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首晚歌》墨染无端霜

6、无尽之海05

　　对于墨凌来说，猎杀这些怨魂恶鬼来提升自己的实力就好比凡人的一日三餐一样，了了无奇。

　　小和尚就好比是墨凌的鱼饵，他有金身护体，那些怨魂恶鬼根本无法近身，但它们总是自不量力，不停的冲过来攻击他。

　　墨凌便守在一旁，饿了就抓个魂魄来打打牙祭。

　　正当他吃的开心之时，身子周围忽有一团金光环绕，如藤蔓般缠上他的身体。那金光钻入他的身体里，游荡了一圈，又跑了出来，然后在他的身上蹦来蹦去，活脱脱似一个顽童。

　　墨凌的视线紧紧跟随着那抹光亮，时不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手来欲抓住那光亮，但每一次都被它给侥幸逃脱了。

　　站在一旁的小和尚噗呲一声笑了，这哪是什么食鬼的怪物，分明就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

　　起初白止潜心研究变数，并未察觉，后感知到周身的怨灵数量在逐渐减少，才发现原来都是被墨凌给吃掉了。

　　于是他出手了。

　　可金光告诉他，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少年，不是恶鬼，也非妖非魔。

　　白止颇为不解：书上只说过，人鱼肉可起死回生，长生不老，却未曾提过食者可吞噬百鬼助长修为。

　　白止回过神来，却见墨凌不知何时已挣脱了那金光的束缚，此刻与他不过一步之遥，正仰着头瞧着他。

　　那双清冷如月的凤目仿佛碎落了漫天的星光，又似冰雪消融；眉间一点朱砂，染就一树芳华；皑皑暖风徐来，鬓边几缕发丝吹拂到面庞上，更衬得眉目如画。

　　丹唇素齿微微张合，如梦如幻的话语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盘。“小和尚，原来你笑起来这么好看！”

　　白止轻咳一声，隐去尬意：“人有三魂七魄，身死则魂升九重星天，魄降九幽冥府，判前世因果，过奈何桥，饮孟婆汤，再入因果轮回天机盘，投胎转世。此番被施主食了，岂不是断了他们转生之路？”

　　墨凌不屑道：“他们想要杀你，若是得逞了，届时便是你不得入轮回了。”

　　白止：“佛主释迦牟尼尚且割肉喂鹰，舍身喂虎，贫僧不入轮回又有何谓？”

　　墨凌：“如今无尽之海乌烟瘴气，非你占卜有误，无奈变数难料。这变数一日不破，这些怨魂恶鬼便不得离开，哪里还有轮回可言。”

　　墨凌顿了顿，忽的打趣道：“若你真有心，不如听了那天星城圣女的话，让村民们将你献祭得了？”

　　白止瞧着那一望无际的无尽之海，带着咸味的海风轻吻他的脸庞。“若贫僧一命能换得无尽之海百年安宁，贫僧定当无怨无悔，只是可惜……冤冤相报何时了……”

　　墨凌心道：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说得那么天花乱坠，最终还不就是怕死嘛！

　　白止：“施主也认为贫僧是妖么？”

　　墨凌咯吱咯吱的笑了，“我怎么认为一点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怎么认为。”

　　种子已然种下，虽暂且被人心的坚韧所禁锢，但随着时间的消磨，终究会发芽生根，破土而出。

　　——

　　皎洁的月光隐了踪迹，藏在天幕里，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一轮红日从海上缓缓升起，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声嚎叫。

　　刹那间，那清冷如月般的双眸变得黯淡无光，白止伸出手来，接住摇摇欲坠的翩翩少年，轻声唤着：“施主……墨凌施主……”

　　这是白止第二次唤墨凌的名字，回答他的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一个异物从无尽之海中踏着海浪，迎着朝阳缓缓走来。

　　那怪物身体似犬兽，张牙舞爪间像极了山间的老虎，体型倒是不大，却长着一对泛着灵光的鹿角和一双如雄鹰般的翅膀，振翅一挥间，掀起浪花阵阵。

　　它两耳尖长，仅长尺余，如猫一般的眼睛熠熠生辉；头上的金色毛发如同狮发，蓬松浓密；它的脖子细滑如蛇，浑身上下却长着似鲤鱼鳞般的鳞片；阳光洒落在他的身上，泛着五彩斑斓的光。

　　白止曾在《山海经异兽录》中读到过，此怪物名为：吼。

　　那金毛吼踏着沉稳的步子一步步走向白止，待还有一步之遥时，它后躯跪地，前爪呈爬行状，将头埋入海滩，仿若一个朝圣者。

　　“啊！！！”刺耳的叫声伴着金毛吼的嚎叫声回荡在整个小渔村……久久不能散去……

　　——

　　墨凌恢复意识的时候，李大婶家的丸子和王大娘家的汤圆正围在他的身旁，红肿的眼睛里闪烁着惊喜的光芒。

　　丸子拉扯着墨凌的衣诀，墨凌蹙了蹙眉，身子不自觉的往后退了退。

　　他说：“漂亮姐姐，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都睡了三天了。”

　　墨凌脸一沉，“说了多少遍了，不是姐姐，是哥哥。”

　　三天？墨凌记得他失去意识之前正和小和尚在无尽之海暗礁上盘膝而坐，等着观赏日出。“小和尚呢？”

　　汤圆忽的大哭起来，墨凌的心蓦的一惊，莫不是出了事儿？

　　汤圆哭哭啼啼道：“都怪丸子……都怪他……你说你瞎喊什么啊？”

　　丸子也哭道：“我这不是害怕吗？若是你瞧了，铁定比我还害怕，肯定早就尿裤子了。”

　　提及那怪物时，丸子眼中满眼的惊慌失措，说起话来也是结结巴巴，看来着实被吓得不轻。

　　这两个小娃娃哭哭啼啼个不停，还偶尔伴上几嘴，嘈嘈杂杂间，墨凌也总算是明白了究竟发生了何事。

　　三日前他忽闻得一声如狼似虎般的嚎叫，还未来得及寻那声音来自何方，便失去了意识。

　　而后从那无尽之海上出现一个怪物，那怪物匍匐于小和尚的面前，远远望去就好像是他的宠物一般。后来丸子回忆说，特别像他家的大黄依偎在他脚下时的画面。

　　丸子早上跟着李大婶去海边拾贝壳，正巧撞见了这一幕，他顿时吓哭了，他的叫声将全村的人都引了来。

　　那怪物见到人太多，喷了一把火，便跑回无尽之海，匿了身影；而小和尚则被当做妖怪给抓了起来，渔民们将他关在暗无天日的小黑屋中，等着三日后的吉时将他献祭于海中圣兽。

　　而今日就是第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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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丸子的描述，那怪物倒是挺像当年紫薇帝君家的一只名为金毛吼的宠物。

　　那只宠物向来生人勿近，当年他觉得那家伙长得怪异，甚觉有趣，想逗逗他，结果那家伙竟然直接咬了他一口。

　　现在想来，还心有余悸，莫不是自紫薇帝君身陨后，这家伙也下了界做了妖？不过听丸子的说法，貌似那金毛吼对小和尚并没有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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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丸子说：“娘说，和尚哥哥是海里的仙人，那怪物是来寻和尚哥哥的，虽然我们舍不得和尚哥哥，但若是不把和尚哥哥交给那怪物，那怪物还会再来的。”

　　墨凌噗呲一笑，若是当做仙人，难道不是应该好生招待着，怎会绑了关起来？这话也就是李大婶来哄哄小孩子罢了。

　　汤圆比丸子年长些，她倒是看得明白，“一个人若是被沉入海底，怎么可能还活着，墨姐姐，你要救救和尚哥哥。”

　　墨凌问丸子：“李大婶说，小和尚是海上的仙人，那他回到海里岂不是回家了？你不高兴吗？”

　　汤圆插嘴道：“什么仙人，他们明明说和尚哥哥是妖怪，要杀了他。”

　　丸子道：“就算和尚哥哥是仙人，我也不想他离开我们。”

　　墨凌道：“那如果他是妖怪呢？你可是亲眼所见，你不怕吗？”

　　“怕，但是……”丸子和汤圆相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道：“和尚哥哥不是妖怪。”

　　他怕的只是那个怪物，而不是他最最喜爱的和尚哥哥。

　　悠扬的钟声从窗外飘了进来，那是吉时到了的通知。丸子和汤圆一人拉着墨凌的一只手，将他拖到了海边。

　　墨凌颇为无奈，这两个小娃娃是从哪儿来的自信，就一定认为他可以救下小和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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