗户，目光投放在窗外那块红砖甬道上，他知道，五分钟之后白羽会经过那里。

　　他俩平常的确鲜有交集，今天大概是从开学以来说过最多话的一次。

　　白羽和自己一样，平常在学校都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只不过白羽是因为学习好，自己则是因为游戏玩得溜。

　　如果硬要打个比方的话，白羽就像花无缺，模样武功身世无一不出挑，对人也永远彬彬有礼，却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而自己……大概就是恶人谷出来的江小鱼吧，他的拥簇都是“恶人谷”那边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把那件事分享给白羽，只是在那一瞬间，他想和对方说点什么，他想让对方明白自己并不是除了游戏什么都不在乎，游戏只是一种兴趣爱好，就跟白羽喜欢读书学习一样，自己可没有因此嘲讽他是书呆子。

　　他原打算只要对方在聆听的过程中露出一丁点不耐烦或是嘲弄的神色他就住口，但是没有，白羽安静的听完了全部，甚至还提出建议，建议他也许应该“进去看一看”。

　　这是被蜘蛛搞得糟心的上午唯一一件值得欣喜的事。

　　白羽挺拔的身影终于出现在红砖甬道的一端，稽海洋目送着他直到对方完全消失不见。

　　但他仍然意犹未尽的盯着窗外，仿佛那人在他的视觉世界里仍没走远似的。

　　“在看什么？风景吗？”徐达和刘名浩也凑过来。

　　“哪有什么风景，都是秃树。”稽海洋收回视线，“你们俩刚才偷偷摸摸聊什么呢？”不知是不是错觉，在移开目光的这一瞬间他突然觉得外面的景物有点诡异的眼熟。

　　“浩子不是昏过去了吗，我给他普及你仗义援救的英姿来着！”

　　稽海洋看看徐达：“你不是也没在场吗？胡吹什么？”

　　徐达不好意思的搓了搓鼻子，“咳！”

　　“看！乌鸦——”刘名浩忽然指着窗外。

　　稽海洋和徐达一同白眼：“你KY个屁啊……”

　　“不是，真是乌鸦！你们看啊！”

　　稽海洋和徐达循声望去，果然，在光秃秃的树枝间落着三五只乌鸦，漆黑的翅羽，血红的眼瞳，比寻常乌鸦个头要大上一倍，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树杈间挂着几个黑色垃圾袋。

　　“我从来没在这边见过乌鸦……”徐达小声说道，“那不是北方的鸟吗。”

　　刘名浩揉揉眼睛：“咱们学校的树有这么多吗？还是我以前没注意过？”

　　稽海洋也目不转睛的望着，他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他矮下身，换个角度再看向窗外，从低一些的位置看去，那些枯瘦的枝条显得比平常更高，更密，也更狰狞，一阵寒风刮过，枯枝簌簌抖动，配合那几只漆黑的雀鸟，像极了荣耀大陆里的寒风谷。

　　等等！出现白网蜘蛛的废弃木屋不也正好在寒风谷里吗？！

　　一个可怕的认知在脑海中成形，刚才他想说，但是白羽不想听的内容令他无端生出一身冷汗。

　　本就数量不多的同学现在已经稀稀拉拉离开了教室，徐达和刘名浩也不再关注窗外的风景，这时插科打诨扯起了别的，刘名浩被徐达怂恿着向稽海洋表明心迹，声称要做牛做马报答稽海洋和白羽的救命之恩。

　　稽海洋对他俩扯出一个苦笑，心里悄悄盘算着最近发生的怪事。

　　有史以来动作最大的一次游戏更新，下载进度达到100%后却无人能够登入游戏。
　　出现在厕所里神出鬼没的游戏小怪白网蜘蛛。
　　隔壁家新搬来的邻居，像设定好程序一样的行为模式。

　　也许，荣耀大陆所谓的3.0版本早就已经到来了。

　　只不过不是更新在终端机里，而是我们生活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