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只想捂紧马甲[仙侠]》藻白珩

85、十三修罗殿前战7

　　──“……朗明深人呢？”

　　戚珣望着狱雪，等着他回答。

　　“……言雪？”早想询问朗漉下落的皇甫律仪，跟着开口问道。

　　“朗漉……他还在后头，拦着陆九生和池茜。”狱雪蹙着眉说道，他默默地将姬商的手拉了开来，续道：“西玉门‘楼阁中人’，想要重启修罗门，上头乌伽正在交战中，对手是羽族仙君之子‘承光君’，这情势怕是不容易稳住了……”

　　──必须先做出最坏的打算。

　　姬商一挑眉，难以置信地睁大一双青蓝的狐目，问道：“……西玉门？你是指，那个青龙西玉门？”

　　狱雪颔首道：“……我在‘不羁之骨’中所见，正是那位楼阁中人。”

　　闻言，姬商乍时陷入沉默。

　　若是此回沧海结界之事，背后主使者真的是那位青龙后裔──墨翠，那么的确是能够解释，为何暗鬼阵牙竟会在森严的布防之中，被人暗中突破，且至黑云寺主力与敌方缠斗至今，依然难以夺回修罗殿的主导权……

　　……然而，西玉门？……那又是为何？──姬商将探询的目光望向狱雪。

　　狱雪半敛起浓紫的眼眸，摇了摇头。墨翠话中有话，他亦是不明白。

　　“来这里的路上我先布下了结界，等会儿我离开后，便会启动结界……有什么手段你们尽管使用，不用担心波击后方，也不用担心让后方的战斗影响……”狱雪说着环视过在场众人，而后望向姬商，道：“……我会尽快回来，一芳哥交给你了……姬商。”

　　狱雪将结界的符契放到姬商手中，不待任何人开口，一过转身，便身影一闪地遁走离去。

　　不料一个人影忽地追了出来，狱雪偏头望去，只见戚珣张开的盾术拦截了结界闭合中的缺口，一举跃了出来，跟上他的脚步。

　　戚珣道：“我跟你去找朗明深……”

　　“……你。”狱雪不禁一愣地望向戚珣。

　　戚珣若无其事地抓了抓肩膀，开口道：“……我跟你去，另一边的人手绰绰有余了，这边领头的人是你……多余的战力也该妥善分配吧？不觉得……你这下子，是走得有些急躁了么？”

　　就在戚珣身后，狱雪为使姬商能够尽量无后顾之忧地，全神贯注解开穆一芳的束缚，所设下的结界已彻底闭合……

　　狱雪欲言又止地抿紧唇瓣，神色有些复杂地敛起眼眸，说道：“那么，你就跟上来吧。”

　　。

　　──灯海城。风满楼。

　　海边一线日光缓缓地亮起，很快地染上蚀海之上满是漩涡的海面，正是天光渐亮。

　　楼凌兰服药的时辰早过了，早前被蔺子歌押着喝下两碗，此刻还正在床榻上睡得昏沉。

　　风满楼顶层的房室之中，楼凌兰夜里撒气整的一片狼藉，已让人收拾齐整，蔺子歌神色平淡地倚在窗边，将目光从海面上转来回来，伸手接过洛十七所递上的手书。

　　身着鳞花卫红袍的洛十七，递过了书信，侧过身站在一旁，静静地道：“蚀海的海象就将要恢复能够通行的状态，届时暗鬼阵牙后续的布防，将直接下到修罗殿前，刀圣有令──您若有要交代之事，请尽管吩咐……”

　　蔺子歌不发一语地解开了信封上赤蝶符印的封笺，戴着手套的指尖揭开了太叔梦的传信……

　　──“留。”

　　信中所书内容，映入眼帘，仅有单单一字。

　　铁划银钩刀锋藏敛，不失迤逦的笔墨，是太叔梦一如既往的字迹。墨迹幽幽的薄香逸过鼻尖，是蔺子歌和太叔梦都用惯了的旧墨。

　　──蔺子歌与太叔梦。

　　同为在皇甫聿一的庇护下，破壳于甲鳞城的纯血蛟龙一族，两人年少时在甲鳞城中的日子，更是过得骄纵狂狷，无法无天。

　　那时为了让两人能够静下心来，好好练得一手不至于丢人的字，甲鳞城之主皇甫聿一可是费尽了心思，还亲自订制了世上绝无仅有的鳞花烟墨，又是半哄半劝的，才让一心习武的两人，过上一段肯乖乖地待在书房的日子。

　　──好字，早是练成。

　　──而今，甲鳞城没了，皇甫聿一业已身殒。

　　封界之争中，天魔封尽一战过后，甲鳞城外围毁得不能在毁的遗迹里，竟是还硬生生挖出了堆满成间的鳞花烟墨，一个个烟墨，都仔细地盛装在镶嵌着致丽珠宝的墨匣之中，并未坏损开裂，太叔梦和蔺子歌这几百年来，平日里书写用着用着的，竟还是用不完烟墨。

　　蔺子歌拿着信纸，蓦地想起，太叔梦后来有一回曾感叹过：“你看，这鳞花烟墨都快成山了……敢情亚父是以为，我们一辈子也练不成字，是不是？……还真是给他小瞧了。”

　　……多此一举。又何必写信。

　　蔺子歌在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将信纸折起收入怀中，抬手用指节按了按眉心。

　　莫可霏望着蔺子歌的模样，心中大抵已是明白──蔺子歌宁可不顾另一地，亦要在龙血沸腾之际，亲临此地的原因……

　　──蔺子歌的选择不会改变。

　　──太叔梦的选择亦不会改变。

　　莫可霏与二人相识甚早，与蔺子歌是交付后背的伙伴，尤其更为无话不言，知悉彼此秘密的友人。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莫可霏明白，唯独西玉门楼阁中人──墨翠，乃是那二人不可碰触的逆鳞，长久以来，无论墨翠如何作为，蔺子歌与太叔梦唯有一个原则。

　　──那是一个近乎没有道理的原则。

　　……没有底线的默许，既是彻底纵容，也行袒护包庇。

　　莫可霏回过神的时候，蔺子歌交叠着修长的双腿坐在他的对面。

　　一双带着银痕的深邃黑眸望着莫可霏，蔺子歌淡淡地道：“他不会伤害律仪的。”至少这一点，他可以保证。

　　莫可霏启唇欲言，却还是闭起双唇，仅是默默地颔首。

　　两人之间数百年的深厚交情，莫可霏对蔺子歌知之甚详，蔺子歌又何尝不是同样地，对莫可霏知之甚详……？

　　却也是因此无话。

　　莫可霏静静地敛起深褐的双眸，双手掩在白鸦纹的广袖中，指尖摩娑着布满疤痕的右手，他的脑海之中，思绪却是停不住……

　　──前代西匣子崇镜君遭受刺杀身亡。

　　──人皇大道珪璋失落，至今依旧遍寻不得。

　　──冥道宰辅丧命泰祭坛，连带狱笼院狱氏上下百口的性命。

　　──六合七杀阵中，青龙鳞珠的缚龙锁。

　　──影响人魂极限的蜂纹。

　　──前次修罗门被撬开，乌翎死去，封魔经失落。

　　……至此，修罗门、沧海结界复又岌岌可危。

　　数算不清，然而每一件背后带着墨翠影子的事件，永远不允许有解答。

　　无论莫可霏想质问有关墨翠的任何事，蔺子歌都不会回答，这且还是看在是莫可霏面子上，才能有的脸色──若换做是他人，只怕是身上不会还能有一块完好的骨头。

　　莫可霏蹙着眉。

　　蔺子歌将手交叠在膝上。

　　就算是界境御者之首，若是当眼前面对的是曾经的刀龙双璧，是撑起这世间的脊骨，他又有何可言？

　　莫可霏缓缓说道：“子歌……我真的很想相信你。”沧海结界，护着修罗殿，镇守着多少邪器？为了守护如今的天下，界境御者在沧海结界上，是下了死力的。

　　……蔺子歌更也是剥下神魂，镇封其中。

　　莫可霏不相信蔺子歌会不在意沧海结界的安定。

　　“……你来这里，是想守住墨翠。刀圣……也是同样的意思。”莫可霏温顺的眉眼间，挥去了向来慵懒自得的笑意，一丝来自根性的森寒，浮上表面。

　　蔺子歌没有否认。

　　“可霏。”

　　“我知道。”

　　两人的对话无果，此时，一人推开了门，走入室中。

　　不知何时爬了起来的楼凌兰，肩上披着一袭大红长袍，他抬手掩着服了药后尚还有些惧光的碧绿双眸，望向神情严肃的莫可霏，一笑问道：“听说蚀海快要可以通行了，你们这会儿……在谈什么？这般严肃？……不如，也说来让我也听听？”

　　“……。”莫可霏淡淡地叹了口气。

　　入了座的楼凌兰，轻眨着还有点惺忪的双眸，从怀中摸了颗梨子出来，啃了几口，才开口说道：“蔺子歌……我话先说了，若那孩子哪里有损伤，你不肯让我剥‘那人’的皮，就准备亲自顶上吧。”

　　蔺子歌支着脸，一双深邃的狭长凤眸凝望着楼凌兰，沉默以对。

　　楼凌兰望向莫可霏一眼，才又看向蔺子歌，忽地一笑道：“我不管你不再碰刀，还是如何来着？……记得，你还欠着我一场对决，可别忘了。”

　　楼凌兰暗含着修罗之色的瞳眸中，既是谈笑，亦是肃杀，两相不违，在他一张退化为少年的容貌上，俊俏张扬得逼人。

　　莫可霏并不想站在任何一边，布满缝合伤疤的右手，时刻提醒着他蔺子歌是一个如何的人，而墨翠的所作所为却是令他无法在此时……全心全意地信任蔺子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