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能载舟》一寸之鱼

30、第 30 章

　　艾良夜小学毕业那一年，家里从狭窄的公寓楼搬到城里唯一一片别墅区。
　　邻居家的陈阿姨带着上高中的儿子敲响了她家的门，手上还端着一盘樱桃派。
　　当时家里只有小艾良夜和保姆两个人。
　　陈阿姨有些尴尬，但还是进门放下了樱桃派，和保姆寒暄了几句。剩下艾良夜和处于叛逆期的小哥哥。
　　黄头发，耳钉，破烂的牛仔裤，这些东西都还没进入小艾良夜的审美情趣里，在两人大人瞪小眼的时候（艾良夜：我当然是大眼 ），她问道，“哥哥，你没有钱买裤子吗？”
　　…我这个爆脾气。小哥哥心里想，我在这一片摸爬滚打十几年，你一个新来的小不点还想给我个下马威？
　　他还没张口说话，眼前的女孩子先哭了出来。
　　？？？什么情况。
　　旁边不明真相的两位大人先是一致看向了不知所措的叶利陈，又将视线投向哭得无比委屈的小女孩。
　　保姆是新请的，还没和艾良夜培养出感情。不敢上去抱有些刁钻挑剔的小主人，陈阿姨只得蹲下，理了理艾良夜乱糟糟的头发，“怎么了？告诉阿姨你叫什么名字。”
　　天地良心，叶利陈从记事起还不知道自家母上有这么温柔的声音。
　　“我，叫艾，良夜。”
　　“良夜，为什么哭啊？哥哥欺负你了？”
　　我才没有！叶利陈在心里呐喊。
　　艾良夜摇摇头，“哥，哥没有，欺负，我。”
　　在陈阿姨鼓励的眼神下，艾良夜说完了这句话，“我就是想哭了。”
　　叶利陈在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穿破洞牛仔裤了。

　　这不是一个爱情故事，叶利陈没有爱上这个见到他就想哭的女孩，艾良夜根本不承认自己曾经是个爱哭包。
　　叶利陈也不是在街头打拐抽烟的不良少年，高中毕业就去了麻省理工念生命科学。
　　“那你为什么染黄头发，还打耳洞，还穿破裤子？”
　　叶利陈放暑假回家，头发早就恢复了黑色，打扮也是再正常不过的T恤卡其裤。他眼睛看向艾良夜破了八个洞的裤子，没说话。
　　“我们年代不同了。”艾良夜解释道。
　　“我就是想知道叛逆是什么感觉。”叶利陈脾气很好的回答。
　　“是什么感觉？”艾良夜跃跃欲试。
　　“你知道微创介入吗？”他谆谆善诱。
　　“…不知道。”她从小就是个学渣，连课本都没从头到尾看完过。
　　“介入手术仅需经机体原有管道,或者经血管、皮肤上作直径几毫米的微小通道,即可在血管造影机等下对病灶局部进行治疗。一般来说,介入手术损伤小,恢复快,还可实现针对病灶区域的局部给药,可以大幅度降低治疗对正常组织器官的伤害,以及治疗所带来的副作用和风险。”
　　“…听上去很有用。”
　　“当然，所以人要成为有用的人对不对？”
　　“对！”艾良夜完全没发现自己被绕进去了，而叶利陈所说的几件事没有丝毫逻辑关系。

　　艾良夜在和赵卫明确定恋爱之后，第一时间给叶利陈发了一条跨国短信，叶利陈好几天之后才回。
　　“刚出实验室，恭喜。”
　　艾良夜有时候真不知道他会喜欢上怎样的女孩，又有怎样的女孩会和他恋爱。一个几天几夜埋在实验室里的为社会贡献科研狗，注定需要国家为他解决终身问题。
　　“国家怎么解决？”赵卫明问道。
　　“给他买个充气娃娃？”
　　“…”赵卫明早就接受了自家女朋友思维的跳跃性，而这一点正是她从叶利陈身上学来的。
　　“要不外派他去日本？”艾良夜很为自家邻居哥哥着想。
　　“还是别担心他了。”被您担心真是太辛苦了。

　　叶利陈比艾良夜大五岁，一米八多的个子长了一张娃娃脸，笑起来还有酒窝。
　　刚来美国的时候，他被当地人欺负，有几个学生冲着他喊“□□人”，还在他抽屉里撒钉子。后来多做了几次实验测试再没人来挑衅，他也有了几个不错的朋友。
　　知识分子嘛，知识就是力量。
　　其中就有个中国女孩，叫Fiona。
　　他早就知道Fiona喜欢自己。Fiona聪明漂亮，善解人意，在实验室里素面朝天呆三天三夜也不喊累，班上的第一名就在他们俩之间打转。
　　Mia开玩笑，“Lucien，你和Fiona打算留下来接管生命科学院吗？”
　　“我会回中国的。”叶利陈从没想过要移民。
　　他发短息给艾良夜，和她提到Fiona，没想到艾良夜迅速地回了消息，“既然Fiona这么好，你为什么不喜欢她？”
　　“不知道。”他很欣赏Fiona，两个人也约会过几次，可他怎么都提不起兴致。
　　“那是因为你们俩太像了啦，你要找一个好吃懒做、无理取闹，但是你一看到她的脸就能原谅她的女人。”
　　“这么美吗？”叶利陈一点也不相信自己会喜欢好吃懒做和无理取闹的组合。
　　“对，在你眼里美的发光，所有的缺点都是可爱的。”

　　叶利陈和Fiona弯来绕去说明白自己的意思。这一次，Fiona不太善解人意，足足有一周没来实验室。
　　他俩在一个研究小组，组里还有一个法国人和一个美国人，叶利陈的法语水平相当一般，美国人Eric完全不会说法语，唯一能和法国人顺畅交流的Fiona治情伤去了，实验进程呈龟速推进。
　　组长叶利陈干脆给他们放了个假，教授那边又给他派了个私活，配合哥大一个研究生组织拍一个短片，简单做几个小实验，介绍生命科学的意义。
　　“Ye，You are the most handsome guy in my team.”头发花白的老教授一脸欣慰，“Chinese are all handsome.”
　　哥大的对接人是个中国女孩，和Fiona这种ABC不同，她来的时候背着个摄像机来实验室的时候穿着衬衫短裙，衬衫后面还有一排红色的蝴蝶结。
　　“只有你一个人？”叶利陈看着她膝上12cm的裙子，有些头疼。
　　“有什么问题吗？”
　　“你不能穿裙子进实验室。”
　　叶利陈也不知道这算是什么操作，最后Rando在更衣室换了一条他的短裤，这还是他刚来美国的时候买的，落在实验室没有穿过。
　　白大褂也只能穿他的。Fiona的柜子锁得死死的。
　　好不容易开始录制了，Rando那边又出了问题：她第一次用这台摄像机，不小心按了暂停，返回的时候又碰到了删除键。
　　行吧，要重新开始了。
　　“哥大为什么派你来？”叶利陈觉得自己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因为我进入社团后什么活动都没有参与。”再不来就要被除名了。

　　好吃懒做、无理取闹。
　　这八个字一下子跳到他脑袋里。

　　好吃懒做、无理取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