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仙君的师弟 ...
-
他们停在这儿等红灯，一旁的购物中心正在搞活动。主持人声如洪钟，“恭喜这位小朋友喜提钢铁侠黄金战甲一套”，这一嗓子嗷地，那其他不能拥有钢铁侠的小朋友可不得馋哭了么，车里这个也一样。
雍桓上辈子大抵是个为美色误国的昏君，这辈子也没什么长进。
车都开远了，小美人还眼巴巴地往回瞅。雍桓心疼得紧，赶忙把人哄一哄：“等一会儿咱们局里登记完了，我再带你回来逛逛。”
都当着他的面拐孩子了，蒲星宇哪还坐得住，刚想怼一句商场你家开的啊——话都到嘴边了，突然记起他们姓雍的干得就是房地产，雍桓沿着这条街遛个弯儿，人都得出来喊他一声少东家。
可怜见的，想他蒲少爷也是锦衣玉食，穿金戴银的活了二十来年，头一回尝着仇富的滋味了。
这种“真没事儿，喜欢啥就给你桓哥说，要不给你盘家店？”的热情，郗乐也是头一回见。孩子心眼儿实诚，旁人对他好一分，他恨不得还个十分。无奈郗乐现下身无长物，他顶多能充个神棍，凭着书里看来的那些，帮雍桓破个小灾小难，可他又想起这书开篇就张牙舞爪的写着，剧透万万使不得。
那也不打紧，郗乐总归惦记着，他挨过去，压低了嗓音道：“桓哥，你放心。以后有我在，谁都欺负不了你。”
郗乐脑补他这话说的，肯定特别MAN，像那种一个能打十个的猛男。
可雍桓偏过头去看他，唇红齿白，工笔画般精致漂亮的面庞。少年的嗓音清透又软和，在耳边这般乖巧熨帖，雍桓真真是欢喜得上头。
那长辈要溺爱孩子，总不好只怪长辈把持不住，孩子太招人疼也是个问题。
得亏雍桓这会儿来了电话。萧启铭搁后视镜里一瞥，要是再晚上几秒，蒲星宇这个正经长辈估摸着要撸袖子揍人了。萧启铭还挺遗憾，他是真想看雍桓挨揍。
嚼一片口香糖醒神，萧启铭等身旁的人挂了电话：“怎么样？”
“没事儿，杨舒可比我们有经验多了。就是有个新觉醒的，一没看住，送医院里了。”
说着，雍桓打开收音机，播音员正播报着今早市郊发生的两起山体滑坡，提醒近期地质灾害频发，请市民出行注意。
萧启铭挑挑眉：“怨不得唐队发愁，这个月滑坡的指标得超了吧。”
“可不。”雍桓打着哈欠，“咱们也跟着忙活了一个月，今个儿下班算是最早的。”
萧启铭没搭茬，他不比雍桓心宽。这么大体型的断脊虫，换成他俩，怎么着也得苦战一阵才能把这邪祟收拾了，指不定还要披红挂彩。可他们现场瞧着，不光虫子被斩得干净利落，还一个人都没伤着，也就惊坏了些草木鸟兽。
萧启铭再一次从后视镜里将人打量，郗乐刚巧同他对上视线，立刻弯了眉眼。
萧主任怕是自个儿都没注意到，在瞧见小孩儿眉眼弯弯的那瞬间，他便忘了做个酷哥，勾起嘴角回了个笑。
郗乐这股兴奋劲儿还没散，车就熄了火。
书里明明写着，他们打工的非人类事故安全管控局，老一辈更讲究，叫它小九洲——是座位于湖心，高耸入云，气势恢弘的九十九层高塔。可郗乐兴冲冲地下车一瞧，跟前就是一座冷冷清清的小院，入口歪歪斜斜地挂着张街道办事处的牌子。有那么几秒钟，雍桓觉着郗乐看他的眼神很是哀怨，显得他们像个黑心导游。
经了今早的那番刺激，蒲星宇终于下定决心要加入管控局。萧启铭领着他们进了院子，最近的就是一间门卫室。里边没人，萧主任径自拉开窗，掏出一本访客记录簿，让蒲星宇去填。
郗乐站在最边上，总有窸窣的动静，勾得他探头去看。
一只黑猫跃到了窗檐，瞪着圆溜溜的黄金瞳，一身皮毛跟缎子似的，它矜贵的立在那儿，端得一副好气度。雍桓刚要叮嘱一句小心，这猫脾气大得很，就见黑猫娇嗲嗲地冲郗乐咪呜了一声。哪料想猫生艰难，头一回撒娇，就让它遇着了个柳下惠。黑猫干脆霸王硬上弓，又一下跃到郗乐的怀里，翻滚着露出肚皮，郗乐当真是受宠若惊。
好不正经的小猫咪，居然这么会勾缠人。
还是萧启铭看不下去了，过去挨了顿挠，才让黑猫高抬贵爪，把郗乐给放了。
艳阳高照的，不知怎么就突然起了雾。这雾比常年在山间伴着他的还要浓，郗乐寻不见那几人的身影，周遭静谧得只余他的脚步声。凭着直觉，郗乐不停歇地向着东面，不过几息，漫天的怪雾倏地就散了，他定在原地，书里写的、曾叫他向往惊奇的景致，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眼前。
烟波浩渺，宝塔峥嵘。
郗乐仿佛被什么蛊惑住心神，他朝着宝塔走去，甫一迈开步子，脚下如镜般的湖面便分开水道。许是察觉了郗乐的心焦，看似遥遥坠在天边的宝塔眨眼间便移到了他的跟前。郗乐仰头打量，见着塔尖直冲云霄，塔身层层明珠倚挂，艳艳夺目。白云浮玉，郗乐得眯着眼细瞧，才能寻见于瑞霭间衔着信笺而归的鸾鸟仙鹤。
再要靠近，碧波翻滚，郗乐眼前腾腾升起一座石梯，悬接塔门。书里写此处是一道关卡，那一柄遗有盘古神魂的森森巨斧，铁血无情地镇守此处，多少妖魔邪祟胆敢靠近，无一不被它斩尽杀绝。
郗乐攀上台阶，他以为雍桓他们早就入了塔，谁料几人还落在他身后。
雍桓满目焦虑，只是他刚要往前，萧启铭便拦住他，声色俱厉：“我们谁也琢磨不透他的来历，不是吗？”
瞧一旁的蒲星宇，头一回入了这小九洲，震撼非常，原本多稳重的小伙呀，一路上晕晕乎乎，恨不得让萧启铭掐他几把。可再瞧郗乐，邪祟鬼怪吓不住他，洞天福地于他只是寻常。在这烟霞缥缈中，行云随步，那张白玉似的面庞更是美得动人。
雍桓明白郗乐的行径处处透着诡异，可他一见这小孩儿就心生喜爱，也不光是肤浅的瞧着人好看，更多是某种情切亲近。但雍桓探不出郗乐身上的守山人血脉，他宁肯是他道行不够，也不愿这孩子是被个境外高人夺舍肉身。
巨斧在宝塔入口伫立着，宛若一块浸在寒潭里的玄铁，谁一靠近，便凛凛地仿佛要被它割掉块肉。斧头都这般气势汹汹的提醒了——别过来，敢过来我就削你。
郗乐浑然不觉，他吭哧吭哧地爬上去，像一个来名胜古迹打卡的快乐观光客。眼见郗乐越走越近，看他的架势，似乎还打算上手去摸，雍桓既惊又惧，守山人皆知，非我族类，盘古斧必斩。
就在郗乐的手碰到斧身的瞬间，嗡地一声巨响，地动塔摇，雍桓他们被轰得耳鸣目眩，两腿发软，站都站不住，纷纷倒地扑街。
而盘古斧这一声响，久久不息，好似它从万年的沉睡中醒了过来，呼天啼哭，引来鸟兽哀鸣不算，还哭得人悲痛欲绝。世间惨事不知几许，它偏偏要哭一座无人问津的英雄冢，桑田碧海，再没有人记得他为这苍生做了什么，只留一副骸骨凄凉的淹没在杂草中。它还要哭一场物是人非，昔日两个漂亮少年郎，青梅竹马，情窦初开。明明约好白首同归，到头来却生人作死别。它哭得凄厉，哭得哀婉，哭它跟前久别重逢的旧人，生得好一副冷酷无情的心肠。
-
搜查科近几日热闹得不行。
上周被他们收拾的一只鬼狒的老巢，原来是绛凌君曾开辟的洞府。仙君风光霁月，并未给洞府设限，更留下口谕，许守山人后辈可以取用府中一切天材地宝。
成箱的宝贝运回来，更别说被众人知晓了这些宝贝的主人是谁之后——九十九层高塔的人都被惊动了，熙熙攘攘地来探个究竟。搜查科的科长，泉文滨费了老鼻子劲儿才把凑热闹的都赶走，只留下鉴定科的同事。
科里来了个新人，培训课都没上完。他好奇众人为何如此激动，禁不住问：“绛凌君究竟是谁……”
“你、你居然——？！”前辈气得眉毛都歪了，“想当初妖王祸乱，九洲混沌，守山人危矣！乃是绛凌君取了湛卢剑，倾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救天下于水火。更不必说仙君芝兰玉树，年纪轻轻便大道已成，是咱们小九洲万年才出其一的风流人物——只恨我晚生了几百年，否则就是让我去做仙君的门下走狗也甘愿……”
另一边，泉科领着鉴定科的头儿过去：“咱们东西都搬回来了，唯独这一件打不开，老王你要不帮忙看看？”
老王摸索了半个钟，蹲得腿都麻了，终于听见箱子咔哒一声。他正想卖弄，可惜没人好奇他使的是何种法子。绛凌君不愧是乾元山上第一高富帅，他随手辟下的小洞府便藏着不知凡几的法器珍宝。搜查科的人被吊足了胃口，现下只想知晓箱子里到底藏了个什么宝贝。
可探头一瞧，人人免不了失望——偌大个箱子，只空荡荡的躺着一卷画轴，几封书信。
泉科不做他想，当即展开一封，既然大家都在，他便念出来——
“吾爱卿卿，你已恼了我三日，再有一日你不理我，我便要去你跟前哭着打滚了。你好不讲道理，是你情态撩人，将我勾引得情难自禁，还非得怨我莽撞孟浪……”
泉科好容易刹住了车，声音都羞劈了叉。众人面面相觑，无一不被臊得满脸通红。他们皆是听着绛凌君的故事长大，都把仙君当成传说中心怀苍生，傲雪寒梅般的神仙人物。哪曾想仙君在年轻时，也会知慕少艾，更会写这种火辣情书调戏师弟。
泉科被吓得不轻，再不敢去碰那卷画轴，生怕拿到幅春.宫图。老王胆子大，他将画徐徐展开。众人红着脸，又忍不住觑着眼探头探脑。
画上是一位年轻公子，瞥见角落里的印，这画既是仙君所作，画中人想必便是他的卿卿师弟。几人嗟叹一声，只见师弟一席青衫，银冠束发，面若美玉，似嗔似笑，动人风情堆在眉梢眼角。这般品貌风流，怨不得绛凌仙君对其钟爱至极，每一道笔触都满载深情。
他们围着这幅画像，一时竟也都看得痴了。
直到一阵地动惊扰，老王率先反应过来，他宝贝似的抱着那幅画，趔趄的奔向长廊。及得地动稍缓，他眼神好使，一眼就看见了盘古斧旁孤身站着的少年。老王颤着手再一次抖开他怀里的画，他看一眼画，再看一眼少年——
夭寿啦，仙君的师弟怎地就死而复生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仙君的师弟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