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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婴儿 ...

  •   刘白氏尚无做母亲的经验,杨白氏安慰她莫慌,就叫牛娃拿来一把剪刀,在灶里烧了刃,杨白氏剪破她的□□,掏出血腥的脐带剪断,刘白氏早就吓得瘫软。在等田婆来的这段时间,杨白氏不敢移动她半毫,只能遣杨蓁把刘家屋里早备置好的布单布条递给她,她抱着软软的小婴儿,伸手掏了掏他口中的黏液,小孩子就发出一声嘹亮的啼哭。

      杨蓁看着那紫红的小婴儿,再看刘白氏下身一片血迹,只觉得可怖异常,脚都软的站不稳,她抓住站在一旁的赵相的小臂,低语,“我以后可不要生孩子。”

      牛娃在她耳边轻声安抚,“好,你不想生就不生。”

      田婆来了,看了看情况,把晕过去的刘白氏抬到炕上,就命人烧炕。她半辈子就是给人接生的,这刘白氏并没有多大危险,田婆十分顺利地给她处理了后续的事情,三柱艾叶点完后,刘白氏转醒。

      刘家汉子早被人从地里叫了回来。刘白氏喝了碗姜糖水,头上缠了一圈白布,在被窝里抱着小孩,几个人在一旁忙忙碌碌,刘白氏脸上有点喜气。田婆告诉刘大说是个男子。

      刘白氏说她昨晚一夜都没睡好觉,孩子在她肚里又踢又滚,她挨过这一夜,早上男人们都下地去,她洗过脸忽然觉得一阵困意,她拎着脸盆到院庭去浇树,心想浇完树就好好睡上一觉,走到院庭中间突然眼前一阵黑雾,肚里一下比一下尖锐的疼。

      杨白氏拉着她的手,“好孩子,是蓁蓁她看见你倒在院庭里,要不是刚巧看见,你一个人关在门后,恐怕这下就……”

      刘大交叉着一双手,听着杨白氏的话脸上一会儿一个表情。杨白氏说完刘白氏,扭头过来说他,年轻夫妻总是缺乏这方面的常识,快要临盆还要让刘白氏一人在家。刘大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听到长辈这温和的训斥脸上也红了红。他领了批评,又欢喜起来,在地下背着手踱来踱去。

      突然他抬起头来看着待在一旁的杨蓁,“蓁蓁,是你救了俺媳妇和俺小子。你将来又是当女先生的,比俺们有水平,要请你给他取个大名!”

      乡下人生小孩,生出来都要取个贱名。就像拴狗,越难听越贱的小名越表示好养活,并且以后还能有大前途,而大名就要请族里长辈或者先生来取,方便在外跟人打交道,这大名就有讲究了,要有良好寓意也要追求不俗。

      乡下人随口就是一个贱名,刘大当下就取了一个“孬孬”,“孬”在涧河村的语言里意思是乖张不讲道理的傻瓜。杨蓁有一点坐立不安,要她来取大名,实在是有点不合体统,“刘大哥,我、我还没有先生那么……”

      刘大挥了一下手,“是你救了他的命,不让你取谁取?”

      刘白氏脸上也是感激的笑容,“蓁蓁,你就给俺娃取一个。但是也不要那么太难懂……”

      刘大瞪了一眼刘白氏,好像在嫌她蠢笨不懂事。杨蓁犹豫了一下,刘大说,“蓁蓁,你字又好,这张红帖你拿去,大名就写这上面。”

      说话间从炕席下抽出一张压得平展展的红纸。涧河村习俗如此,生小孩子要预备许多东西,小布单小布条这些供小孩子消耗的东西必不可少,富户还要准备各种驱邪避魔、吉祥万福的东西,红纸艾草银镯金锁这都不在话下,更不必说筹备百日宴这些后话了。

      在她娘的默默点头下,杨蓁只好领命。燕燕被她家大人叫走了,牛娃和杨蓁也回到杨家。因为在产妇房里待过,所以两人出门后都被田婆子的艾香熏得睁不开眼,涧河村风俗认为人见了血气恐会招来不详的东西,所以都要用艾香驱邪散血气。

      杨家东厢房内,杨蓁拿着那张红帖犯了难。

      牛娃在一旁帮她磨墨,见杨蓁半天没动静。杨蓁虽然念过许多的“子曰”,可是这大名一要沉静肃穆二要贴合此人的性情为人,刘大没有上过学,不知道这些门道,刘白氏说还要起个不难懂的名字。

      杨蓁咬着笔杆,“赵相,你的大名是怎么个由来?”

      她只知道她自己这名字的来由。

      牛娃道,“先前上学,先生说谦逊于人,就像行路人所必备的武艺,既能使自己无虞,也能保护别人结交朋友。”先生说他性情敦厚,却又不是个笨脑瓜,只读了两天书悟性便很高,以后需要保持谦逊,才可以行远路。

      杨蓁“哦”拖长声音点点头,她对他的事情感兴趣就继续问,“那你后来怎么没有接着读书?你家哪里?”

      牛娃上的两天学完全是凭他爹的东家的资助。他家在过了花坪的一个小村子里,不像涧河村这样平原气象。小村子挤在几座山的夹缝里,只有零零散散寥寥无几的几户人家,连村名都没有,逢人问路只说“过了花坪的山脚下”。作为家里的大小子,他刚到十三就跟着他爹出外给人熬活,别看他只是一个半大孩子,但是勤快肯吃苦,东家很欢喜他,让他领一个成年人的工钱,正巧东家的孩子到了年龄要开蒙,这位好心的东家也就让他跟着一块儿去了,这也是给自己的孩子当书童做个伴。

      他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妹妹还小,两个弟弟大的十三小的十一,大弟在邻近的一个镇上学木匠活,二弟还在家里帮着他娘种地,他爹在庞家寨干了半辈子长工,扛麦子的时候伤到了腰,不能再像从前一样干许多活,东家怜爱这个长工,就让他帮忙收收租,春夏天到各个租户那里协调事宜,做些轻苦力活。

      “赵相,你来写几个字我看看。”杨蓁对他的兴趣浓厚。

      她推着牛娃让他坐到书桌前。当牛娃拿起那只红檀木羊毛软毫时,心中却是怯怯的,他长满茧子的粗厚的手因为早上给牛马铡了麦草和苜蓿,草汁还留在上面,杨蓁把自己的黄麻纸拿出来供他写,他的手有些颤。

      “赵相,你别紧张,先生是怎么教你写你的大名的,你就怎么写!”

      牛娃心中回忆了一下先生教他的章法,便一笔一划地写下规规矩矩整整齐齐的“赵行谦”的中楷。他甫一写完,杨蓁就惊喜地叫,“这笔好字!”

      牛娃有点快活,可心头有些酸涩,他放下笔提醒杨蓁,“刘家还等着你给小孩子取名。”

      杨蓁按着他不让他起身,她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又写了几个复杂的字,“赵相,你再试试仿下我的字。”

      牛娃又只好摹了一遍,这回杨蓁拿起纸来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赞赏。

      “赵相呀,先生说的没错,给你起的名字也没错。”杨蓁这么总结了一下,望着他心里不知在想什么,一张粉脸皱成一团。

      牛娃被她看着有些别扭。杨蓁自己思忖了一下,不知下了什么决定,拍着他的肩道,“有了!我想到给小孩子起什么大名了。”

      杨蓁在那红帖上写下“刘秋收”三个字。生于秋风后,正是储满满仓粮食的季节,这名字预示丰年,通俗也有雅致。

      杨蓁送去那红帖,不多时喜气洋洋地回来。这时已是中午,杨老汉出门回来,杨白氏也回到厨房擀面下锅。牛娃吃了一大碗热腾腾的臊子面,带着杨白氏交给他的,带给李叔王叔的口粮,便要牵着牛下地去。

      杨蓁拿出了他写的字,得意地像是发现了宝物一样在杨老汉面前夸赞。

      “牛娃,你想不想去程先生那里念书?”杨老汉叫住他。

      牛娃惊讶,牵牛的手松了松又紧了紧,咬着牙道,“想。”

      虽然他家贫窶,家里也没有指望出一个秀才,可是他还是想学点什么,哪怕一辈子干长工,也不能白手放过这个机会。

      “好!”杨老汉豪壮地笑了,“牛娃,从明天开始,除了你应干的活儿和应得的薪钱,我准你每天早上到程先生那里念一个时辰的书,先生的钱我来付,蓁蓁她大哥留下的书,只要你愿意看、看得懂,那就都是由你了!”

      牛娃束一束手,杨蓁在旁很欢喜地叫,“快叫干大!”

      牛娃跪下,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谢干大!”

      他牵着牛到地里去,脚步轻松活泛,路过村口王寡妇家,看到寡妇院墙上吊出一缕麦色丝穗子,他也不像平时那样反感了。犁地的时候他出了几次神,犁耙子歪了头,他碰到口袋里硬硬的核桃,才突然想起朱人杰这事。

      明天就是杨蓁去城里上学的日子了!

      好心情笼罩上一层灰暗的云,犁耙子翻出赭红色的新鲜泥土,他眼瞅着那泥土里似乎活出一副图像来:朱人杰搂着杨蓁,杨蓁头上戴一朵红花,身后鼓铙钹嗒吹打地红红火火热热闹闹。

      牛娃第一次停下了手中的活,到地边蹲了下去,他端详着那个核桃一阵,突然猛地将这核桃扔到远处的岸墙上,核桃四分五裂。

      他昨夜坐在悠千上胡思乱想,竟然起了一个十分大胆的想法:他要回家告诉爹娘,他已有心仪女子,让爹甭四处去为他寻摸好女子。要是杨蓁不去城里,他这个念头几乎要成真。如果说这个念头在以前还只是一片薄薄的荡来荡去的轻云,那么现在已经成了气候,眼看着就能下成雨。

  • 作者有话要说:  咦,上一章王相讲的鬼故事,竟然没有人想知道完整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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