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冤状》南聿

94、第九十四章

　　产鬼王氏被鬼娘拖到地府的那天苏信北并没有在场，当时在乱葬岗的只有她和叶昭炀。

　　夜叉静等着对方回答，摆着得不到答案不罢休的姿态。

　　苏信北若有所思地与她对视，隔很久才移开目光老实交代：“王氏和祭司大蛇有交易的事，我知道。”

　　“你知道，但你没说。”夜叉双臂交叉抱在胸口，“王氏跟我说过，和她交易的是一个女人，应该是祭司大蛇的人。”夜叉道，“你见过吗？”

　　“没见过。”苏信北这次倒是非常直接，“祭司大蛇和她交易的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他说着停下反问，“会不会是你体内的恶鬼？”

　　夜叉摇头说：“不是蛇婆，那个女人对我的态度很奇怪。”她眉心渐渐蹙成一团，回想起那天在血池时，女人对当时还是鬼娘的她说过的话——

　　万是没想到，你会为了苏信北过来找我，你可知，是他杀了狄安良。

　　你自是想不起来我的，你连你是谁都想不起来。

　　你还真的是和以前一样，完全没个脑子。

　　血池出现的女人知道是苏信北杀的狄安良，知道鬼娘是狄安良，甚至知道她是夜叉，而且她说的那些话听着感觉她与鬼娘是旧识。

　　七爷八爷也曾提醒过她，能养怨灵血池的只有酆都城的鬼帅鬼将，可后来因为鬼娘的记忆消失，又查到是祭司大蛇所以她完全忽略了这个女人。

　　好一会儿她才叹声说，“算了，先不管她，”转移话题道，“邵鹏还在清竺药堂吗？”

　　苏信北点头。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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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竺药堂内，邵鹏正站在柜子旁盯着天河整理药柜，天河手上捏着药凑近鼻子嗅了说：“这是六月寒，辛，温，主治风寒外感，咳嗽，女子小腹疼痛，毒蛇咬伤都可用药。”

　　邵鹏似懂非懂也低头凑近仔细嗅了嗅六月寒，天河把药放进药柜，又打开另一药柜捏出一点放在邵鹏的鼻下：“这叫龙葵，在十、十一月采，味苦，性辛温，咽喉肿痛，肺热咳嗽可用。”

　　邵鹏点头表示明白。

　　天河将药放回，又开始寻药。

　　邵鹏一眼扫过就见到柜子上有个熟悉的药名，笑问道：“天河，这不是你的名吗？半天河。”

　　天河看向他指着的药柜，心口一揪：“嗯。”

　　“原来你的姓名是药名啊，这药是治什么的？”邵鹏有点小兴奋。

　　然而天河并没有太大的兴致，垂下手漫不经心地扫过一眼后替明天取药的病人打包药材：“治鬼的。”

　　“啊？”

　　“我师父给我的名，广白也是药名。”天河扎好药包，叹声说，“今天就教你这些，明天再学。”

　　邵鹏看出他情绪的变化，忙点点头：“好。”

　　邵鹏先回后堂，天河独自忙活一会儿才去关门，没成想刚走到门口就见狄安良和苏信北。

　　他让步一边，狄安良走进来就问：“邵鹏呢？”

　　半天河伸手指了指后堂。

　　夜叉谢过就往里走，半天河突然开口叫住她：“王妃。”

　　夜叉转身看向天河，同样意外地还有站在门口的苏信北。

　　天河垂下的手交叉握在一起，有些不安地看着夜叉张口半会儿又把话给咽回去。

　　苏信北见状已然明白，便道：“你师父的事，我们晚点和你说。”

　　天河感激地看向苏信北，点头说：“好。”

　　邵鹏在清竺药堂住的不错，至少不会发生无缘无故梦中杀人的事，洗了把脸正准备躺下，房间门突然被一脚踢开。

　　“嗯？”邵鹏惊讶地看向直冲而来的夜叉，还没等他问话，这女人直接就把他按倒在床上！

　　男人瞠目结舌。

　　夜叉低头慢慢凑近邵鹏的脸，邵鹏想推开却发现自己连一个女人都对付不了，手无缚鸡之力他今天算是明白了。

　　苏信北越看越不对，眼见着两个人的脸就要贴上，忙上前扯上夜叉的胳膊：“你干什么！”

　　夜叉望了一眼苏信北重又看向还躺在床上的邵鹏：“我只是确认一下，腹鬼还在不在他身上。”

　　“嗯？”邵鹏坐起来，“大人是有办法救我？”

　　“没有。”

　　“……”邵鹏双颊一鼓垂下头。

　　苏信北愈发不明白她的行为：“怎么突然提起腹鬼？”

　　“因为腹鬼 知道顾青岩在哪，”夜叉垂首，“腹鬼数量稀少，能随心所欲在阳间的更少，好巧不巧，我听说镇魂府有一只。”

　　“镇魂府？”邵鹏突然来了精神，“听名字好厉害啊。”

　　“是很厉害。”夜叉摆手，“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统领镇魂府的顾青岩和你前世应该有点瓜葛。”

　　“啊？”邵鹏惊愕看向夜叉，“什么瓜葛？”

　　夜叉摊手：“我不知道。”她顿了下解释说，“一开始只是因为传闻镇魂府有腹鬼才怀疑顾青岩，后来又打听到你和顾青岩前世都是死在战场上的，所以我猜测你们二人应该有点关系。”

　　闻言，苏信北也记起邵府的事：“说起来，那天在邵府的冥鬼好像也说了些含糊不清的话。”

　　夜叉点头：“所以啊，如果这只腹鬼真的是顾青岩塞进去的，那说不定能知道顾青岩的下落。”她猛地俯冲下去，贴近邵鹏，“即便是镇魂府君，重罪也是要下地狱的。”

　　女人气势汹汹吓得邵鹏往后一缩：“那你也不要吓唬我啊！你吓唬我腹鬼也不会出来告诉你那个姓顾的下落！”

　　“那就开膛剖腹呗！”门外叶昭炀突然进来，故作恐怖地对邵鹏说，“只能从你肚子里把腹鬼挖出来问话了!”

　　“咦，我信你的邪！”邵鹏倒回床上。

　　夜叉微微一笑对着邵鹏的肚子说话：“小东西，你要是听到我说话呢，就跟我会会面，你也不想被冤枉对吧，好端端的背上杀人的名下地狱去，可不划算。”

　　邵鹏蹙眉看着盯上自己肚子的夜叉，总觉得哪里不对。

　　“啧。”叶昭炀笑出声，“怎么看怎么像孩子他爹跟没出生的孩子说话呢。”

　　“闭嘴！”

　　三人同时冲着叶昭炀怒声吼话。

　　虽然是个鬼吧，但面子还是要的，叶昭炀抹了一把脸迅速转移话题，“不过，我也查到一些事。”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卷，“邵鹏杀的那个女人可能不是人。”

　　“你查到什么？”夜叉问。

　　叶昭炀把这两天自己的调查说了一遍。

　　虽然现在是个鬼，但活着的时候好歹也是个少卿，关于查案他有自己的想法——案件要查清楚首要一点要知道被害人的身份。

　　虽然邵鹏说她是外地来的，不过既然她蓄谋已久要骗邵鹏，那一定在凤京城逗留多日并且多方打听过这个邵府独子。

　　所以，他请常安帮忙去查最近来凤京城并且在邵府和当铺附近经常出没的女人。

　　叶昭炀把画卷交到邵鹏手上：“你看看是不是这个女人。”

　　邵鹏将信将疑地打开画卷，一张魅惑诱人的脸慢慢映入他的眼帘：“是她！”他猛地坐起指着画卷上的那张脸，“就是她！”

　　“我找土地核实过，她是秦州人，早在认识邵鹏前就死了。”叶昭炀收起邵鹏手上的画卷说，“所以你杀的是一具尸体。”

　　叶昭炀继续说：“这女人的确干过不少害人的勾当，死后生魂一直下落不明，直到邵鹏做梦杀人的那天鬼差才找到，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她灰飞烟灭。”

　　“这么说，接近邵鹏的是被鬼附身的尸体？”

　　“嗯。”叶昭炀说，“但我没查到是哪只鬼。”

　　夜叉愈发笃定自己的猜测：“不管是哪只鬼都是要害邵鹏，但腹鬼却教唆邵鹏杀她。”

　　“明知道是只鬼却非要邵鹏动手分尸，还要摆下人骨阵。”叶昭炀砸吧了一下嘴，“越想越觉得可疑。”

　　夜叉索性坐在床侧：“教唆分尸可以是腹鬼的兴趣，但摆人骨阵的目的是什么？”她自言自语分析案子，“就是让那些鬼魂跟着邵鹏成为他的傀儡？”

　　“成为傀儡后呢？”苏信北问。

　　叶昭炀抱住自己，虽然是个鬼但他仍觉得自己身后还站着个比自己更可怕的鬼，阴冷冷的，“让这些鬼魂保护邵鹏？”

　　一语惊醒梦中人，夜叉猛地抬头看向叶昭炀，手指点啊点：“有道理。”

　　“有什么道理！”邵鹏横了一眼，“让我做出那么血腥可怕的事，竟然说是要保护我？可笑！”

　　苏信北打断邵鹏：“恶鬼怕屠夫，你手上沾了血，恶鬼对你多少有忌惮，再加上你会摆人骨阵会邪术就更不会对你怎么样，况且你身后还跟着那么多鬼。”

　　“可是……”

　　叶昭炀：“突然觉得这只腹鬼好可爱啊。”

　　“可爱？”邵鹏总算明白什么叫人鬼殊途，完全无法苟同鬼的想法。

　　苏信北竟然也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说：“如果真的是顾青岩，这家伙为了保护邵鹏真是煞费苦心啊。”

　　“什么啊！”邵鹏坚决不会承认自己肚子里的腹鬼是为了保护他才教唆分尸。

　　夜叉也是同意苏信北他们的想法：“是啊，啧，前世一定是好兄弟好挚友。”

　　“喂！”邵鹏大喝一声打断他们，“你们动动脑子，如果这家伙真的是为了保护我，那为什么冥鬼会出现在邵府闹得我爹娘动手？”

　　他看向苏信北：“刚刚王爷也说了吧，这冥鬼说的话虽含糊不清但也是指向你们所说的那什么顾青岩，他！”邵鹏加重语气，“怎么可能是保护我！怎么可能！”

　　三人同时看向邵鹏脸色都是一变却很有默契得谁都没有说话。

　　邵鹏见状也意识到哪里不对，刚张口想问，就听夜叉说：“苏信北辛苦你陪叶昭炀去邵府一趟，我去找孟婆。”

　　两人一鬼快速离开房间，只剩邵鹏独坐在床上一脸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