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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夜话与婚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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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觅和卿天吓得脸上惨白,卿天更是差点哭出来。旭凤很快就将人捞了背上来,只见他昏昏沉沉,气息微弱,脸色青紫,老君先上前,把了脉,翻看了肩头的伤口,又探了探额头,皱眉道:“陛下申上怎么这么冰冷……赶紧将陛下先背回去,现在只是脱力了,倒是并无大碍,先开些丹药吃着,待醒来了老夫再细问。”
几个人手忙脚乱地奔回璇玑宫,老君主持着叫了岐黄仙官并仙逝来熬制汤药,清理伤口,上药包扎,又将那些仙草根在寝宫里燃起来,直把整间大殿弄得温度骤升,药草气简直要把人烘得窒息过去。
一群人跑进跑出,忙忙碌碌,旭凤锦觅卿天帮不上忙,站在一旁看着伤口触目惊心,只是干着急。
弄一半了润玉倒是自己痛的醒了过来,看着一群人围着自己,脸上神色就变得甚是尴尬,几次命他们退下,老君才不管他,自顾自发号施令,该干啥干啥。
一直闹到傍晚都不停歇,润玉撑了好久都不能与卿天独处说话,终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由着老君摆弄。锦觅便硬拉着卿天回栖梧宫,自去歇下。
夜幕深沉,圆月高挂。
白日里经历了一场喧嚣的天宫寂静一片。
栖梧宫中,诸门紧闭。
从一处寝宫中传来低低的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她若是不出来,你岂不是白操心了?”
旭凤立在门边,看着锦觅趴在门缝上,无可奈何道。
锦觅回身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小声些,压低了声音道:“那丫头,主意多得很。你不信,我与你打赌如何?”
“不必了,”旭凤笑了一下,也压低了声音道:“女孩儿家的心事,自然你更懂一些。”
“出来了出来了!”锦觅低声道,脸上笑开了花。
一个娇小的女子身影,无声无息打开了东面那处偏殿大门,溜了出来,又缓缓地将门掩上。
那身影蹑手蹑脚地行到院中,月光洒在她身上,她回过头来,向锦觅这边看了一眼。
锦觅屏住了呼吸,不敢惊动她。
只见她化为一阵黑烟,飘上了高高的墙头。
锦觅忍不住低低自语道:“傻姑娘,走正门啊,那里没人。”
旭凤看她一脸焦急,不禁无声地笑了,拍了拍她手,道:“媒婆做到你这份上,也够尽心尽力了。”
锦觅回头,娇嗔道,“什么媒婆,我是卿儿的义母!我不帮她谁帮她?”
旭凤笑着赔罪道:“是是,我说错了,你是她的义母,来日他们若成亲了,你可要多喝几杯。”
“那是自然的,”锦觅得意道,突然又忧愁道,“只是,那时候,润玉该怎么称呼我和你……”
旭凤忍住笑道:“这倒的确是个大问题。”
……
……
卿天化为黑烟,轻车熟路地飘了一段路,来到了璇玑宫门前,只见那门口竟然半个人都没有,不由发出了一声“咦”。
原本要越墙而入,这下倒是省了事儿,她慢悠悠地飘进去。
宫中到处都空空荡荡地,一个人都没有。白日里进进出出的医官和仙侍半个都没瞧见。
空中飘着一股浓郁的药草气息。
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变回人身,循着那股气息,走了过去。
琪树下,镜湖边,正坐着她想见的人儿,一身白衣,眉目清绝,如松如竹,月光为他洒下一身莹白的光,如同一块美玉那般无暇。
卿天顿住,心跳蓦然加速,只见他抬眼看向自己,神色舒展,笑着起身,向她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手。卿天不禁泪涌双眸,急奔过去,扑入怀里。
温柔的吻绵绵密密地落在发顶,殷切得好似分别了数百年而今才重逢。
许久,润玉才低声道:“我方才在这里坐了很久,还以为卿儿不会来……”
卿天双手环抱着他,闻着他身上的药草气息,只觉心底无比踏实。
“怎么会不来,我想你想得厉害。”
“我也是。”润玉用力搂紧她,在她发上亲吻,“那么多人围着,我好想把他们都请出去,只留下你。”
卿天扑哧笑了,抬头看着他道:“傻子,那可不成,我不会给你疗伤。”
“不会疗伤也没什么打紧,”润玉低头凝视怀里人儿宝石一样闪闪发光的双眸,满足地喟叹一声“只要看着你,我就觉着身上伤好了大半。”
卿天心里甜滋滋的,眼波流转,俏皮地道:“是么,老君若是知道我这么灵验,可要把我丢炉子里给炼了吧?”
他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了一下,道:“老君知道我多么在乎你,他怎会拿你炼丹?”
她故意问道:“哦,哥哥有多在乎我?”
润玉低下眼,温柔之色溢满眉宇之间,“我以为你知道的。”
卿天眨一眨眼,灵动的眼眸里露出狡黠来,“我要听哥哥亲口告诉我。”
润玉笑了,“好,我这便告诉你。”低头深深一吻,许久才低声道:“卿儿,我愿为你生,为你死,为你付出我的所有。”
卿天本只是玩笑,却不曾想他这一番生死相许,闻言不禁得痴了,仰视着他清澈如星的双眸,眼中不由渐渐蓄满了泪,莫名有一种失去他的恐惧和忧伤蓦然涌上心头。
她不自禁将他抱紧,将脸埋入他怀里,强压着心酸,恨恨地说:“什么生啊死啊,一点都不吉利,我不要听,哥哥重说。”
润玉宠溺地笑了,“好,重说重说。我有多在乎卿儿呢?让我想想。”
怀抱着挚爱的姑娘,他的心无限满足,含笑将目光投向夜空,想了片刻,才柔声说道:
“卿儿是我的家人,是这世间唯一懂我爱我惜我的人,只有和卿儿在一起,每一夜才不是孤单冷清的,每一个清晨才是有奔头的。所以,我要保护好卿儿,不让别人抢走她,更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她。”
卿天听得心满意足,心花怒放,笑意再抑制不住,“想不到哥哥这么会说甜言蜜语。”
润玉笑问,“想不想以后天天听?”
“想啊。”
润玉俯首,在她唇上轻吻:“那我们找个好日子成亲,好不好?”
卿天先是一愣,随即回过神来,面上发热,娇嗔推他:“不好,为什么这么着急?放开我。我要回去了。”
润玉心说傻姑娘,有了名分,我要去虚空帮你正大光明地讨解忧莲。但这话如何能向她诉诸于口,只是将她拥得更紧,不让她离开。
“我是天帝,早该娶妻立后了,”他一本正经地说,“反正你之前答应过我的,可不能耍赖。”
卿天毕竟是魔族中人,性情直爽,红着脸想了想,自己本就只有两百年的命,若能早一日成亲,便能早一日陪他,以后即便自己去了,也能给他多留些暖心的欢喜时光,当即便应允了。
次日一大早,润玉便招了天界司仪仙官来,细细询问大婚诸礼仪。
说来也是可怜,他都算成过两次亲的人了。
第一次,与锦觅成亲,当时他满心想着报仇,策划起兵,又知道锦觅对他半点情意都没有,是以心灰意懒,无心过问,也不好过问,先天帝还在,如何操办也由不得他。想不到,锦觅在婚礼上一刀扎死了旭凤,先天帝为救旭凤自曝了元神。一场婚礼变成了丧礼。
第二次,还是和锦觅成亲。当时邝露抢着帮他都安排好了,他得偿所愿,满心欢喜,转头就把心思都放在了天界事务上,一心要做一个开创盛世的君王,谁知道,锦觅逃婚。一场婚礼变成了笑话。
两次婚礼,两次失败。而且,都是在煌煌诸仙及天下人的关注之下。照理他应对成亲感到极其恐惧,至少,也会有一丝忌讳或者担忧,又或者紧张。偏偏他此时竟然只感到了浓浓的欢喜和雀跃。
相比之下,司仪仙官柴道煌远比天帝陛下紧张。
他经手了两次婚礼,两次都没成,早有人取笑过他是凡间说的那种扫把星。若是这次再出什么差池,陛下会不会迁怒于他,给他封个衰神或者倒霉神做?
柴道煌心头沉重无比,脸上却不敢显露出来。为了省却日后留下口实的麻烦,他将婚礼前后一应事宜说得无比详细,润玉原就对此次成亲极为期待和重视,是以也听得无比认真。
这一耽搁,就是近一个时辰。
老君带着岐黄仙官进来时,都吃了一惊。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是来得早了,没想到居然还有更早的。杵一旁听了会儿,察言观色看陛下气色实在不佳,终于忍不住插嘴说要给陛下吃药换药。
润玉无奈,也确实感到了一些疲乏,只好挥手让柴道煌先退下。
岐黄仙官忙将汤药端上去,润玉皱了皱眉头。他气血一直逆行,只要有点劳心劳力,就要呕血出来,因此已经习惯压在胸口,偏偏这药气味浓烈,只要喝一口,就会勾得人作呕,将全部压着不动的淤血都吐出来,怎么忍都是忍不住,着实是狼狈加难受。
老君忍不住劝道:“陛下若感心口不适,应及时将淤血吐出,长久压制,对心肺损伤极大。”
润玉点点头,勉强拿起玉碗,捏着鼻子喝了几口,又想要吐,想到老君才教训的,不敢让他知道,只好硬着头皮硬生生就着满口的血都吞了,好不辛苦。
老君微不可觉地叹了口气,陛下什么都好,就是不拿自己身子当回事,昔年割筋脉舍仙寿送灵力,现在更是过分,一身伤还不算,连灵台都几乎要冻废了,得想个法子制止他才好。
“陛下,换下药吧。”
一面示意岐黄仙官上前给润玉换药,一面对润玉道:“陛下眼下身子骨状况实在不好,待将养几日好些了,应尽快下凡历劫,解去誓言反噬之力,而后其他诸伤痛自然能顺利痊愈。”
润玉本就有主见,此刻满心想的都是成亲,哪里肯下凡历劫,因此顾左右而言他问道:“老君,前些日子我托你练的宝物,如何了?”
老君愣了一下,答道:“大约还要三十来天才能好。不知陛下要它用来做何用途?”
润玉也不再瞒他,将打算用来镇压那虚空裂缝的意图说了,随后道:“我也是进退两难。那廉华赖着此处不肯走,我若封了那道缺口,也不见得便有用处。虽然我已逼得他答应不再祸害此间生灵,但此人行事乖张,时而暴戾时而阴险,着实是个极大的隐患。若不是为了公主,我昨日便该杀了他。”
老君道:“此人杀不得。陛下不是说他承认是烛照和幽荧后人,他们可是惹不得的,自身有近百万年修为,座下也有许多上古兽神之流的将领,只有鸿蒙尊神一脉能与其相抗。我天界乃至整个六界,都不是其对手。”
润玉默然。廉华昨日被他以死相逼都不肯交出解忧莲,最后无法也只得放了他。掩上衣襟,示意岐黄仙官先退下,然后道:“老君,那虚空之中是如何光景,你可知道?”
老君警惕起来,道:“老夫不知,陛下为何如此发问?”
“我有意去探一探,取些东西来。”
老君一凛,用脚趾头都能猜到陛下要取的东西必定是跟魔族公主有关,想必就是那解忧莲吧。
“陛下,那虚空之中如何光景老夫并不知晓,只是那边的神祗都是战力非凡,修为之高深远胜廉华,陛下千万不可轻举妄动啊。”老君苦口婆心地劝道。
见老君紧张得白眉乱抖,润玉笑了,道,“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老君勿要紧张。”
老君松了一口气,道:“陛下终究是要以天下为重,切不可轻涉险地,徒增伤病。”
见润玉点头称是,老君心下暗动,趁机道:“老夫昨日为陛下把脉,发现一事,不知该不该与陛下说。”
“老君但说无妨。”
老君道:“陛下之前想必因什么缘故将灵台冻伤了?”
润玉点头道:“不错,那幽绝泉的冰晶凝甚是霸道,化成浆液也还是冻煞人,我险些没扛过去。”
老君惊得倒抽一口气,心想从未听说竟然有人用这东西来练功的,这幸好不是自己徒弟,若是的话不得被他生生气死过去。
耐着性子道:“陛下之前气血逆行,天雷之创又一直未愈,气血逆行时有呕血,本就气血严重不足。现在又加了冰晶凝之冻,整个身子都掏空了……”
润玉道:“那又如何?”
见他并不以为意,老君心一横,厚着老脸胡诌道:“若不尽快加以调养,解去气血逆行及呕血等有损血气之症,恐有碍陛下纯阳,可能引起诸如房(中)事不遂,灵修不顺,有心无力,子嗣艰难等等烦忧。”
润玉怎么也想不到老君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闻言先是一呆,继而回过神来,先红了耳朵,随即红到脸,继而再红到脖子,连眼尾都红透了,简直红成了一尾红鲤。
老君仗着老脸厚实,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因此,依老夫之见,陛下还是先别急着……”原本想说成亲,临机一动,改了口,“……其他事务,忍耐一下先下凡去历劫,以消除誓言反噬之力后再做安排。”
润玉勉强点了点头,沉声道:“老君说得极是。”
老君大喜,“陛下英明。”
润玉红着脸,镇定地道,“老君先回去,历劫一事我自会尽快安排。”
待老君一走,润玉就坐不住了,站起来原地踱来踱去,心里乱糟糟的,脑子里反复回想那古书上提到冰晶凝时是否有像老君这般说法,又回想同卿天在一起时的情景,却只想到了她的样子,自己什么样子什么反应却想不起来,顿时感觉被老君说中了,有点悲从中来,又觉难以置信,心沉到了底,直觉天要塌了,哪怕是再生死一线都不如像现在这样煎熬,最好马上验证下是不是那样……
不一会儿又侥幸地想自己几千年来都洁身自好,没得道理只是受了些重伤就此出问题,又安慰自己,龙虽然丑陋,终究体能强悍,就冲着不易受伤这一点上也不会这么容易就倒了。
这样来来回回反复思量,在寝宫里疑神疑鬼半天,心情忽上忽下,纠结难当。
正又惊又忧的难受,忽听外间一声喊:“润玉哥哥!”
他登时吓一跳,脸色红白一片,第一反应便是想找个地方躲起来,随即也意识到这种逃避不是个办法,因此鼓足了好大勇气才站原地不动。
等卿天进来时,只见他白着脸站着,脸上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神色极其古怪,不由奇怪起来,上下打量他问道:“哥哥你怎么了,身上很痛吗?”
身上痛?他一阵晕头转向,狼狈不已,感觉生平从未像现在这样狼狈,她视线向下时,他更是窘极了,只觉她看的方向不太对。
卿天奇怪地上前拉一拉他,关切地道:“哥哥,你是不是很难受,我扶你去床上躺一躺,然后我去请老君来看看。”
他立刻道:“不要,不要叫他来。”
这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声音几乎可以说得上是粗暴了,引得卿天更加奇怪,偏着头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略有所悟道,“哥哥你不是练功练岔气了?动不了?”
看着她一脸担忧的脸,他也怕吓坏了她,硬是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了一点笑容,道:“不是,我只是在想你怎么也这么早,不多休息会儿。”
卿天笑道:“义母他们今日要回水境去,”她有点不好意思,但是马上又放下忸怩,大方地道,“我在想你是不是有话同他们说,所以来问问你。”
他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昨晚说的找个日子成亲那件事,顿时便有点惶恐起来。所有事上,他都有主意,偏偏老君说的这个问题,他半点把握都没有,万一被老君说中了……那可就太丢人了!
他下定决心,硬着头皮道:“我可能要下凡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