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只想捂紧马甲[仙侠]》藻白珩

112、鳞花公孙会皇甫

　　──皇城，鳞花卫上将军私宅·密室。

　　主位之上，楼凌兰的脸庞让罩着红纱的灯笼映亮，一张俊俏的少年面容，漾开笑容，面若桃花。

　　公孙容被西琴所伤，直至今日才恢复过意识：“他的尸身，又何以……”颤抖着的语气，他欲询问之人，为他前代之鳞花卫指挥使──公孙冬深。

　　楼凌兰揭开茶盖，浅抿一口，惬意地道：“我送的。”

　　闻言，公孙容猛地抬头，一双孔雀蓝绿的眸子，眼眶泛红：“上将军……！”

　　楼凌兰摇了摇头，叹道：“你办事不力，我会罚你，将你打入大牢……你说，我若不表现得足够厌恶你，厌恶你们公孙氏……另一边，又怎么会愿意相信你──‘小公孙’竟然会背叛于我？”

　　公孙容陷入沉默，重伤昏睡的这几日，他日复一日地梦魇着，与公孙冬深的对战，他根本下不了手，根本无法下手伤他，哪怕明知他不过……已逝之躯。

　　楼凌兰碧绿的眼眸浅敛着，启唇道：“表面功夫，永远不足够，冬深的尸体，可不正是公孙氏失信于我，最好的证明？”

　　──我可真是个失职的鳞花卫。

　　泪水从公孙容眼眸边落下。

　　楼凌兰将披在身后的外袍拢了拢，叮咛道：“别哭呀。等会儿上刑，你还有得演呢，眼睛先哭肿了，就不好看了。”

　　公孙容颔首道：“……属下，明白了。”

　　楼凌兰将手肘支在扶手上，撑着脸挑眉道：“你可要禁得住啊，看在冬深死去的份儿上，我本想保你死有全尸，谁料你偏生执着，要往那地狱的门前去……也是勇气可嘉了。”

　　“小公孙，我准许你能咒骂我，那可，符合‘那位大人’的低俗兴趣了。”

　　公孙容恭敬地应道：“属下必尽力而为。”

　　“放心吧，都是自己人下的手，玩不死你的。”楼凌兰从果盘上拿起一块晶莹的梨片，吃了一口，才道：“对了，我今年又回绝了万影宗门的帖子，让你那公孙小弟回老家去。”

　　……公孙芙萸，竟然还不肯放弃？公孙容低着头，抿紧了唇，正要开口之际，楼凌兰话语传入耳中：“我身边公孙氏的人，就到你。不用再多了。”

　　“容，在此拜谢。谢将军成全……容的心愿。”公孙容跪伏在地。

　　楼凌兰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免礼，退下吧。”

　　然而公孙容依然直至听见楼凌兰走远，才起身举步离开密室。

　　夜里突然失眠的皇甫律仪，下楼取了冰镇的花果酒，悄悄地要回到楼上客房之际，却正巧碰上刚走出密室的公孙容。

　　“……少爷。”

　　“……指挥使阁下。”

　　两人互行一礼。不冷不热，恰到好处而不至于失礼的问候。

　　公孙容的颈子上灵符绷带还未卸下，一头淡金色的长发，没有如往般在身后扎成宽松的麻花辫，而是简单地系起，负伤清减的容颜，神色憔悴。

　　皇甫律仪睁着一双水蓝的眼眸，细细地望向公孙容。

　　……他觉着今夜的公孙容，哪里有些不对劲？

　　但却也不知能开口说些什么。

　　两人年岁相仿，年年历来，每逢皇甫律仪从弦鸦山到了皇城，总是或多或少能碰上几回面，两个到了哪都可算是处事圆滑玲珑的人，却是不论如何都熟捻不起来。

　　皇甫律仪感觉，他和公孙容，好比两个世界里的人。

　　沧海一战，他后来见到公孙容，身在被沧海隐密地运上来的伤患行列之中，才知晓，原来那一日公孙容竟也是在修罗门前。

　　“……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事么？”

　　回过神来时，皇甫律仪才发觉自己开口说出的话语。

　　一直以来仅限于礼节性问候的关系，似乎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他看见公孙容抬头望向他，一双雀羽似的眼眸，在烛火映照下，时而偏蓝时而偏绿：“少爷……还是别管我了。”

　　公孙容缓缓转开了目光。

　　皇甫律仪从阶梯上走了下来，道：“……律仪。”

　　“……？”公孙容微不可察地浅一蹙眉，随即温和一笑：“少爷，既称在下为指挥使，那少爷……可知晓我等鳞花卫最初，又是为何而生？”

　　鳞花卫的前身，即为甲鳞城的一支兵力，然而化入如今朝廷之中，此一前缘，早已是知者甚少。

　　“……你……知道？”这回换皇甫律仪惊讶了，难道公孙容竟然知晓他为鲛人之身？但这和那又也什么关系？都几百年前的事儿了……？

　　公孙容没有回应，复又行了一礼，淡淡地道：“天要亮了，少爷还是……多少再歇会儿吧。”

　　。

　　狱雪凝神唤出封魔经的符纹，内府识海狂卷的雪花之中，悬浮而起的经卷之上，一缕符纹流向现界。

　　漆黑的符纹，顺着狱雪白皙的肌肤蔓延而过，以右手结印为中心，向着地道中孽兽奔去。

　　方才那名九幽的医者，并不清楚袭击者的身分与势力，在同一夜袭来的势力分为两至三股，率先在般若寺前开打了起来，引爆炎系符术与孽兽释放几乎是同时发生的事。

　　寺中医者与伤患病患，在袭击之初便敲响寺内警钟，让驻守逸城的界境御者联盟之御者，发动界境，转移了大半，几乎无损。

　　……狗咬狗？为了什么？

　　狱雪皱了皱眉。

　　医者亦没有头绪。

　　他已是留下来善后的最后一批人员，医者表示确认过孽兽被放出之后，上头即交待先舍弃般若寺，以彻底转移为第一要务。

　　──“地底之下，还有什么地方？”狱雪问道。

　　面对持有高等鬼云州暗鬼阵牙令牌的来者，事关邪器，医者并不敢怠慢，尽可能详尽地言明，并将地下地图也交给了狱雪。

　　狱雪虽还还无法彻底驾驭封魔经，但光凭是一缕符纹，便能在眨眼之间，将孽兽的群巢完整封印，再将之绞杀。

　　封魔经，真不愧为封印宝器中的圣级重器。

　　……是邪器封匣的气息。

　　巴若水所言为真。

　　沿途清理掉孽兽，他向着地底前进着，燃着符炎的左瞳，已经能够看见孽火的踪迹，这是封匣半是开封的状态。

　　前方仍有一段距离之处，一个穿行过界境而来之人，发话道：“办事不力的狗东西……这都八十一条人命了，至此还连个匣子都打不开……”

　　“大人，饶命啊！”

　　“为何一路上的孽兽都失了踪影？放出孽兽的是谁？”

　　“都滚开，我亲自来……”

　　──是界境御者？狱雪暗中隐匿起踪迹，悄然接近。

　　只见地底一棵巨大的枯树之下，盘根节错的地道中，画满阵法符术，正以孽兽吞噬之人命为祭品，试图解开邪器封匣之上，一道道鬼云州严密的封符。

　　不能再靠得更近了，界境御者对于灵流过于敏锐……若是再近，恐怕将打草惊蛇。

　　封符不过初解，孽兽已大多被狱雪所解决，他倒要看看眼前这人，又是何方的界境御者？哪怕是当时十二门派妄动邪器，也没有任何界境御者胆敢参或其中。

　　界境御者联盟中，律法严苛，碰上邪器沾染孽火的界境御者，是断不能留的。

　　……那么眼前这人，究竟是何人？

　　狱雪瞇起燃着符火的眼眸，凝神望向他穿着一席水绿长袍的身影，却忽地被他身边之人一惊……

　　虽然面上戴着面具，但并无碍狱雪辨识出他的身分，那黑蛇之血的气息，竟是出樊境的敌袭那晚，所遇上的黑蟒蛇血的敌者？

　　。

　　──苍州·鹭府·天枢阁。

　　“大哥、连犽哥、九奉哥、熙雨哥，早安！”推开书房的门扉，鹭天晴揉着惺忪的睡眼，浅棕的长发垂落在身后，后知后觉地傻愣地道：“……大家，难道……昨晚全都没睡么？”

　　清早的日光洒了进来，桌案上散落着的书信文件，点着的蜡烛未灭，一看便不是清早议事的模样。

　　九奉在唇边比了个禁声的手势，鹭天晴看了过去，只见鹭无双披着外袍，趴在桌案上睡了过去。沧海期间累积了多件要事，昨夜处理了一宿，然而阎门一会是否择期再开？函书往来间，鹭无双还下不了判断。

　　“走，睡饱了就别在这儿瞎折腾，来练剑。”连犽不由分说地将鹭天晴提了出去：“去把头发扎起来。”

　　“……连犽哥饶命啊。”怕吵醒大哥鹭无双，鹭天晴小声地求饶着：“唉呦，我好像哪里还不大舒服，还是先回去休息好了……。”

　　口头上虽是如此说着，鹭天晴还是取出发绳系发，认命地去取了佩剑，和连犽往中庭去了。

　　九奉摇了摇头。

　　沐熙雨疲懒地将下颚放在桌案上，又将手伸长，替自己倒了杯凉茶：“天晴从被掳那时，便失去意识，直至回府才清醒过来，你觉得很可惜么？”

　　九奉看了沐熙雨一眼，失笑道：“着实有些。哪怕见见场面，兴许也能令他性子沉稳些。”

　　“我倒觉得，小天晴这样没什么不好的……”沐熙雨放下茶杯，摊了摊手，道：“见多了像是小芙萸那般，带上狠戾，你想拉回来也难了。”

　　“我赞同熙雨的看法。”鹭无双从臂弯里抬起脸，道：“天晴这样，没什么不好的吧？”

　　“且慢……”见鹭无双又要趴回去睡，九奉摇了摇头道：“阁主若醒了，就请自行回床上睡吧。”

　　一旁沐熙雨伸手又要倒凉茶，这回九奉可不准了：“大夫说了，你得多喝些热的，我再去煮茶，你先消停点……看看你，灵符绷带还缠得像是个粽子。”

　　沐熙雨道：“一两杯冷茶，还弄不死我的。”

　　鹭无双道：“可就是在这桌案上，才能睡得格外香甜啊。”

　　两个疗养中的伤患，接连发话，相视一笑。

　　九奉头疼地又摇了摇头，道：“我去喊琅华进来……”

　　沐熙雨皱了皱眉：“九奉，麻烦你煮茶了。”

　　“唉呦，我的床榻……我可得好好睡上一觉了。”鹭无双打了个呵欠，转眼间已起身向着寝间走去。

　　沧海一役后，与樊境关系陷入僵局的天枢阁，已在暗中向鬼云州靠拢，眼下正是在追查邪器封匣之事，没可能单纯地闲着，养伤养病，凡事都要紧抓着时间。

　　九奉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去煮茶。”起身之际，不忘将凉茶的茶壶一并带走。

　　鬼面人之间能有所感应，身为红艳鬼，沐言知晓，持有紫餍鬼的公孙容亦是顺利脱身于沧海，浅褐的眼眸望向窗边，只见窗外一只一只的琏蜂飞回，依序停在桌案的书信堆边上，静待着九奉回来。

　　天枢阁立场，如今向鬼云州靠拢。

　　沐言并无意见，他往昔所属万影宗门，即与鬼云州暗鬼阵牙有所连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