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能载舟》一寸之鱼

8、第 8 章

　　周骁骁去左晔家那天是周五，学校被征做教师资格证的笔试考场，只上半天课。上午最后一节是历史，从上课铃响起就有些乱糟糟的。
　　其实也不知道在兴奋什么。不过是把学习的场所从教室换成了寝室。她小声和松子吐槽，松子埋怨她不解风情。
　　周骁骁感觉自己脸上冒出了一百个问号，这要解什么风情？她想起下午和左晔的约定，告诉松子自己下午要出门，意料之中看到松子失望的表情。
　　“我找艾良夜拷了新电影还想和你下午看呢。”
　　那部电影她也想看，“你先别看，等我回来…还有数学卷子，明天吧，明天语文课。”
　　宋子然一副你“狗胆包天”的狰狞表情，“请自己上天，别拐带上我。”
　　“明天是一个什么实习老师给我们上课，不是徐班。”
　　“课代表就是有一手消息哦。”宋子然说得意味深长，周骁骁故做姿态的甩了一下她的手。
　　“你去左晔家干嘛？”
　　“去取几本书。”
　　“什么书？小说？”
　　周骁骁点点头，“她买了石黑一雄的新书。”
　　“我们才女哦。”松子嘻嘻笑起来，“不知道左晔家是什么样子诶。感觉她还蛮…神秘的。”
　　这是第二次有人和周骁骁说左晔神秘。
　　是怪胎好吗，周骁骁把这个评价藏在舌下。左晔实在是有些奇怪，你说和她不熟，两人一起去看了电影，还有些像闺蜜一样亲近的互动；你说和她熟悉吧…这中间莫名其妙的若即若离真是让人毫无头绪。张楠那条短信时不时如鲠在喉，让她想要退避三舍。
　　周骁骁无语的抬头望天，做人果然不能想太多。

　　左晔给了她一个详细的门牌地址。周骁骁按照指示不足十分钟就走到了小区门口，小区藏在学校背后，是新建成的小区，绿化做的相当不错。她向门卫询问了左晔那一栋的位置，按响门铃的时候比两人约定的还早了几分钟。
　　本人真是深谙踩点的节奏，想迟到都不行，周骁骁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左晔家的确是很“左晔”。她给周骁骁拿了一双毛绒绒的拖鞋，衬着黑棕色的实木地板意外的协调。整个房子不大，统一是黑白灰，就像是微博上看到的那种“理想家居”样板房。
　　“九月的时候还在装修所以先住了学校。”左晔走到茶几旁倒了杯水，一口气喝掉然后又倒满递给了周骁骁。
　　“谢谢。”她接过来，眼睛不知道看哪里，就盯着地毯看。
　　“地毯上有花？”左晔开腔。
　　“没有。”是真的没有，这是块纯黑的地毯。
　　和在学校里不同，周骁骁有几分拘谨，可能是一下子闯入了一个陌生的环境让她颇有些不适应。虽然和左晔已经挺熟悉，但是“家”这个带有专属性的地方，哪怕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学生第一次去同学家也会气短三分。
　　周骁骁本想拿了书就走，时间再往前推，她本想让左晔下周把书带去学校，省了她这一顿奔波，谁知左晔表示“太重”，“身娇体软”的她懒得背去学校，把周骁骁雷得目瞪口呆，只能连声表示自己去取。
　　左晔陷到她那个软到不行的沙发里，打开了电视，“别傻站着呀，看电影吗？”
　　“啊，哦，可以。”周骁骁在客厅里胡绕了一圈，坐回左晔身边。左晔没问她要看什么，不过一下子让她想她也不知道自己要看什么。
　　左晔放的是《粉与灰》，周骁骁已经看过了。两人安安静静地坐了两个多小时，电影放到一半的时候，左晔把脑袋搁在她肩膀上，整个人滑成了一个斜梯状，她微微侧过头，看到左晔分外严肃的表情配着金框的眼镜闪出一道亮光。周骁骁本来有些僵硬的身体软和下来。
　　“你怎么戴着眼镜？”周骁骁问道。
　　左晔一时没有回答，过了半晌才说道，“我有150度近视。”
　　“上学不需要戴着吗？”
　　“嗯。”左晔轻轻的说，她把脑袋蹭了蹭，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电影已经进入下半部分，变成了黑白的影像。
　　当电影结束的时候，周骁骁在心里舒了一口气。
　　“很无聊？”左晔站起身。周骁骁抬头看着左晔，她双手插在口袋里，银色的金属表垮在手上，表盘有些大了。
　　周骁骁摇头，这电影看得心有点累。
　　“书在房间，你去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想看的书。我去做饭，吃完饭再走。”左晔指了指卧室，也不是和她商量的语气。
　　周骁骁看了一眼手表，四点多，点了点头。原来左晔还会做饭。全能型选手好可怕，她自己只会泡方便面，加调料包的那种。
　　周骁骁挑了两三本书走出房间，坐在沙发上看了起来，左晔对书的喜好和她很相似。等到左晔准备好晚餐，周骁骁发现自己像是在自家一样躺在沙发上扭成了一个Z字形有些囧，忙起身穿好拖鞋。
　　左晔做了三个菜，红烧排骨，西葫芦炒蛋和清炒荷兰豆。她给周骁骁还有自己都盛了一碗饭。
　　两个人第二次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这三个菜周骁骁都爱吃。她又发现了两个人的一个共同点。
　　这次左晔没有要聊天的意思。食不言寝不语。周骁骁埋头吃。
　　手艺不错。
　　左晔先吃完就去把自己的碗洗了，周骁骁没洗过碗，她不知道应不应该自己洗碗。
　　左晔洗好碗出来说：“等我洗好碗送你回去。”
　　看来她是要给自己洗碗了。周骁骁看了眼窗外，天已经黑透了，她赶紧把饭吃完。左晔送了她还要自己回来。
　　楼道里没有灯，周骁骁下楼的时候绊了一下，左右脚打架，左晔从前面伸过手来，牵住了她。
　　左晔的手很凉，就像她的肤色一样，冷冷的。指节修长，把周骁骁的手严严实实地包在里面。握得有点紧。周骁骁感觉到自己后颈生出了细细密密的汗。
　　周骁骁的大棉袄把她严严实实地裹着，她的脸藏在围巾里，真是热极了。
　　今天穿得太多了，她想。
　　下完了楼梯左晔没有松手，周骁骁没有挣开。
　　都是女孩子，有什么要紧的。
　　到学校的时候七点多，路上没有什么人，学校省电，大晚上连路灯也没开几盏。左晔直接把她送到了寝室楼下。
　　“你自己上去吧。”
　　左晔看着周骁骁的眼睛，她的眼睛很亮。像是小说里描写的那种会说话的眸子。

　　周骁骁看不出这双眸子想说什么，她想缓和一下有些干巴巴的气氛，像在教室里一样轻松的相处，才刚要开口，就感到左晔松开了握住自己的手。
　　左晔松开手，下巴一抬，示意周骁骁走。
　　周骁骁的话躲在围巾柔软的线球里，不知道该不该跑出来。她缩了缩脖子，天气还是冷的，只小声说了一句再见。
　　周骁骁打卡进门，关玻璃门的时候假装不经意看向左晔。她还没走。
　　左晔好像是笑了一下，又好像是皱了眉头，冲她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周骁骁光明正大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