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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

  •   弦月初升,一行清辉如水般自轩窗流入,将普华庵内木质的摆设渡上一层淡淡的霜色,看起来好似银子似的,却又比银子多些亲人的佛性,青烟一丝一丝打着旋向上浮,模糊了阮妃的侧脸。

      她清瘦,下颌骨轮廓鲜明,长发曳地,淡蓝色的衣袍前后铺陈开来,像一朵安静的睡莲。

      阮妃慢却规律的敲着木鱼,佛珠一粒一粒的滑过指尖,身畔灯烛摇晃,在佛像的脸上打下一片晦暗不明的阴影,将那粗制滥造的佛像映的笑容诡异。

      阮妃闭着眼,呼吸却不大平稳,每每入夜,她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多年前,顾盈重伤在榻,昏迷不醒,她跪在养心殿外乞求皇帝彻查元凶的场景。

      皇帝起初不愿见她,最终受不住她求,宣她进了养心殿。

      她忍受万箭穿心之痛,带着哭腔厉声道:“皇上,元凶是谁你我心知肚明,你叫臣妾忍,可那是臣妾的亲生骨肉,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就要再轮椅上度过一辈子,臣妾如何能忍!臣妾是个人啊!”

      皇帝的脸颊抽了抽,硬声说:“没有证据,妄加揣测,见欢你是气糊涂了。”

      “有证据,一定有证据!只有陛下肯彻查——”

      皇帝最终也没有给她一个答复,意在用一方锦被将所有的污秽都遮盖过去。

      于是,她破釜沉舟,藏了一把剪刀在袖中,趁着给皇后请安的空子,狠狠的刺了过去。

      若能玉石俱焚,手刃仇人,也是好的。

      可惜——

      她挑了一下唇角,自嘲似的笑了,木鱼停顿,她纤细的手腕颤抖不止,随后握拳。

      “三年了。”她的声音清冷:“赵玉燕闭上眼睛的时候都不会害怕吗?”

      不知何时,她背后已经站着一个黑衣蒙面之人,手中持了一根绷紧的麻绳,眼神阴鸷。

      “也罢,我死了定化作冤魂,日日缠着她不休,直到死。”阮妃一字一句的说,嘴唇颤抖,眼眶猩红。

      那刺客一步逼上来,麻绳绕上了阮妃的脖子,女人尖尖的指甲嵌进他的虎口,掐出痛苦而怨恨的伤口来。

      就在此时,轩窗被破,窗外扑入一道影子,刺客被强行拉开,两人在地上翻了个滚,顾岐自袖中排出袖刀,压腕,手劲极大,狠厉,穿透那刺客的琵琶骨,几乎将他钉死在地上。

      刺客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血在他背后蜿蜒如一张鲜红的铺盖展开,顾歧丢下他转身去解阮妃脖子上的麻绳。

      “阮妃娘娘!”他短促的喊:“醒醒!”

      “七......”阮妃像一条脱水的鱼,急促的喘息,剧烈的咳嗽,几乎说不全一句话,她猛地攥住了顾歧的手腕:“七殿下!”

      “别怕,我带您走。”顾歧弯腰将她背起,转手从那刺客身上拔下袖刀,利索果断,他侧首道:“阮妃娘娘闭眼。”

      阮妃闻言闭目,顾歧反手一刀割断了那刺客的喉咙,热血溅了满手,他分毫未曾犹豫,转身冲向门外。

      他甫一拉开门,竟是万箭待发,顾歧当机立断,关门后退,“咄咄咄”数声起,燃烧的羽箭钉穿了门板,焦糊味霎时间弥漫开来。

      顾歧不得已放下阮妃,“嗖”一声,数箭自大开的轩窗飞入,火星子迸溅开来,这普华庵中皆是木桌木椅,顿时隐隐有燃烧之势。

      这景象实在是太像当年的无极殿了,顾歧瞳孔一阵剧烈的收缩,转身一把抓住阮妃的手臂道:“娘娘,您走得动吗?”

      阮妃脖子上一道青紫色的勒痕触目惊心,她胸膛剧烈的起伏,眼睛却发亮:“我可以。”

      “好。”顾歧道,他起身一把扯下佛龛上的藏青色台布,又将净瓷瓶里的柳枝拔了将水倒在那台布上,往阮妃的身上一披,沉着道:“我引开他们,您从窗户爬出去,升平会在外头接应。”

      “好。”阮妃咬紧了嘴唇:“七殿下冒死相救,我必不能死!可七殿下你务必小心!”

      顾歧微微一笑,像是喂阮妃吃了一颗定心丸:“好,待会儿见。”说完,他扛起角落里的桌子,横在身前,一脚踹开了普华庵的大门。

      是夜,一向踏实肯睡的苏敛忽的一阵心悸,醒了。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凝神再听,的确是敲门声。

      深更半夜敲后院门,苏敛觉得右眼皮一阵抖动,是熟悉的不祥预感,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披了件衣裳,走出门。

      门开,苏敛道:“升平?”她一转眸:“这位是?”

      升平张了张嘴,一时不知如何解释,阮妃喘了口气,低声道:“妾身阮见欢,是顾公子的朋友,深更半夜的打搅了苏大夫,实在是对不住。”

      苏敛目光上下一打量,迅速觉察不对,这女子发丝末梢枯黄,衣裳也有斑驳的炭灰色,她面色苍白,气息虚浮,脖子上还有一道青紫色的新鲜勒痕。

      她脑海里电光石火划过许多猜想,第一反应是不要蹚浑水,但私心又有些不忍,皱眉道:“顾歧呢?他又给我惹了什么麻烦?”

      “说来话长,实在是说不完啊苏大夫。”升平急道,他竭力扶着阮妃,只觉手里一沉,阮妃已然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苏敛再顾不得其他,侧身让升平进来,她反手带上门,回首看了一眼蹩脚的升平喝道:“人都晕了你就别扶着了,抱会吗?”

      升平顿时生出一脑门汗:“阮妃娘娘千金之体——”

      “让你抱你就抱!”苏敛一跺脚,将肩头衣裳卸了往腰上一扎,袖子干练的捋上去,边走边盘发,对于升平突然说漏的嘴浑不在意:“进屋去,我待会儿就来。”

      升平又一次见识到了苏敛临危不惧的特质,号脉开药包扎,一气呵成,半个多余的字也不说,忙活了半宿,愣是没把杏林堂的另外两个人吵醒。

      安置好阮妃,苏敛蹑手蹑脚的关上门,和升平一同走到后院。

      “顾歧人呢?”苏敛没问旁的,单刀直入。

      “我给主子留了标记的,他——”升平脸上的焦虑之色就没有消退过,他在原地踱了半圈,忽然又听见了敲门声。

      苏敛抢先他一步冲上去拉开门,血腥气扑面而来,顾歧杵在门口,形容可以称作是狼狈,英俊的脸上煞气横生,他看了一眼苏敛,瞳光波动,随后一把推开苏敛,疾步而入至升平跟前,厉声道:“谁让你来杏林堂的!”

      苏敛挑眉回眸,看见顾歧的肩头赫然插着半支箭矢,露在外头的部分被他削断,但还是能看见新鲜的伤口在汩汩流血。

      姓顾的好像每次狼狈起来都能被她撞见。

      升平被骂蒙了,讷讷道:“阮妃娘娘她......”说了一半,他也登时醒悟过来,知道又将祸事东引至杏林堂了,迫声道:“主子,升平错了!”

      “现在就走。”顾歧嘴唇紧抿,猝然转身,苏敛却不知何时挡在了他面前,仰着头,眼神冰冷。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她双手握拳下抻,狠狠一跺脚:“你当我开驿站的吗?”

      顾歧不理会她,甚至不屑于多看她一眼,迈腿就要绕开,苏敛抱起手臂随着他旋过面向,冷冷道:“姓顾的,如果你觉得这样特别伟大特别英勇,会让小女子将你这孤狼一样的背影铭记于心,此生不忘,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她将手指上的羊脂玉扳指摘下来,在掌心里垫了垫:“你自以为是,骄傲自负,讨厌至极,留个扳指给我做什么?定情信物啊?我告诉你,我不稀罕!”说完,她抬手就将那扳指丢进了井里。

      升平大惊,还未开口顾歧已经扑了出去,这一扑简直有些慌不择路,苏敛抬脚一绊轻易将顾七殿下绊倒,然后骑上去将实现准备好的麻沸散包狠狠的摁在了顾歧的脸上。

      “喏,看好了,没扔。”苏敛对着半睁着眼强撑意识却四肢瘫软无力的顾歧举了举左手,那扳指好好的待在她的拇指上,明显大了一圈,空晃晃的:“我再重申一遍,这是杏林堂,我还对付不了你了小样儿。”她翻了个白眼,一招手:“升平,来搭把手,我又要对你家主子动手动脚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顾歧:......苏敛你很皮。
    苏敛:略略略。
    想了想我还是更新了,求收藏求评论,明天换榜求不轮空【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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