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眼》无颜殊

25、见月明

　　就在薛四娘与黄婶子一筹莫展之际，一清俊男子踏入了四娘客栈，目光四处扫了扫，随后道：“掌柜的，我要一间房！”
　　那男子一袭白衣，身负长剑，正是刚刚赶到须臾镇的白慕风。
　　薛四娘未答话，只盯着慕风看，只觉得这位气度不凡的少侠在哪里见过。掏出芝兰画的小像一看，薛四娘大喜过望，芝兰要找的人就在眼前，这下芝兰有救了。
　　慕风被薛四娘盯得浑身不自在，只觉得这掌柜的甚是古怪，刚想转身离开却被给人拽住了。
　　“少侠快去救芝兰！她遭人暗算，眼下正被恶人围在了周府的后花园里！你，你快些去救她呀！”薛四娘声音颤抖。
　　听到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突然说这些，慕风有些懵“芝兰？她怎么会在这儿？你怎么知道…”
　　薛四娘急了，“哎哟，芝兰来这儿就是为了寻你呀！至于我为什么知道这些，这三言两语说不清。眼下芝兰还没脱险，你快些去救她是正经！”
　　慕风本以为芝兰会听百花和牡丹的话，留在百花谷，没想到芝兰不但追了上来还又遇到了危险。慕风一时又急又气，沉声问“周府在哪儿？”
　　黄婶子在一边听这么半天也明白了，这位少侠就是芝兰要找的人，现在也只有他能救芝兰了，连忙道“出了客栈往左直走，过了桥往东，最大的那座宅子就是周府，你当心些…”
　　黄婶子话还没说完，慕风就已没了踪迹，只有客栈门口的两盏灯笼还在摇晃。
　　黄婶子抚了抚心口，直道，“阿弥陀佛，这少侠是个有本事的，你快别担心了，他一定能把芝兰姑娘给救出来！”
　　薛四娘点点头，暂时松了口气。
　　周府后的花园此时灯火通明，家丁们将芝兰围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
　　芝兰吃了被周芮下药的茶点，虽没有像凡人一般晕倒却也是用不了法术，使不上劲儿，靠着假山上站不起来。可即便芝兰虚弱至此，也没有一人敢上前去，因为人人都怕芝兰手中的那根鞭子，害怕那根能劈开房门的鞭子会抽在自己身上。
　　周芮被伺候着换了衣服，上了药立马就往后花园赶。可令他失望的是，这么会儿工夫了家丁们还没把人给抓起来。一个个小心翼翼地围着，看着，就是不敢上前。
　　周芮顿时火冒三丈，一脚踢飞了一个家丁，吼道：“看什看呐，上啊，都给我上，把她那破鞭子抢了，把人给我捆起来！快点儿！”
　　在周芮的催促下，家丁们开始一点点地靠近芝兰。芝兰靠着假山艰难地站了起来，却已经没了挥动九龙鞭的力气。众人本还揣着小心，可渐渐发觉芝兰确已无力反击，便大着胆子迈开了腿。
　　很快，芝兰就被众人逼到了假山一角，眼看着就要被擒。围住芝兰的家丁们满脸兴奋，却瞬间被不知从何而来的石子打翻在地，一个个在地上翻滚哀嚎。
　　周芮大惊，“什么人！”
　　屋顶上的慕风一跃跳入园中，指天剑直指周芮喉管，冷声道：“放了她！”
　　眼前的男子目露寒光，剑气凛冽，周芮被吓得直哆嗦，嘴上却不松口“凭什么？你…你是什么人？爷的府邸岂容你来撒野！”
　　“就凭这个！”
　　跟这种乡绅恶霸慕风也没什么好说的，一脚踹在周芮腿上，周芮便立即趴倒在地，磕破了下巴。
　　周芮被踹这么一下倒是被踹明白了，这男子大概就是芝兰要找的人，这种江湖中人是不好惹的，今儿恐怕只能认栽了。
　　慕风见周芮趴在地上不言语了，也不想跟他纠缠，收了指天剑，转身去瞧芝兰。
　　家丁们吃了石子儿的苦，领略了慕风的厉害，都不敢拦他，乖乖让路。
　　芝兰没有想到慕风会突然出现，既觉得惊喜又觉得些难堪。自己这样狼狈，实在是没脸见他。芝兰埋着头，不敢看慕风。
　　慕风走到芝兰面前，伸手擦了擦她脸上的尘土，未开口，一把将人抱了起来。芝兰将脸埋进慕风怀里，泪水瞬间浸润了他的衣襟。
　　慕风抱着芝兰就要走，家丁们不敢拦，仍是乖乖让路。
　　周芮从地上爬了起来，不敢明着说拦，却一个劲儿给家丁使眼色。家丁们迫于周芮的淫威，硬着头皮跟在了慕风身后。
　　慕风停下脚步，转身瞥了周芮一眼，随手取下了芝兰头上的一支簪花，掷了出去。
　　只见那簪花稳稳地插入了园中的假山上，未几，假山四分五裂，俱成碎石。
　　“不要命的就跟上来！”言毕，慕风便抱着芝兰一步步走出了周府。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愣在原地。周芮这次也是真的心服口服了，不敢再造次。
　　慕风抱着芝兰出了周府，走到了长街上。虽然这个时辰街上已经没人了，但这儿离四娘客栈却已不远了。慕风将芝兰放了下来，没说话，转身就走。
　　慕风生气了，芝兰明白。看着他的背影，芝兰想开口挽留，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不听他的话，还老是惹麻烦，连自己都觉得可气，又凭什么要求慕风不生气呢。
　　老街长长，灯火昏黄。慕风走在前头，芝兰勉勉强强地跟在了后头，两人之间保持着不长不短的距离。
　　慕风其实走得很慢，只是现在虚弱的芝兰仍然跟不上。芝兰步伐沉重，走得辛苦，却还是跟着。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终于，慕风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她。芝兰也停了下来，埋着头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喃喃道“我…我只是想跟着你…”
　　“你过来吧…！”慕风抬头望繁星，声音不辨喜怒。
　　芝兰点点头，虽不明白慕风这是什么意思，却还是照做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不长，芝兰却歪歪扭扭地走了好一会儿。
　　看着费劲儿走到自己面前的芝兰，慕风勾了勾嘴角，“那你以后便跟着吧！”
　　“啊？”芝兰不解。
　　慕风未答话，微微一笑，再次将芝兰抱了起来。芝兰愣了愣，随后明白过来，笑着搂紧了他的脖子。
　　夜晚的风吹着，有些凉。慕风抱着芝兰快步往四娘客栈走，途经的长街短巷里隐约传来了一两声狗吠，三两句人声。
　　薛四娘在客栈门口眼巴巴地望着，焦急地等着，直到瞧见慕风抱着芝兰往回走的身影才算彻底放了心。薛四娘领着慕风和芝兰回了房间，又给俩人张罗热水和热饭。
　　芝兰见薛四娘这么晚了还在为自己忙上忙下的实在是过意不去，连连道谢。
　　薛四娘叹了口气，扶芝兰在床上躺下，直道“芝兰，你快别这么客气了。你救了冬桐一命，对我这当娘的来说，这可是天大的恩情呀！今日你遇险我却帮不上什么忙，能替你做的也就这些小事儿了！”
　　芝兰笑着摇摇头，认真地对薛四娘说“四娘，你已经帮了我大忙了。要不是你通知慕风去救我，我怎么能脱险呢？咱们哪，这算是扯平了，以后就不要再把恩情什么的挂在嘴边了！”
　　薛四娘心下了然，直点头“好好好，我不说了。你中了那周霸王的迷药，眼下四肢无力地，别伤神了，好好睡一觉，明儿就好了！”
　　“嗯，夜深了，四娘你也快些去歇息吧！”
　　薛四娘出了房间，慕风想了想，跟了出去。
　　“四娘，请留步！”
　　薛四娘回头，见是慕风跟了出来，问道“白少侠，怎么了，可还缺什么？”
　　慕风摇头，轻声道“只是想问四娘，客栈还有没有空余房间，能否让我住一晚。”
　　薛四娘了然，神色为难道：“最近来往的客人甚多，眼下实在没有多的房间了。少侠今晚便同芝兰一个房间将就一下吧，想来你们江湖中人是不计较那些个虚礼的！实在抱歉啊，还请少侠多担待！”
　　薛四娘都这么说了，慕风自然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只得答应，转身进了芝兰的房间。
　　薛四娘见这事儿成了，笑嘻嘻地准备回房，刚转了弯，便看见儿子冬桐坐那楼梯口。
　　冬桐揉了揉眼睛，嘟着嘴问薛四娘“娘亲，你为什么要骗那位哥哥呀！我们客栈明明还有很多空房间的！”
　　薛四娘摸了摸冬桐的小脑袋，随后一把将儿子抱了起来，得意道“你懂什么，为娘这是在替你那恩公制造机会呢！”
　　冬桐眨巴眨巴眼睛道“不明白！”
　　薛四娘揪了揪儿子的脸，“这事儿就用不着你明白！还有，你不是睡了么，怎么这就起来了！”
　　冬桐认真的地想了想，回答道“娘亲，我饿了…”
　　薛四娘乐了，亲了儿子一口“得！娘这就给你煮夜宵！”

　　芝兰见慕风追着薛四娘出去了，也不知是什么事。不一会儿慕风回来了，芝兰迷迷糊糊地睁了眼，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慕风摇头，走过去替芝兰掖了掖被角“没事儿，你快睡吧，别强撑着了！”
　　“那你呢？”芝兰问。
　　“我…我守着你！”
　　“守着我…客栈没有空房了么？”，芝兰明白过来，“你不睡怎么行呢！”
　　慕风不以为然，“一夜不眠对仙家弟子来说算不得什么，你快睡吧，养足了精神，明儿就有劲儿了！”
　　芝兰想了想，拉了慕风的衣袖轻声道“这床很大，我可以睡里面一点。你…你哪怕是靠着休息一下也好呀，我们还要去昼嘉山找石锡呢…”
　　言毕，芝兰放了手，裹着被子往床里边挪了挪。慕风左右为难，可为了让芝兰安心，最终还是妥协了。
　　窗外更深露重，屋内烛火昏黄，小镇的夜宁静而温馨。慕风靠着床闭目养神，芝兰偷偷睁了眼瞧他，小心翼翼地把被子替慕风盖上，满足地笑了笑。
　　良久，慕风睁了眼，低头一看，芝兰抱着自己的手臂已然熟睡。慕风抿了抿嘴，撑着头去看芝兰的睡颜。此时，屋内的烛火将要燃尽，只剩一点微弱的光还在闪烁，在此映衬下却越发显得他眉眼温柔，身姿如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