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谋》羡宇幸

8、你我的心思

　　李熹还一直在房门外跪着。

　　太阳越发地大了。

　　老仆担心他的身体，为他送来了水，却被他回绝了。

　　“三爷，您还是起来吧。”

　　老仆看看紧掩的房门，向他提议：“要不您等一段时间，等老夫人气消了您再来向她请罪？”

　　李熹摇了摇头。

　　老仆年纪大了，天气又热，李熹不想他陪自己在这暴晒，刚想开口打发他，便听到后方传来骚动。

　　他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见墨佳把去拦的家丁统统打趴了去,他眉头一紧，伸手让老仆把自己扶起来。

　　腿早就已经痛麻得迈不开步了。

　　他强忍着难受，站在原地，见墨佳搀扶左霁过来，叱责：“你们这是干什么？”

　　“吱咯”一声，老夫人的房门开了。

　　她也是听到了动静，让仆人陪同出来看个情况。

　　左霁一见她便冷笑，说：“承蒙李老夫人关照，我左霁没死成您是不是很意外？”

　　李熹闻言吃惊，看他衣服上喷溅到的血，着急向老夫人求证：“母亲？！”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老夫人竖眉怒目，瞪着他们：“全都给我滚！”

　　“滚？”

　　左霁忽然抽出墨佳腰间的剑，直指老夫人，令众一惊。

　　“正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他放言：“今天我在这要讨不回这公道，就算死这我也不走了！”

　　老夫人眉一挑，末了，冷呵。

　　“好大的口气！”

　　敢要挟她？在她这放烂撒泼？

　　她瞪圆了老眼，下令：“撵出去！”

　　“是！”

　　一众拿着棍棒的家丁冲上来了。

　　墨佳眼明手快，直接揍飞了几个。

　　人太多，他眼一厉，夺回左霁手中剑，正要开干，被介入的李熹一把摁住。

　　“你敢在我这放肆？”

　　“是你的命贵还是他的命贵？”

　　这反问，令李熹和左霁皆是微怔。

　　什么意思？

　　左霁不解。

　　更匪夷所思的，是李熹居然放开手了。

　　李熹怒罢，按捺下火气，对墨佳：“给我点时间！”

　　说完，他手一挥，众家丁皆退。

　　他走去，把老妇人请进了房里，把房门关上了。

　　墨佳环顾了周围的人，收回了剑。

　　末了，转头顾左霁，发现他盯着自己，问：“怎么？”

　　“你……”左霁眼眸游移，末了，改口：“你一个能打几个？”

　　墨佳不懂了。

　　“我在想啊，我待会儿直接冲他去，应该不会没贡献吧？”

　　墨佳看一眼他指的老仆，乐了。

　　一眼就挑中府里最厉害的，真有眼光。

　　墨佳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但嘴角那抹笑意却出卖了真实想法。

　　“不至于吧！”左霁看懂，叫苦。

　　好歹他年轻力壮。

　　“你别瞧不起人啊。”

　　老仆呵呵一笑，打量左霁，搭话：“老朽不才，不过杀个普通人还是办得到的。”

　　左霁一听，赶紧躲墨佳背后去了。

　　见他这么怂，墨佳一笑，刚想说什么，李熹出来了。

　　老仆赶紧去扶，李熹拒绝了。

　　他抬头，对上墨佳目光，摇了摇头，墨佳眼中闪过一丝什么，左霁瞅着，眉一挑。

　　这意思是不是说刚才那事跟李老夫人没关系。

　　那到底是谁想杀他？

　　路老爷子？

　　不至于。

　　路妹子和李熹还没开始谈呢，既没骗财又没骗色，路老爷子就算想帮女儿出气也犯不着这么做。

　　老太太是一定会找机会上门道歉的。

　　他在家里等着必有台阶可下。

　　打狗得看主人，动他，不仅有失身份，还会惹怒李熹，duck不必。

　　现在他唯一能确定的，是李熹和墨佳这俩压根不是什么主仆关系。

　　在树林那会儿他就该发现了。

　　墨佳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出手的时候压根就没在乎过对方是不是李府的人。

　　而且，他说要回来算账，他也不带半点犹豫，二话不说就陪他过来了。

　　若是自家主子，他敢这样？

　　刚才兵荒马乱的，这些他都没反应过来，现在看到他俩对峙才觉得不对，实在是太迟钝了。

　　可，既然他们不是主仆，那为何那天晚上在缘苑墨佳代李熹叫价的时候把李熹称之为主人呢？

　　在他面前，也一直是以主仆的模式相处的。

　　他俩存心误导他？

　　为的什么？

　　他沉思，眉头微蹙。

　　末了，感觉到，一抬眸，见李熹就在跟前，他惊退半步。

　　李熹到他跟前来是想确认他没有受伤，没想到他作这种反应，微微一愣，原本想关心他的话卡壳了。

　　“我们先回去吧。”李熹改而说道。

　　左霁尴尬，点头，回：“好。”

　　一路上，马车里，左霁都在偷偷注意他俩。

　　李熹和墨佳一路都很沉默，零交流。

　　左霁想到了酌醉。

　　马车却在这个时候停了。

　　只见车夫掀帘，墨佳先下了车，而后回头，在车厢外朝他伸手：“下来吧。”

　　这个时候，李熹也动身下了车。

　　药劲未全散，左霁双脚跟踩棉花似的，往外挪了挪，刚要搭上墨佳的手，就被李熹抓过手臂。

　　墨佳微挑眉。

　　左霁很意外。

　　李熹把他往前一拉，直接就把他打横抱了起来。

　　“我……！”左霁吃惊。

　　这可不是他一个大男人能接受的抱法。

　　“……放……放……放下来！”

　　他想要从他怀里挣脱下来，李熹却没有理会他，就这么抱着，直接进了沁南轩。

　　惊诧李熹的力气怎么这么大，末了，一路对上家仆们的惊奇打量，他窘得冒烟，难为情得很，只得把脸埋进了李熹颈窝里。

　　他这么“鸵鸟”，李熹笑了。

　　把他送回房间，稳稳地放到床上，李熹对跟进来的仆人吩咐：“拿浓茶给他喝。”

　　仆人领命，马上去办。

　　随后，李熹对跟来的墨佳：“我们书房说话。”

　　墨佳应声。

　　末了，看左霁一眼，随李熹走了。

　　左霁心存思疑，自然不会让自己就这么闲着。

　　他们走后，左霁偷偷尾随他们，虽然走得吃力，但，还是坚持摸到书房去听墙脚。

　　“难道是我带他出去就医在途中遇到了什么人，而我却没发现？”

　　“这不可能，派去的人并未发现沿途有人留意你们。”

　　“那……”

　　“是路老。”

　　李熹回想昨晚，转过身来，对墨佳：“昨晚在家宴上路老好像认出了他，可能他俩以前在哪里见过。虽然后面左霁一闹大家不欢而散，但，备不住路老回家仔细一想，又对他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若是这样，他必定会对外联系，把见到左霁的事说出去，那人一旦得知，那今天发生的事就不奇怪了。”

　　“你是说他现在碰巧就在这城里？但就算是这样，也不至于会马上派人来杀他。”墨佳持保留态度，对李熹：“先不说左霁死了对谁都没有好处，他们俩是青梅竹马，好歹也还有些情份在吧？”

　　“谁知道呢？”李熹嘴角讽刺一提，说：“这个世上最容易变的不就是人心么？”

　　左霁听的云里雾里，蹑手蹑脚地摸回了房间。

　　浓茶已经送到了。

　　而且是很大的一壶。

　　为了解毒，他赶紧地灌了一大碗。

　　抹一把嘴，他开始回想自己刚才听到的那些，试图组织起一些有用的信息。

　　首先，杀手的事与李老夫人无关。

　　路老爷子昨晚认出他来了，然后把见过他的事情透露了出去，之后事情就找上门来了。

　　那个青梅竹马为什么想要他的命？

　　是他之前做过什么吗？

　　能请到杀手，对方应该很有钱吧？

　　能跟对方青梅竹马，那他也应该有点家底才对吧。

　　那既然他家有钱，他又是怎么沦落到缘苑那种地方的呢？

　　“……到底什么跟什么？”

　　“什么？”

　　他被背后忽来的声音吓一跳。

　　李熹见他惊慌回头，不由得笑了，问：“在想什么呢？”

　　“在想我那一百两是亏了还是赚了。”

　　左霁才不会对他说真话呢，毫不客气要债：“你可别想赖账啊。”

　　“这么点钱，我不会。不过……”

　　李熹坐到他身边：“想不想赚得更多？”

　　左霁一听，来了兴致，凑近来：“怎么个赚法？”

　　“三天。如果接下来这三天你都能老老实实呆在沁南轩哪也不去我给你三倍。”

　　“三倍？！”

　　他眼睛一下瞪大，差点一口答应了。

　　但，眼睛一眨，脑子一转，他觉得不对。

　　这不明摆了想把他困在这吗？

　　李熹这么做是觉得这事还没完，担心他的安全？

　　还是其实另有打算？

　　“那如果我出去了呢？”

　　“就以这前后门最后一级阶梯为界，你若踏出去了这一百两我就先替你保管着了。”

　　嘿，这不就是想赖账吗？

　　左霁不高兴了。

　　李熹淡一笑，抛出诱惑：“只不过三天，三天就能赚到小户人家好几年的花销，难道不值得你一试吗？”

　　三百两能在外面花好几年了？

　　左霁的眼眸又亮了。

　　那必须得拿下啊。

　　“若是我赢了，这三百两真的能给到我手上？”

　　“当然。”

　　“你不会食言？”

　　“当然。”李熹信誓旦旦，末了，对他：“就怕你做不到。”

　　“笑话！”

　　手掌往他肩膀上一拍，左霁得意：“如果你敢叠加奖励的话，我能在这待到你破产信不信？”

　　李熹柔柔一笑，说：“你若愿意一直陪着我，我倾尽所有养你一辈子又何妨。”

　　这一听，巴在李熹肩上的手秒缩。

　　这李熹……

　　怎么又在说这种撩人的话。

　　左霁心怦怦，心想他真是撩他撩上瘾了。

　　看在他是金主爸爸的份上，他没有跟他计较。

　　但，这出门的事吧，他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必要走一趟。

　　得回去好好问问酌醉，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他摸着下巴琢磨着到时候要怎么溜出去才不会被李熹逮到。

　　而在旁的李熹盯着他，暗怀心思，心想要怎么样才能从他的身上套到自己想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