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眼》无颜殊

41、日为坟

　　清晨，鸟雀叽喳，阳光刺眼。一夜相偎，慕风揉着被芝兰枕麻的手臂，朦朦胧胧地睁了眼。
　　“芝兰，芝兰，你看…”慕风推了推靠在自己身上的人儿，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断壁残垣，土石遍地。昨夜还精致的小楼成了平地，小院儿里杂草丛生。目光所及处皆破败不堪，一片狼藉。
　　“这…这…我们怎么会睡在废墟里？”看到眼前的一切，睡眼惺忪的芝兰瞬间清醒。
　　“实在太奇怪了！先找到锦荣和朱雀再说吧！”慕风搀着芝兰站了起来，还没迈开腿呢，就听到了锦荣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蛇，蛇，蛇！本少爷房里怎么会有蛇！”，一条小蛇从锦荣的手臂上爬过，锦荣觉得手臂凉凉的，睁眼一看大叫出声。
　　“怎么了？怎么了？”，朱雀被锦荣的声音惊醒，从一旁的杂草堆里探出头来。
　　感觉这环境有些不对，朱雀和锦荣对视片刻，异口同声：“这是哪儿？我们怎么会在这儿？”
　　听到锦荣的叫声，慕风和芝兰立即奔了过去，一条无毒的小黑蛇迅速地窜入了草丛。
　　慕风轻轻踹了踹出神的锦荣，“哎，不过是一条无毒的小蛇，你一惊一乍地做什么！”
　　锦荣回过神儿，指了指荒草萋萋的院子，看着众人哆嗦道：“蛇…蛇不可怕…可这是怎么回事？一夜之间怎么变成这样了？”
　　慕风摇头，芝兰摇头，朱雀自然还是摇头，谁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众人出了院子，行走在空荡荡的村子里。
　　烈日当空，万里无云。村里的房舍有的倒塌损毁，有的被埋在了泥沙里。整个村子尽为废墟，死寂一片，不复昨夜景象。
　　朱雀敲了敲自己发晕的脑袋，“昨晚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整个村子在一夜之间变成了这样？一个活人都找不到！”
　　芝兰闭了闭眼，“昨晚？我就记得昨晚下了很大的雨…之后我也不知道…”
　　锦荣凑了过来，接话道，“昨夜我也听到雷雨声了！可如果是下了大雨，引发了山洪，我们不可能毫无察觉，还安然无恙地睡到了天亮啊！”
　　朱雀点点头，“这倒是！可若不是大雨的缘故，那又该怎么解释这一切呢？”
　　慕风随手拔起脚边的一株杂草，端详着，出了神。
　　“慕风，这草怎么了？”芝兰问。
　　慕风抿嘴，“我只是在想，一夜之间，这村里的杂草就能生得这么好么？”
　　锦荣歪头，“是啊，一夜之间遍地荒草，这生长速度够快的啊！”
　　芝兰拿过慕风手里的草叶，嗅了嗅，“不对，这都是些普通寻常的野草，不可能生长那么快的。这些杂草分明是已经生长了好几年的样子！”
　　慕风认同地点了点头，沉声道：“不止这草，恐怕，我们连所见的这些断壁残垣，土墙废墟都是好几年前的！”
　　“嗯？什么意思？”锦荣不解。
　　“跟我来！”
　　慕风走到一个坍塌的房舍前停下了脚步，踏着屋前的乱石走了过去。慕风被遍地的杂草包围着，弯腰摸了摸那被泥沙埋住房梁木。
　　那木头早已腐朽，干涸的躯干上都是被虫腐蚀的斑斑印记。慕风轻轻一捏，那木头便碎了。
　　木头被腐蚀腐朽，这哪会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呢。众人明白了，这场灭村的劫难只怕多年前就已发生了。
　　而现在，人们看到的是这个村子遭难多年后的面貌。
　　恍然大悟，锦荣背上一凉，颤声问：“那昨夜我们看到的那些村民是怎么回事？难道都是鬼呀？瞧他们在这儿吃穿劳作，明明就活得好好的呀！”
　　朱雀和芝兰都不是胆儿大的人，这会儿两个姑娘你拽着我我拽着你，手心里都是汗。
　　慕风呼了一口气，“我们昨夜看到的应该都是幻境！天亮了，幻境就消失了，所以我们才会看到这个村子的本来面貌！”
　　锦荣捂了捂心口，朝慕风摆了摆手，”你别说了，咋们还是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吧，太晦气了！”
　　在进村前，慕风虽对这村子有所怀疑，却真没想到会碰上这样儿的事。不管这个村子曾经发生了什么，眼下最重要的事都是找到石锡，夺回蛟目珠。
　　“好，我们走吧！”
　　慕风一行人朝村口走去，意欲离开。可奇怪的是，明明出口就在眼前了，众人一眨眼就又发现自己站在了村里的其他地方。整个村子像是被结界围了起来，无论往哪边走，就是出不去。慕风甚至连御剑都试过了，却也都是徒劳。
　　折腾了一阵，众人精疲力尽。锦荣四仰八叉地往地上一躺，嚷道：“这什么鬼地方啊，进来容易，出去难！本少爷一世英名，难道要被困死在这儿啊！”
　　朱雀气鼓鼓地坐在锦荣旁边，瞪他一眼，“还说呢！就怪你！非要进来吃饭借宿，这下好了，留你在这儿无限期长住！”
　　“不是…这也能怪我啊！一个村子而已嘛，我怎么知道会有那么多幺蛾子！”
　　朱雀瘪嘴，“不怪你怪谁，这事儿就是因你而起！”
　　“你怎么不讲道理嘛…”
　　眼看着这俩又要吵起来，芝兰连忙制止，“好啦，好啦，都少说两句吧！这事儿谁都不怨。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出去！”
　　锦荣和朱雀互做了一个鬼脸，闭了嘴。
　　眼看着大家着急，慕风忽然开口，“大家休息一会儿，等天黑吧！”
　　“喔！我知道了，昨天我们是天黑的时候进的村子，说不定今日天黑后，我们也能出村子，对不对？”锦荣瞬间坐了起来，眼里满是兴奋。
　　慕风给锦荣泼了盆儿冷水，“试倒是可以试试，不过想出村，恐怕没那么容易。”
　　锦荣瞬间偃旗息鼓，又躺了下去，“那等天黑做什么？捉鬼啊！”
　　这傻子，朱雀捂着嘴直笑。
　　芝兰道，“昨夜我们看到的虽是幻境，但我们却可以跟那些村民对话。如果今日天黑后，我们仍然能看到幻境，仍然能跟村民交谈的话。我想，我们就可以从这儿入手找到出村的线索了！对不对，慕风？”
　　芝兰目光炯炯，慕风赞许地点了点头，“分毫不差！”
　　受够这俩了，锦荣白眼一翻，“得了，你们聪明！你们都聪明！就本少爷愚钝！”
　　朱雀戳了戳锦荣的脑袋，笑道：“哎哟，还不服气了，哈哈哈！”
　　日落西山，天色渐渐昏暗。
　　日里坟一座，夜里城一个。正如慕风所料，夜幕降临后，一片死寂的村子就像活过来了一样。村民们荷锄而归，孩子们在房舍间东跑西窜。村子里鸡鸣狗吠，炊烟四起。
　　这分明是个祥和的世外桃源啊，令人很难相信这只是幻境。
　　这村里的人曾是那么幸福和快乐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什么把这美好的一切都摧毁了？惋惜，痛心，今夜走在这村里，心境与昨夜就截然不同了。反正出不去，慕风一行人在村里走了一圈，发现这村里的房舍都有人住，唯独挂着默桉和碧衣女画像那座小楼没人。
　　那小楼的主人是谁？去了哪儿？
　　慕风一连问了好几个村民，他们只说那小楼的主人是琭簌，别的问题他们就像是听不懂，什么也没说。
　　想来，琭簌就是那画中的碧衣女子吧。可默桉大哥又与此事有什么联系呢？慕风实在想不明白。
　　“我再去那小楼上看看！”慕风推开柴扉，又进了那院子。
　　芝兰连忙跟上，“我跟你一起去！”
　　“明知道那地方有古怪，白慕风，你又去那儿干嘛啊！”锦荣虽嘴上埋怨，却也同朱雀一起跟了上去。
　　慕风又进了书房，目光在那些画像上一一挪动。画像上的男子确实是默桉无误，可他与这个村子究竟有什么关联呢？
　　芝兰翻了翻书桌，无意间掀开了书桌上的宣纸，惊喜道：“咦，这上面有字！”
　　慕风连忙探过头去，只见那上面写着“昼嘉天灾，族人命危，闻讯速回。”
　　芝兰往后翻看，蹙眉，“这后面的纸上也有字，不过写的东西跟第一张上的一模一样！”
　　慕风捏了一张纸在手上，表情肃穆，“都是求救信！”
　　锦荣扯过慕风手里的纸，看了看，指着桌上那一堆纸问“既然是求救信怎么不送出去？写那么多，却都放在屋里，这有什么用嘛！”
　　朱雀坐到书桌旁，一一翻看那些纸张，“看起来，这些都是一个人写的。这信里说的天灾是不是就是这个村子毁灭的原因啊？”
　　慕风点头，“有可能！”
　　芝兰咬唇，“那这个求救信是谁写的呢？是琭簌吗？可她又是写给谁的呢？”
　　锦荣摇头晃脑地扭了扭，一拍书桌“她写给谁的这还用想嘛！”
　　众人，“嗯？”
　　锦荣嘿嘿一笑，用手肘撞了撞慕风，“肯定是你那个朋友，就是那个叫默桉的上神了！看这墙上的画像就知道琭簌和默桉关系不一般，昼嘉山出了事，琭簌当然找他呀！”
　　朱雀支手撑住脑袋，“有道理！可最后村子还是覆灭了。是不是默桉收到信后，没有来啊？”
　　“不可能！”慕风笃定道，“默桉大哥绝对不是见死不救的人！”
　　芝兰理了理书桌上，将纸张放回原位，“琭簌写了这么多重复的求救信，当时情况一定很危急，也有可能信送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哎哟，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一点儿都不重要。我们还是赶紧想想该怎么出村吧，本少爷一刻都不想呆在这个鬼地方了！”锦荣对默桉有没有人来过救人，来得及不及时一点兴趣都没有。
　　慕风瞥锦荣一眼，淡淡道：“要想离开这儿，关键就在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上。”
　　锦荣歪头，问慕风，“比如呢？”
　　“比如，为什么我们能在这幻境里看到其他村民，却唯独见不到琭簌？难道，她还活着？”
　　朱雀摆了摆手，“不可能，整个村子都倾覆了，琭簌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芝兰攥紧了手心，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若琭簌已经身死，而我们在幻境里见又不到她。这是不是说明，我们身处的这个幻境就是琭簌编织的？”
　　“芝兰说得有道理！”慕风盯着那画上的碧衣女子，沉声道：“突降天灾，族人惨死，琭簌求救无门，死后，极有可能化为怨灵！”
　　锦荣听得背心发凉，颤声道：“不是吧，我们这是碰上了厉鬼索命啊！难怪今天怎么都走不出去！”
　　芝兰拽了拽慕风，问道：“如果我们真的处在琭簌的幻境里，那我们该怎么办啊？”
　　慕风闭眼，摇头道：“如果这幻境真是琭簌所为，而我们又不知道她的心结所在，是走不出去的！”
　　听了慕风这话，锦荣的心瞬间凉了，“完了，完了，完了！看来本少爷这回是要命丧鬼手了！”
　　锦荣这话刚说完，窗外便电闪雷鸣，下起了大雨。书房的窗户没关，不过片刻，那风雨便猛地扑进了屋子。
　　“唔，好大的雨啊！”朱雀连忙过去关上了窗户。
　　芝兰听着这震人的雨声，喃喃道“怎么感觉这雨下得比昨夜还大！”
　　狂风大作，雨势迅猛。朱雀刚关上的窗户又被风吹开了，屋里的蜡烛也被吹灭。锦荣一把关上那窗户，指着画中的琭簌，骂道：“厉鬼就厉鬼，要索命就痛快点儿赶紧现身！幻境里还下这么大雨，玩儿什么花样呢！”
　　朱雀被锦荣逗笑了，凑了过去，“你这会儿不怕了？”
　　锦荣甩发，“本少爷就没怕过！”
　　慕风将熄灭的蜡烛扶起来，重新点燃，“你们待在这儿，我出去看看！”
　　“慕风，我跟你一起去！”芝兰跟上，俩人一起出了门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