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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肤质白皙，唇殷红，身量修长，黑漆的长发和眉眼，在人群里巧笑倩兮，顾盼流光。
夺目。像平原上耸立的巨大雕塑，或者是日出一片红霞里穿梭的白鹤。许邵移不开眼，撩拨的手指停在六弦中央，木吉跟着它的主人学习静默。许少最近两年过得清心寡欲，冷不丁见这么一个光芒四射的姑娘，心里像有小猫拿爪子轻挠浅抓的，非要逮住这小姑娘来给他安抚安抚。
“欸？干嘛呀？还没录完呢！”牧小年小心翼翼举着单反，伸出脚尖戳了戳许邵。
许邵向旁边一闪，目不转睛盯着那姑娘向牧小年摆摆手：“你来看，楼底下守着咱社团摊子那姑娘，见过没？”
牧小年抱着单反顺着落地窗瞅一眼，一挑眉说：“嘿，这不就是一七级的小学妹嘛！材料学院苏汝清，挺会来事儿一姑娘，开学这才两个月，在一群干事里混的如鱼得水——还是我部底下的，也就你这当撒手掌柜的人不知道她。”
许邵反过头来看他：“你手底下的？”
“怎么着.....许少看上了？兄弟我给你牵个红线怎么样？可得早些下手，等下个月我们回了京城，这小美人可就再也见不着了。”牧小年在心里一回味明白过来，笑嘻嘻拍上许邵肩膀，一脸的坏笑。
“啧，好歹你也是大三学长，正经点。”许邵拍掉牧小年的手，扫窗外一眼，摆好姿势看向牧小年：“从头开始，我换个曲子。”
大学内部信息流动迅速，学生的各种社交平台上疯了一般，到处是微尘庆祝社团成立日的微电影。年轻女孩往往鲜活而充斥着蓬勃朝气，许邵的吉他演奏被人截下来转了又转，评论区一水儿的‘要给许部生猴子’。
微电影发布当天，是社团成立十二周年纪念日，社里在校区的聚客楼聚餐庆祝，部长干事坐了好几桌。许邵来晚了些，踏进门就给人瞧见，拉着起哄要罚酒三杯，许邵眼里含笑皮了两句，饮了一杯酒算了事，也没人再多劝他。落座前许邵不经心扫一眼，苏汝清在人群里谈笑。
许邵远远一看便能分辨出这小姑娘的张弛有度，她身边围的一小群人，没一个不是笑着。确实是个人物，许邵心里忍不住发笑。
一顿饭吃下来，许邵便靠着看苏汝清打发时间，越看越有趣，越看越好奇，一刚高中毕业的小孩儿，怎么有那么多话题，还能让身边围着的人听不厌。
出了餐厅，大伙约去唱歌，许邵和牧小年聊着天带众人往歌厅走，却见苏汝清向身边人打了个招呼，回身向女生宿舍区走去。许邵一愣，他本吃定苏汝清这样玲珑人物会一起，团建的聚餐说起来可大可小，外联部几届新秀他都见识，何曾有过这样套路？
“我有点事，你替我打个招呼。”许邵拍拍牧小年的肩，转身走向林荫道。牧小年一脸诧异正要问，眼里看到林荫道上的姑娘，瞬间失笑。
许邵跟在苏汝清身后，也没往前去，手里划拉着手机不时看一看苏汝清的走位，不远不近跟在后边保持着一定距离。
苏汝清很敏锐，不过十几步路的距离便回过头看了一眼，是许邵从没在这个姑娘神情里见过的犀利，像一支破空而来的箭，眼角淬冰。许邵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他带着点温和坦荡一笑：“你好，金融许邵。”
“材料苏汝清，学长好。”苏汝清回头的半道上就收了眼角的刺，红唇一勾露出个笑来，许邵许部长，名人儿呢。
“你刚刚说要回宿区，天这么暗路上人又少，正好我也有事要回去，你们牧部长让我顺道照看你些。”
“我们部长真是细心，麻烦许部长了。”苏汝清眼里一怔，略带歉意地点点头。
“不麻烦。”许邵彬彬有礼地一笑，这样的笑少有女生不动心，哪怕只是一瞬间，他有经验。“走吧。”
苏汝清点点头，转过身没说话，慢慢向回走去。
这一路上都是沉默，许邵找的话题苏汝清总能有礼的回以微笑或点头，冷淡的不声不响，但不言而喻。
直到分别许邵也没得到一丁点儿美人的回应，但偏生礼数上还真挑不出来人一点错。
许邵站在原地略烦闷地皱眉，将要走进宿舍的苏汝清冷不丁回头，许邵忙换出一副笑来，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眼前只剩下空荡冰冷的女宿大门。许邵僵着笑，良久才回过神低声骂了一句。
许邵见过那么几个这样光芒四射的姑娘，被人捧的神坛仙女儿一样，看着高高在上不好追，实际上容易到手的很——当然，是以我们许少这样的条件。
Z大第一社团颜值担当的名号摆在那，学业出色，家里钱权不缺，人又随和，受欢迎在所难免。环境使然，许邵从小到大见过的人形形色色，姑娘见的更多，欲拒还迎吊人胃口的也不少，但不是苏汝清这样。
许邵阅人无数，苏汝清是真的不想和他发展点什么关系。许邵转身向校外走去，他和牧小年都住在公寓里，说什么回宿舍拿东西，纯粹是瞎扯淡。
凌晨牧小年才带着一身酒气回来，半醉不醉的晃上许邵的床，身子一歪就压了下去。许邵被他吵醒，迷蒙间呢喃：“嗯.....牧小年？你喝醉了？”
牧小年压在他胳膊上没动，半晌才传来一句低哑的音：“嗯，醉了。”
“.....”许邵动动胳膊，试图把牧小年晃下去。“丫犯什么神经，起开，粥在锅里温着，喝完洗洗睡。”
牧小年翻了个身躺在旁边，懒懒地把鞋蹭在床下：“那姑娘怎么样？够味吗许少？”
“你们部这姑娘还真是有特色，场上场下两个人，没劲。”
牧小年闻言突然闷声笑起来，带着点沙哑的闷钝震颤在许邵耳边：“我就知道那姑娘你制不了，苏汝清那小姑娘......”
“再闹抽你丫，滚！”许邵气得彻底没了睡意，睁眼在床上欣赏了一晚上窗帘，牧小年在他身旁呼吸绵长而沉稳。
许邵第二天就绝了苏汝清这个念头，好好过他许少的小日子，笔直的阳光大道一抓一大把的鲜嫩小学妹，要棘手的苏汝清干什么？能为此哀悼一晚上便算得上仁至义尽，许家的少爷总不是个傻子——至于苏汝清到底是欲擒故纵还是什么，许少可没那么多时间回味。
至少许邵对牧小年是这样解释的。
再见着苏汝清是在Z城市中心的木泉阁，许邵他爸来Z城出差顺带看看自家不争气的小孩，晚宴许少自然免不了要出席。许家势大，根基在京城，说是恰逢晚宴，不过是给许总接风。许邵跟在他爸身边看大人互相阿谀奉承，时不时向夸捧许家公子的人笑一笑，寒暄几句。
只没想到会看见苏汝清。
还是一样的夺目耀眼，定制礼裙带着首饰紧包在她身上，那腰身眉眼音容笑貌，浑似个夺人心魄的妖精、流连欢场的顶级交际花。他在Z城念这几年书，从没听说过谁家有姓苏的小千金。许邵在侧面瞧苏汝清，小姑娘手挽一个中等身量的男士，远睨着眉目还算得上英俊，许邵看了一会，胃里莫名的犯恶心。
他没想上前去，多少得给小姑娘留点面子。许邵喝完杯里的酒随手放在路过侍者的托盘里，言谈间不动声色移了两步，背对着小姑娘。
但小姑娘自己上前来许邵也挡不住，这位白姓男士笑容温和有度，措辞严谨合礼，但许邵越看越觉他满身都是衣冠禽兽的味儿。毕竟是Z城第一家引荐来的，表面工作还是得做，许少笑没减半分，跟着他爸身后看如何说客套话。
不知不觉地落后半步，那自称苏某的人就从他身旁冒出来，胳膊里挽着苏汝清。小姑娘从看见他就跟压根不认识似的，淡定的不得了，许少不免多看了她两眼。白先生挽着美人儿带着笑，语气听不出讨好却让人觉得舒服：“久闻人言许家公子栋梁之才，今日一见，果不其然。这是内侄苏汝清，来，问许公子好。”
许邵笑着点头应声，一转身跟上他爸，把这叔侄两人晾在身后。
见完人许总就把许邵给放养了，他乐得自在躲到花园里藤椅上偷闲，晚间秋风凉爽，许邵倚在椅背上看天上为数不多的星，几盆高大的芭蕉恰巧将他掩在黑暗里。
“今天见这孩子也是可惜。”
许邵被人声猛然惊醒，定睛一瞧是两位太太，说话声轻柔，许邵也不好突兀地现身，只好坐在原地不动声。
“确实。苏家的姑娘当年多么好一个孩子，小时候来家里找我们囡囡玩，乖巧可爱的。只怪她父母识人不淑，可惜了。”一位太太轻柔地叹气，另一个轻声附和。
许邵在黑暗里坐直了脊梁。
这家酒店格局仿着古风，许邵晚上好容易回了房，转过屏风就被个躺床上的小姑娘给吓的脚步一停，那小姑娘含羞带媚地对他一笑，身上热辣的薄纱下隐约是凹凸有致。
许邵挑眉冷眼瞧着，哟呵，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是校园清纯风，第二次就这么奔放热烈，倒也是第一次见。
“许少晚上好啊，累了吧，叔叔让我来给您解乏。”苏汝清十分媚俗不做作，一双清水杏眸硬是给笑出九分媚，说着就要从床上移过来。
“别过来。”许邵皱着眉抿了下嘴角，松着领结的手顿在脖颈间。
苏汝清动作一顿，眼里带笑倚回去：“许少见着我难受？是我的罪过，这样的人竟然会是苏汝清。许少心里边一定好笑又恶心，是不是？都一个不知道跟人上了多少次的婊子，当时还敢跟许少捏腔，真是不知轻重又下贱，活该许少嫌，只盼许少大人大量，不要和我这样的人计较。”
许邵微皱眉，这样的言语作态，还真看不出是当大家闺秀养了十几年来着。
苏汝清倚在床上冲他笑，吊着身上薄纱的细小肩带滑在半臂间，身上肤如凝脂线条千娇百媚，活一个风情万种的妖精。
恶心？不，许邵现在完全没有丁点感觉。他索性点了根烟站到窗前任苏汝清真情吐露，说完就让人送小姑娘回去，权当个睡前小节目消遣。
“虽说这在校外不谈同学情，社会上不论象牙塔。但这一个月在学校各个方面都受照顾，我也明白是许少您的缘故，心里不是不感激。仗着许少您给的这点势，我就想求您一件事，我们部长见不得这样的龌龊，要是部长知道这些，我肯定在外联混不下去。我就指望着在学校有一天能出国去呢，许少舍条活路。”
“说完了？”许少把烟拧灭了看向苏汝清，那姑娘点点头，他抬手一指房门:“我保证，请吧苏小姐。”
许邵眼看着小姑娘整了整衣裳绕出卧室打开门，隔着屏风加了句：“别再肖想牧小年，你也配。”
“是。”
姑娘和她的声音都轻轻的，全无适才装出的浑身媚骨，一声轻微的合锁声后便完全消弭，许邵一把推开窗户把风让了进来，房间里辛辣的烟味被冲的四处逃窜。
混不下去？骗谁呢。许邵冷笑，学校里这样的多了去，绩点奖学金能影响多少？也没见那个混不下去，说到底不想让牧小年知道才是真的。见第一面他提到牧部长人就变了脸色，怪他没早明白过来。都说婊子无情，这小姑娘还挺好玩儿。
许邵在窗边站了会，外套一脱领带一解上了顶层他爸的房间，他爸正在桌前批文件，许邵指节一弯敲敲桌面。
“你干的？！”居高临下盯着他爸，许邵眼里全是冰碴。
许总慢悠悠把批文件的笔放下，将桌上的水杯往前推了推：“嗯。喝点茶，你妈今年春天自己晒的，非逼着我喝，你替爸分担点。”
许总一脸慈祥盯着他，许邵气的要死，他忍着一腔怒火端起水杯一饮而尽，长出一口气把杯子搁回去：“为什么？”
许总乐呵呵一笑：“儿子啊，你这几个月在学校过得怎么样啊？有没有相中的家世清白的小姑娘啊？你妈念叨的我耳朵都要长茧子了，什么时候有了赶紧和家里说一声——”
许邵积着火截掉他爸的废话：“你不经过我同意就让别人把我同学送上我的床？！你想告诉我什么？那是我学妹！我们前一个月还在一个包间里团建！”
“急什么，你这一个月干了什么以为我不知道？姓苏的小姑娘是刚进学校的大一孩子，你背后里搞小动作，让人家在教授面前领导面前跟关系户似的。儿子啊，你仗的是你爸我的势，是许家的势，现在和我敲桌子干什么？你觉得这样明智吗？”许总对家人一向宽厚温和，教育许少比较喜欢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许邵被他说得一噎，他确实没什么资本，但是——谁让他是许总的儿子。
“你今天的行为严重侮辱了我。”许邵面无表情瞪许总。
“你在学校里让林家的朋友以为你要娶小交际花，这也很丢林家的脸！”许总严肃地加重语气：“儿子，你还很年轻，遇上一两个闪眼可爱的姑娘，喜欢无可厚非，玩玩就好，何必认真呢？”
许邵给他爸气笑了：“我没有认真，但是我受不了我亲爸这样来侮辱我！”
“这算哪门子侮辱，你喜欢，我就上赶着拿来送你，还不给你妈妈知道，爸一片苦心，你怎么能说这是侮辱？”许总皱着眉头，眼里受伤与愤怒交织，许邵看的心里直发冷，好一只老狐狸。
“我不想再看见苏汝清，你要是想让我安安生生呆在Z市不回京，送她出国，别再让我看见。”许邵冷冷瞥他爸一眼，转身向门外走。
“不想看见也可以让小姑娘辍学，何必要出国呢？爸这就打个电话，让他们劝退。”许总在他身后乐呵呵目送他。
许邵顿住步子，侧身回望：“送她出国，我不再想这事儿，两年内也不回京。要不，我明天就买机票——”
“好好好，出国出国，真是的，小孩子脾气......”
许少头也不回地走出去，回到房间站在窗户边上看底下灯火辉煌。如果可以，他不会去想为什么自己的房间有人能进，他不会去想为什么林总恰巧赶在这个时候来Z市谈合同，他甚至不会去想为什么他爸桌子上摆着妈做的花茶——两个人客气的像是永远坐在相亲宴上。但林总逼着他去想，去思考，去做决定。
他今天晚上偷闲在花园里坐了会，正好听见有人聊苏家夫妇如何识人不清，如何被狼崽子夺了权，如何双双身陷囹圄，乖巧的女儿又如何被狼崽子当成商品送来送去。许邵不动声色听，最后两位声色温婉的太太齐齐对苏家的不幸深表哀叹，优雅起身相携着向舞池走去。
他想了想，感觉苏汝清真该好好谢谢他。
世上这样的小姑娘多了去，他许少又不是什么好人，估计一生良心发现也就这一次，好歹算得上顶珍贵的。许邵觉得他都快被自己感动哭了，在窗前抹一把脸，转身熄灯，室内陷入一片黑暗。
许邵一觉沉沉睡去了无牵挂，他爸已经回了京。回到公寓刚八点，牧小年还躺在被窝里，许邵一把扯开窗帘，绕到床边去扯被子，稳稳闪过牧小年飞踹过来的脚。
日子流逝的快，眨眼又是周末，许邵和牧小年沿着金水河跑步，两人并肩跑了一会，许邵眼睛看着前边的路：“把机票退了吧，我不回去了。”
牧小年脚下一顿，不可置信地扯住许邵停在路中央：“不回去？！不是早说好了一星期后启程吗？这个点你再不回去，那私生子可就真的要只手遮许氏的天，以后哪里还有你活的地方？这种事能拿来开玩笑吗！？”
“我妈嫁给谁都无所谓，我爸一生也就喜欢了那么一个女人，是两家逼着才联了姻。我知道他心里有愧，那女人死的早，怀上林昭又在联姻之前。一个林氏，他想给谁就给去吧，我本来也不是那么想要。”
“你说的轻巧！到底为什么？！告诉我！”
牧小年目眦欲裂，双手紧紧抓着许邵，情绪激动地低吼：“许邵，当年你爸把你送到Z市，谁看不出来啊，那是明摆着的流放！我们在京城长大，根基人脉都留在那里，我当你是穿一条裤子的兄弟，怕你独自受委屈才跟了你来！这三年耗费心力设置人员、资金链，我无时不刻准备着杀回京好好治那孙子！你他妈现在和我谈无所谓？！”
许邵任他把自己的胳膊抓的生疼，声音带着点歉意：“你要听真的？那好，我为了泡姑娘，答应我爸两年之内不回京。机票你退一张就好，这三年，是我对不住你。”
猛地一拳带风砸在许邵脸上，牧小年额角还挂着并肩跑步时的汗珠，他目光冰冷瞪住许邵，出拳的手在身侧发抖，狠狠啐道：“孬种！”
牧小年走的毫不留情，许邵被独自一人撇在原地，脸上带一块清晰的青紫，路人三两不时经过，带着好奇瞧他几眼又匆忙赶路。当他和苏汝清以谎言开局，结局也许便注定了是狼狈。一点心动换三年，也许日后他会后悔，但许邵现在觉得挺值。
他家庭和睦，父亲文质彬彬，母亲谦恭和让，各自像客人一样过了几十年。他的人生里充满了利益与欺诈，他整个人也充斥着从小浸润的残忍与冷硬，所以当他自己心里突然显现出来一点善良柔软的时候，他就会尤为珍惜，哪怕只是一点点，他都想要紧紧地护住，捧在手心里。
过了许久，许邵抬头看向天边，正是晚霞染胭脂的时刻，秋晚有微风，只是不知道国外月色怎样。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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