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冤状》南聿

44、第四十四章

　　死过吗？

　　这问题问得无心，可听者却是有意了。

　　苏信北也不知道在置气什么，强硬地从她的手里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明明刚刚还那么想跟她亲近。

　　狄安良低头看了眼空落落的手，不明所以。

　　“死过好几回。”他突然开口，暗沉的目光终于能让她对上那个阴鹜的男人，“每次都被我救回来，你是不是很不甘心啊？”

　　“你在说什么？”狄安良对自己曾经做过的事一无所知，她只是想确认自己是不是回到了死亡之前。

　　可现在苏信北好像说得是另一件事。

　　“说什么？”苏信北挑眉，冷笑又带着自嘲，“说什么，你不清楚吗？”他偏过头问，“每次我都当意外，从不问你为什么要寻死觅活，问得多了，我害怕你连话都不肯跟我说，现在倒好，当着我的面就发起疯来了？这么想死，你当初为什么还要答应嫁给我！”

　　最后一句他是吼出来的，声嘶力竭的吼。

　　也是真的愤怒！

　　狄安良吓了一跳，整个人都一惊，但同时她也知道，现在的自己真的是在去世之前，而不是被邪术师苏信北复活的狄安良。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解释了一句。

　　看他发火，真是难受但又带着报复性的快感。

　　苏信北气得脸色发青，瞪着她等了会儿见她没继续说甩手就离开。

　　一旁的刘太医吓懵了，话也不敢说，气都不敢喘，好容易等着王爷离开，才稍稍动了下，“王妃，需要把脉吗？”

　　“我没事，不需要，让人给我做点吃的就行。”狄安良脑子有点乱，心情更是五味陈杂。

　　刘太医笑笑，走到床侧，还是从药箱里抽出一根红绳递给了狄安良，“这些琐事，王爷都会吩咐下去的，他这心里头呀，就紧着您，您也别生他气。”

　　“太医好像和王爷很熟？”

　　“不是很熟，只是王爷脾性简单，一看就明白罢了。”刘太医顺着红线替她把脉，他闭着眼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王妃再调理几天就行。”

　　他把完脉说完就离开，房内就剩她一人。

　　她下了床，才见着这房间的全貌，果真是原来的那间屋子，苏信北并未骗她——这屋子什么都是原来的模样。

　　只是房间中央没有那特意准备的凤京城缩景，空荡荡的。

　　她挪着步子再往前走了两步就见着一只盒子，盒子雕花精致，一看就价值不菲，上头是有锁的，只是没锁上，耐不住好奇，她打开了那盒子。

　　盒子打开里头是面具——她遮住右脸的面具。

　　“你在看什么？”

　　门口传来苏信北傲娇又火气的声音，她手上拿着面具闻声侧过身望向苏信北。

　　雪光太强，照得他一半的脸都藏在光下，她看不清，向前走了几步，可苏信北却无故往后退，她拎着面具又试图上前，苏信北还是往后退。

　　狄安良冲了上去，苏信北立刻消失，她没注意脚下的门槛，一个踉跄直接扑向地面。

　　可这近在眼前的廊道地面突然开始转圈延伸，一圈一圈像漩涡似得将她拉扯进去，整个人控制不住如跌下悬崖漂浮于空中，双脚踩不着实处，双腿用不到力。

　　她惊恐地往上看去，终于刚刚阳光下，雪光中的明亮渐成只剩一个圆点。

　　直至周遭再无其他，她终于落地双腿一弹，整个人直接跳坐起来！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并不清晰，她满身大汗，下巴还滴落了汗水，双手撑在软软的床铺上，两只腿依旧没有半分知觉。

　　“刘太医，刘太医！”

　　听清楚身边人的声音，她才转头望去，叶昭炀跳着往外跑去，一直在门口守着的刘太医拎着药箱走了进来。

　　她回来了，她现在躺在清竺药堂的房间，就是当初狄安良躯壳睡着的那个房间。

　　刘太医走近，从药箱抽出红线。

　　“不用了，我没事。”她拒绝把脉。

　　狄安良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真的没事，还是害怕被发现自己这半人半鬼的状态。

　　刘太医没多说，拎着药箱又撤了回去，叶昭炀发愣地看着狄安良，直到被狄安良问话，才回神。

　　“我怎么在这，我不是在义庄门口吗？”

　　“狄安良被猫鬼抓伤，王爷送你回来的。”叶昭炀似乎也有些奇怪，抱手蹙眉倒吸一口气，“奇怪，要说你是个鬼，狄安良被那猫鬼抓伤下蛊，但是神志是你在控制，按理说，你不该被……”

　　“行了。”她并不想跟其他人说，她就是狄安良。

　　在没有查清楚所有事情之前，这是一个需要埋起来的秘密。

　　另外就是叶昭炀说得和她经历得完全不是一回事，是不是苏信北跟他们撒谎了？

　　“苏信北呢？”

　　“……”叶昭炀摊手耸肩，眼神躲闪地背过身去。

　　狄安良一看就不对劲儿，她翻身下床，整理了下衣服，便往外走，叶昭炀伸手要拦也没拦得住。

　　走到门口，平舆和常安一左一右就挡住她的去路。

　　“王妃，王爷要你在这好好休息。”

　　“我要查案。”

　　她边说，就要从两人中间过去，两个人同时伸出长臂。

　　狄安良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产鬼没找着，鬼童还在游荡，随时都有人会死，你们知不知道？”

　　“王爷去查了。”平舆道，“王妃不要为难我们。”

　　她这暴躁脾气，恨不能用刀子把这两货给戳死！

　　要她还是鬼娘，还是那个没有拘束的鬼魂，她早窜出去了。

　　可现在，她魂在体内，还是本魂，就算没有苏信北的噬魂钉也是需要勾魂使来勾出魂来。

　　“干什么？”她一笑，“软禁啊？怕我对你们王爷下手吗？”她舔了舔后槽牙，双臂一抱，“让开！”

　　平舆轻叹：“王妃，王爷说着几件案子都太危险……”

　　“平舆，你认识一个叫庆阳的人吗？”

　　狄安良故意打断他，“我见到他了。”

　　平舆的手无意识地放下，他那双看着狄安良的眼睛惊愕又有些恍惚。

　　他没说话，常安倒是先说了话，“庆阳？他不是回老家了吗？”

　　闻言，平舆的脑袋低得更下，狄安良则是饶有兴趣地看向常安，“你也认识？”

　　“庆阳也是王府的侍卫，只是前些年说要回老家。”常安看来并不知道庆阳的遭遇，“这么，王妃见着了？”

　　“是啊，他的确回老家了。”狄安良未正面回答常安的问题，她上前一步，见平舆没动静就径直往外走了。

　　常安要挡，却被平舆拉住。

　　狄安良并未去找产鬼或是鬼童，她直奔昨晚的义庄，义庄大门紧闭，推也推不开，苏信北昨晚已经做好准备，怕是进去也找不到什么线索了。

　　“喵！”

　　猫叫声从天而降，狄安良循声弯曲才发现昨晚那只差点要她命的猫。

　　独眼猫非常通灵，昨晚还以为是猫鬼，可现在看来，它是活猫，黑白相间的毛里夹着干草。

　　“喵！”猫又叫了一声。

　　当狄安良的注意力完全被它吸引住的时候，那只猫竟然扭捏迈腿开始跑了。

　　它是要带自己去哪里？

　　狄安良跟上独眼猫，猫冲跑的速度有些快，她差点没跟上，但好在独眼猫会停下等等她，不至于跟丢。

　　这只猫昨晚和今天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喵！”

　　那只猫又叫了一声，它停下来往后退去，然后撒腿就跑。

　　狄安良抬头看向眼前无比熟悉的云月楼，真想骂娘！

　　那只独眼猫怎么就带她来这地？怕是不知道自己跟这地有着什么深仇大恨。

　　“呀，这不是王妃吗？”

　　说话的还是那老鸨，鸨的很！

　　狄安良没说话，白了一眼那老太婆就转身拉开，刚背过身就被老鸨扯住了手臂，“王妃来都来了，怎么不进来坐坐？”

　　这老鸨的态度还真得让她意外，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被骂清醒了，不过依旧很膈应。

　　“你看我全身上下有什么地方叫嚣着喜欢你这？”她甩开老鸨的手继续往前。

　　才走两步又见得王府的下人正站在门边上躲着，也是巧，他那么一动反倒是惹了狄安良的注意。

　　狄安良咧嘴一笑，颇有点无奈：“苏信北又在这？”

　　还真是个风流王爷呢。

　　“王妃。”那人躬身行礼，不敢抬头更不敢回话。

　　要说她对苏信北的讨厌从昨晚开始就没停歇过，自己又是被这个男人给休了的，她实不必要生气，更不该去吵去闹。

　　可这脚就是止不住啊。

　　她推开那老鸨也不顾楼里那些大爷姑娘打量的目光，冲上楼就直奔清宁的房间！

　　未等有人阻拦，清宁房间的门就被她给踹开来，里头清宁的琴声戛然而止，她望过去，就见清宁一人坐在古琴处，抬头笑问：“王妃怎么来了？”

　　狄安良没理会，四下望过，确定苏信北不在这里。

　　“人呢！”

　　“不在。”

　　想骂娘，难不成苏信北在这云月楼还不止一个相好？

　　可是……

　　“你这里怎么有腐尸的臭味？”狄安良紧皱眉头，警惕地望向清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