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只想捂紧马甲[仙侠]》藻白珩

36、鬼二红离

　　尸者低沉着嗓音，叹气道：“唉，无赖就无赖罢，小蝼蚁……”

　　思绪仍有些浑沌，他将手中的骨板喀喀地敲响，这随手捡来的东西，也不知道是怎地吸引了他的目光……

　　在尸者的脑袋里，一个片段的回忆中，窜出一道如丝如线的黑炎，是个熟悉的景象，但倏忽间，就像明灭的烛火间散出一缕烟气，那份熟悉感便又消去踪影。

　　他记得听见一个孩子在哭泣，第一次睁开眼时，周围是个巨碑环绕的深林。

　　再一次睁开双目之际，有一头晃亮亮的金发，映在他还不甚清明的眸子之上，让他没有脏器跃动胸口，忽地一震，连带着扑天盖地而来的黑炎，都带给他一种熟悉而亲近的感觉。

　　尸者依然想不起自己的姓名，看着自身的模样，估计是个死透的殭尸无误了，可能还是个让人给精炼过的走尸，相当地硬朗。

　　──无依、无求。

　　奇了。听着朗漉的问话，倏地冒出的两个字眼，缓缓飘在尸者识海之中。

　　他再度叹息，是啊，神佛已逝，又有谁能听见谁的祈求。

　　几个日夜以来，尸者只觉得自己想得起的景色，比灵光一闪更加难以捉摸，还不如与这些误闯入鬼城的几人会会，来得用有些。

　　“好吧，我就听听你想要的是什么……”揉了揉眼窝，尸者打了个哈欠道：“看你想用抢的？还是想拿什么来与我换呢？”小蝼蚁……你能让我想起自己是谁么？

　　对于自己身份的好奇，这或许能说是尸者目前唯一的欲望。

　　这副吞噬怨魂的躯体，在入了鬼城后，愈加修复得像是新鲜生人的皮囊，如此以往，尸者的思绪也更加连贯。

　　天之道，为命道，为善孽天封的封敕。

　　似乎有什么不可违背的意志，隐隐地指引着，他又想起，刚醒过来时，一身的尸血、腥煞，还牵系着一道尸血渊河。

　　尸者的意识里，浑浑噩噩地复述着……万万，不可不可。

　　好险这恶鬼嚎泣的渊河，不知为何竟会听从自己的使唤，于是尸者一心想找个囚笼，便辗转来到此地。

　　在这受着镇压的鬼城之中，连带地那莫名不可分离的尸血渊河，也安份许多、不再暴动，虽说不上舒坦，但反倒让他安心许多。

　　朗漉有些迟疑地望着尸者，这尸者的言谈，比前几回见到时都要来得流利许多，此时甚至是像要与他交易一般。

　　朗漉道：“我要的，也并非是您的所有之物，而是本在这樊境鬼城中的一只‘鬼婴莲骨’……”

　　鬼婴树，乃极阴之物，莲骨更是数百年而结。

　　作为野浦妖君寄身的傀儡之核，能阻止傀儡在轮回之力下的百年溃损，再一次延长野浦寄宿在傀儡中的时间。

　　这并非容易寻得之物，这尸者偏生要拦在前往鬼婴树的路上，死活不让朗漉过去。

　　朗漉还记得前几回与尸者的交手，对方从一言不发，到直嚷着“小蝼蚁”，这个变化着实令人心惊，野浦剩下的时间并不乐观，不容他再多去探究。

　　“哦，你是说这‘鬼心莲’么？”尸者拉开身上斗篷的一角，只见那衣襟敞开的胸口之上，镶嵌着一只鸽蛋大小的纯黑晶石……

　　。

　　原先地道里狂烈展开的白雷与冰晶，瞬间时空陷入静止。

　　就在狱雪那几不可察地一愣的剎那，常羽仙君展开漆黑的羽翼，拦住了即将完成的束缚之阵。

　　常羽仙君睁开半敛的眼眸，那瞳孔中倒映着雷网之外，狱雪煞白的脸色。

　　被静止的不单仅是阵法，狱雪的身躯亦无法移动，即便费尽气力想要移动，却只能稍稍挪动指尖，分/身的能力有限，一时间竟被彻底压制，无法再使上更多手段……

　　一旁冻住的暗河表层冰壳裂开，河水挟着碎冰恢复流动，暗蝶与纸鹤的踪影消去。丧失阵主控制的缚阵，没有后续灵力的支撑，乍时将消未消。

　　狱雪一双紫眸竖瞳骤缩，眼睁睁地看着常羽仙君，悠哉地步出缚阵，来到自己的面前。

　　“小崽子，让我看看……你都记着些什么？”

　　常羽将右手伸向狱雪，缓缓地搭在他的头侧，一面用拇指轻抚着狱雪的眼皮，道：“墨羽乌翎待你是如何的？他，如今，又身在何处？”

　　狱雪心中警钟大响。

　　眼前所见的景物恍惚地消融着，这是对方使用幻术的征兆，随着常羽仙君的话语传入耳中，森林的景色开始和地道重叠了起来。

　　──不妙……

　　认出浮现在周围的景色，正是鬼云州那个被封印的森林，这一认知让狱雪的脉搏开始加速，他艰难地咽下唾沫，试图转移注意力。

　　──巩固心神，不再让对方能进一步探查。

　　“没有用。”

　　感觉到狱雪集中精神的抵抗，常羽那带有奇妙音调的嗓音淡淡地说着，寡淡的容颜却彷佛染上笑意：“看看……是在那森林里么？”

　　狱雪脑中“嗡”地一声鸣响，眼前再也见不到地道与暗河的模样，森林彻底地具现而出，细碎的阳光透过树叶，洒落在他的肩头上，还带着柔和的温度。

　　狱雪的视线愈来愈低，身形渐渐缩小，回到幼时的状态，明知道自己这是陷在了幻境勾起的回忆之中，脑海中却无力抵抗地出现更多画面……逐渐分不清虚实。

　　“往前走，小崽子，去你知道的地方。”

　　常羽仙君的身影也消失了。

　　足尖踏在长着厚厚青苔的石板长道上，狱雪迎着拂面而来的微风，向前迈开了步伐。

　　天空正蓝，森林里一片宁静，随着狱雪小跑起来，袖袋里的糖纸摩擦着，发出小小的声响，口中的糖果甜滋滋的，一切都是那么令人喜悦。

　　“……啊！”

　　狱雪一个不注意，脚在石板边青苔上滑了一下，眼见要跌倒在地之际，被一旁窜出的人影给扯住后领，又站了回来。

　　前额垂落着几缕白金的发流，顺着男子脸颊一侧，和枣红的发丝编做蜈蚣辫，发尾缀着的飘花琉璃珠折射着日光，投在他邪魅俊俏的脸庞上。

　　正是与墨羽乌翎搭档之人，鬼二红离。

　　“鬼二，你来这儿干嘛！”幼小的狱雪艰难地仰着头，一双圆润的紫眸瞪着高大的红离，那几近两米的身高，每每让他仰头仰得脖子酸痛。

　　敢和鬼二红离对视对却不萌生退意者，实在不在多数。

　　而这小子一如既往地视他锋利的目光为无物，还总是不知道在生什么气似的，见了他便张牙舞爪，每每让红离看了便隐隐发笑。

　　“你能来乌翎这儿，我又怎么不能来了？”披散在后背的枣红长发，被风扬起，红离蹲下身，伸手捏住狱雪的脸颊，开口道：“拿了糖就忘了人，没大没小的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