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能载舟》一寸之鱼

2、第 2 章

　　周骁骁的高二生活开始地波澜不惊。
　　高一学期末文理分科，周骁骁选了文科，而她高一呆的班级也被定为了文科班，经过了全年级成绩排名的洗牌，她仍然呆在老班集体中。
　　闺蜜宋子然也留在了7班，寝室的新成员分别是张楠和左晔，都是从理科班分来的。
　　宋子然高一和她不在一个寝室，趁这次换寝，两人住在了一起。
　　当好朋友和当好室友完全是两码事，可惜她们不明白。

　　“听说了吧，隔壁＊＊向左晔告白了。”张楠从上铺伸出头来，敲了敲周骁骁的床杠。
　　“＊＊是谁啊？”周骁骁背倚着墙翻文综笔记，撇撇嘴，没有抬头。
　　张楠见她兴致缺缺，缩回头去。“松子知道吧，就那个，你知道的。”说着把一个抱枕到扔对面宋子然的床上。
　　“那个走路一扭一扭的嘛，刘羽琪说看到她的蕾丝内裤了。”宋子然又把抱枕扔给周骁骁，“你见过的，昨天她来找我借过书。”
　　“哦…”周骁骁绞尽脑汁也没有想起这个走路一扭一扭的女孩是什么样子，想得她脑袋都有些疼了。就像是上了考场看到一道似曾相识的题，欣喜若狂之时怎么也记不起来该怎么解。
　　“你认识啊！”张楠腾地坐起来，老旧的床板悲切地吱吱叫，“她人怎么样？”
　　“学生会的，打过一两次交道。”松子把书翻得哗哗响，“人还不错，就是有点骚。”
　　“我就知道，天天把屁股露在外面。又不是长了痔疮要透风，就没见过她穿裤子。” 张楠重新躺下，床架再次发出幽怨的声响，“不过陈溪越说左晔没理她。哎，你看左晔那样子，到底是不是那个啊？”
　　周骁骁把抱枕扔回上铺，戴上眼罩，拼了命把自己往被子里裹，床板识相地和她打了个悠长的招呼，和着她的动作，节奏一致。
　　“你就睡啊。” 张楠语气不甘，她蹬了蹬自己的墙，像一只没吃到粮的猫。
　　“嗯。明天还要早起呢。”周骁骁的头蒙在被子里，声音不明晰像是带着哭腔。

　　左晔是她们的室友，一定要咬文嚼字的话，前室友，不过她的名字仍然在住宿的花名册上。
　　开学之初，相比周骁骁大包小包，恨不得把家都搬过来的架势，左晔单手提了个行李箱，一个人干脆利落地踏进门冲这几个携母前来的小姑娘点头打招呼。周骁骁妈妈一个劲地夸左晔省事。
　　可还没等周骁骁把这口气缓过去，左晔就带着她的单薄的行李麻溜地搬了出去。她迫不及待地给家里打电话，说同屋那人才住了几天就搬走了，难怪她行李少。可她妈妈早就忘了有这么个人。
　　“哦，你说那个女同学啊。妈妈对你好你都不记得，说了你两句比什么都记得清楚。”
　　“算了。”周骁骁挂了电话。左晔走的当晚，张楠就开启了疯狂吐槽的模式，什么洁癖，不爱说话，睡得早，洗澡磨蹭，末了夸了一句，“她的行李箱挺好看的。”
　　周骁骁和松子一直没插嘴，这时松子才接过去说了个英文牌子和价格，周骁骁心里默默感叹了一下，张楠直接爆了粗口，“＊＊，土豪啊，我们就这么放走了一个土豪啊！”

　　绯闻这种冒着粉色泡泡的香饽饽，如果当事人不在意，泡泡的待机时间就像是质量堪忧的国产手机，不一会就偃旗息鼓。
　　第二天课间的时候，孙榕楷从隔壁班跑来，他是初中直升上来的，和周骁骁现在班上大部分同学都认识，经常来和他们聊些有的没的，托松子的福，他见到周骁骁也会热情的打招呼。
　　孙榕楷体型有些胖，一头理不清的自然卷，出生的时候被算命的说五行缺木，所以名字里带有双木。
　　“都怪这个名字取得，长得像门口的榕树一样厚实。”松子这样讲他，他也不生气，只是嘿嘿笑着。
　　这次孙榕楷来就是因为左晔的绯闻。
　　他和左晔很熟，一进门就大大咧咧地占了左晔前面的位置，“兄弟可以啊，我们班都有妹子和你表白了啊。”
　　左晔没有说话，把头从书里抬起来，撇了他一眼。
　　“别生气，知道你看不上。”
　　虽然没有人聚上去，但周围的人都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什么爆点新闻。这件事本来知道的人并不多，现在孙榕楷一报道，大半个班都有了底。
　　不知道孙榕楷凑在左晔身边说了什么，左晔扶头笑了起来，她挥挥手让孙榕楷回去，靠在椅背上收敛了笑容，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孙榕楷和她一抱拳，做出一副侠士的姿态，挪出了教室。

　　周骁骁和左晔不熟，实在要说的话，这个班上，除了宋子然，她和谁都不算熟。
　　她是个把关系处理得非常清楚的人，像是餐厅里冒着热气的牛排，到底几分熟在业界内心照不宣。
　　大概，左晔就是两分熟的那种，血气还在肉的表皮上翻腾。
　　每三周都会有一周，周骁骁好死不死地坐在左晔前面。
　　每周调动一次座位，是班主任的平等智慧。
　　周骁骁是语文课代表，每到这周，左晔不把作业交给组长，而是直接扔到周骁骁桌上。有时候周骁骁埋头做题，飞过来的本子擦着她的肩膀掉在桌上，都会把她吓一跳。
　　周骁骁是受惊体质。看她下意识的抖脑袋，左晔就在身后发出隐隐的笑声。
　　左晔把作业交给周骁骁。
　　这里面微妙的谐音就像是攀在蜘蛛网边缘的苍蝇，生存与死亡全由命运抉择。
　　有很多很多以前没有联系起来的细节现在全部都变成缠住苍蝇的网，无形的手把网越织越大。

　　“我没听到左晔说了什么，但我肯定他们提到了你的名字。”张楠给周骁骁发短信。
　　她没有选择在午餐时间顺口提一嘴，而是发了一条短信。
　　和言语不同，口头上的咒语稍纵即逝，文字的魔法却是持久生效的。
　　这么说有点难为情，把整件事条理清晰地梳理开，周骁骁在其中发挥的效用莫名染上了暧昧的气息。
　　一向嘴碎的张楠没有和别人说这件事，至少周骁骁没听到什么风言风语。
　　她的思绪就像是坏掉的钟摆，一下一下没了重心。
　　有的事情不是说忽略就真的可以忽略的。
　　脑子里某一根原本不发达的弦前所未有地绷紧。
　　是在意。

　　体育课下课左晔会给她带一瓶椰奶，温温热，周骁骁给她钱，她也收。理科笔记她会主动放在周骁骁桌上——厚厚的一本，所以没扔过来。还有什么呢，上课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她会在后面小声的说出答案——也不管周骁骁会不会，明明是会做的题目，被她抢先说出答案也显得气短。去年生日送了自己一张CD，是一个不认识的外国乐队，周骁骁不认识，寝室里没有听CD的条件，她拆也没拆，放假也忘记带回家。所有存在于同学关系之中的温情，都仅限于周骁骁坐在她前面的那一周，像是一种说不清楚的轮回，牛郎织女一年才见上一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