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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云玦将花琛一路捉至屋中,房门合上,将几个探头探脑的小厮挡在了门外。

      “我曾经告诉过你什么?”云玦声音冰冷,毫无感情,听得花琛不由一颤。

      不知为何,他自诩天不怕地不怕,可偏偏就是有些怕云玦。

      许是前世恩怨纠葛,在他的心中本能地就将云玦放在了一个高位上,总想时时刻刻尊敬爱护,不敢违背。

      一个月前,云玦就已经警告过他,不许乱用法术。

      虽说皎国皇帝云玮笃信世间有神明,但并非所有的人都能对此视若寻常。何况如今他住进了云玦的小院,外面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世人皆瞪着一双眼睛想看看他究竟是何方神圣,他此时一举一动更该分外注意些,免得被有心人瞧了去。

      可他偏是不听,肆意拿着法术给小厮们寻乐子,也难怪云玦会生气。

      花琛低着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难得的乖巧安静,巴巴哄道:“好兄长,我再也不敢了,你莫生气,免得气坏了身子。”

      这些日子以来,云玦算是摸透了这个好弟弟,一手撒娇本领用的得天独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平常人若无定力,还真就容易着了他的道,只可惜,他已经免疫了。

      云玦一手扶在桌上,宽大的袖袍铺了一桌,他清清嗓,语重心长:“你既认我做半个兄长,就该听话才是。”

      花琛嬉皮笑脸地趴在他的袖袍上,打哈哈道:“我听话我听话,我最听兄长话了。”

      “好。”云玦看着他,淡淡的语气不容置疑,“既然你听话,那就去把我书桌上的《悟德》誊写十遍,不许偷懒,明日我来检查。”

      一听这话,花琛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十遍?一遍就能要了他这条龙命。

      那《悟德》中讲的全是些纲常伦理兄友弟恭之流,他读下来都磕磕绊绊的,如今竟还要让他写?

      “兄长,你饶了我吧……”小龙殿下欲哭无泪,活这么大还从来没吃过这等亏。

      云玦却并未有饶他的打算,将袖袍从他脑袋下抽出来:“琛儿,你今年几岁?”

      花琛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起了这个,差点脱口而出一千岁整,仔细琢磨了一番,心虚道:“十……十七。”

      若是龙的一千岁换成凡人的年龄的话,似乎正是十七岁。

      “我长你五岁,在我十七岁那年,这些百家类书籍已经可以倒背如流了。”云玦当真如个兄长一般,居然开始操心起他的教育来。

      花琛苦不堪言,恩是自己要报的,兄长是自己认的,如今也只能默默受着。

      云玦起身重新打开门,见外面齐齐跪着的小厮,语气平静,却让人胆寒:“倘若以后,谁将院中发生的任何事泄露出半个字去,可就莫怪我不顾主仆之情了。”

      “是。”小厮齐声答道。

      送走了云玦,众人才像松了一口气般在地上爬起来,这一通跪把手脚都跪麻了,此刻皆是捶着腿砸着背。众人被王爷的这突然到访好一顿吓,如今是看冰雕的心情也没了。更别提早在云玦进门之时,飞舞的冰蝴蝶便都顷刻碎在了地上,如今已经化成滩滩水窝。

      而现在比冰蝴蝶更可怜的当属小龙殿下。

      春儿同情地看着垂头丧气的花琛,知道以自家主子性格,定然是少不了一顿责罚,安慰道:“小公子莫难过了,王爷自身出类拔萃,对身边的人也难免要求严格些……”

      同时又自责起来,若非他们几人缠着公子表演什么纵水术,公子也不会挨罚……

      “罢了罢了,既然是兄长要求的,我……唉,我抄书去。”

      夜间晚风习习,三月的天正是乍暖还寒,刺骨的风透过小窗打了进来,冻得花琛不自觉打了个哆嗦,紧了紧身上的衣袍。

      桌上摆着一盏小灯,豆大的灯火在风中胡乱跳动着,光线忽明忽暗,堪堪映出纸上的密密麻麻的小字。

      花琛放下笔,揉了揉眼睛,他还从不知道,原来神仙用眼过度也会酸痛。

      春儿因着心中愧疚,特意送来了一盘如意酥,供花琛劳累时可以吃着解馋。

      “春儿姐姐。”正当春儿放下糕点要走时,却突然被花琛喊住。

      花琛一向嘴巴甜,说出的话也讨喜,因此大家都十分喜欢他,此时春儿一愣,笑问道:“小公子,可有什么要春儿做的?”

      花琛拉着一头雾水的春儿坐下,笑道:“倒也没什么,就是累了,想跟你说说话——今日听你说,兄长待人向来要求高,此话何以见得?”

      春儿:“哦,您说这个呀,从前王爷对当今圣上也是如此要求的。咱们圣上小时候不爱背书,总要王爷在一旁盯着才老实。所以说小公子也是运气好,咱们王爷是实打实拿您当弟弟疼的。”

      花琛故作无意道:“怎么,兄长与皇上从前感情很好么?”

      春儿有些尴尬,她总觉得小公子似乎对王爷的事格外感兴趣,如今更是打听起皇家之事来。

      但与小公子朝夕相处这么久,她又十分笃定他心眼不坏,如今更是不知道该不该说。

      斟酌片刻,她答道:“先皇子嗣单薄,大皇子又去世的早,王爷就皇上这么一个弟弟,平日里也就走的亲近些。而且咱们皇上小时候格外喜欢粘着王爷,王爷去哪他都要寸步不离地跟着,王爷也是极疼他的。”

      花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虽说看如今模样,云玮与云玦怎么也不像是感情好,中间不知还有何变故,兴许等哪天碰到司命,可以问问他这话本子究竟是怎么写的。

      次日,云玦如约而至,他把桌上摆放的厚厚一叠抄纸来回细细翻看了一遍,如今花琛的字已经越来越好看,隐隐有龙飞凤舞一冲云霄之迹,又看向在一边一脸讨好笑意的花琛,那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太过醒目,定是苦熬了一夜没睡,他不由有些不忍:“你好好休息,再过几日,我带你出去走走。”

      “真的吗!”花琛大喜过望,昏昏欲睡的眼眸也跟着清亮了几分,要知道他自从住进了小院,就再也没出去过。云玦本想着等他伤势好转带他正式去朝堂觐见,然而云玮却又一病不起。他就只能乖乖在院中等着,足足一个月,他每日看到的都是同一片黯淡的天空,可把他给憋坏了!

      早知如此,他当时就就不该跟那云玮置气,用了个法术让他卧病,可谓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悔不当初!

      如今终于可以出去,还是梅花公子亲自带着,花琛喜不自胜,开心地围着云玦绕了两圈,而后飞快地跳到床上补觉去了。

      云玦无奈地看着活蹦乱跳的花琛,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勾起。其实若是一个人能一直这样天真单纯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自己失去的,或许能从别人身上找回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

      三月初春,正是桃花盛开的时日。

      皎国向来有过桃花节的风俗,每到一年的三月十五,各地的才子佳人皆会不约而同汇至桃花涧,在此节中,男女无需顾忌礼仪,若是遇到了心仪的人,可采撷枝头桃花相赠,许能在桃花盛开时节成就一段美好佳缘。

      今年开春晚些,桃花涧内的十里桃花大多还在含苞欲放,只留了一簇簇淡粉色的花苞挂在枝头,有姑娘们以扇掩面,凑到枝头轻嗅,倒也算是人面桃花之景。

      云玦仍是一席素色白衣,淡雅温和,乍一看上去,竟比桃花还要美上三分。倒是身边跟了个一刻不肯停下的小公子,虽着了一身深沉的黑色锦纹长袍,人却并不稳重,稚嫩的脸上充满着好奇,左摇右晃,瞧见什么都要细细观察一番。

      此次出行,云玦只带了花琛出来,并未跟着什么侍卫。

      在桃花涧游玩的皆是百姓,就算有听过他的名字的,真见了人也未必能对得起号来。更何况若是带着侍卫,倒显得兴师动众、更易引人注目了。

      “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望着漫山遍野的桃花,云玦不禁感慨。从前他儿时在宫内时,便听闻桃花涧的三月桃花乃是世间第一美景,他一直想着有朝一日能出来看看,却未想到真的踏到这片土地上来时,已经二十有余,可谓物是人非。

      花琛却未察觉到他的思绪,他的视线全都被不远处一对男女吸引,只见男子从桃树枝头摘了一枝桃花,似是有些犹豫害羞,几经徘徊,终于鼓足勇气凑到不远处的姑娘身前,低着头双手奉上桃枝。

      姑娘羞红了脸,微微一点头,男子大喜,在手中花枝上采下一朵桃花,为姑娘亲手别到耳后,附在姑娘耳旁轻声道:“人面桃花相映红,此花配你甚美。”

      花琛挠挠头,不知此举有何含义,本着一颗求知的心,他拍了拍正在一旁赏景的云玦,眼睛却还是直勾勾地望着那两人的事态发展,问道:“兄长,你看那两人在做什么?”

      云玦不解,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正瞧见两人插完花簪,正静静相拥,不禁微微一赧,别过眼去,磕绊道:“你还小,等你再大些就懂了。”

      花琛被这一句话搞得更加好奇。依他观察,似是只要送了桃花,便能得到对方拥抱一枚。那他要是送兄长一枝桃花,是不是也能让兄长抱一抱了?

      他还一直惦记着百年前那斥着梅花冷香的怀抱呢。

      云玦四处赏着景,半晌,他才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一直在耳边吱吱喳喳的聒噪声音怎么突然静了下来?

      他回头一看,哪里还有花琛?

      他的视线几经飘摇,终于在很远处的桃花树旁寻找到那个黑色的身影。

      很快,那个身影飞快地朝他跑来,面上带着喜色,眉眼笑得都弯了,手中还握着一枝刚从枝头折下的桃枝。

      云玦不禁好奇,莫非他这弟弟不过出门刹那,就已经在此处遇到心仪的人了?

      下一刻,花琛有样学样,学着方才那送桃花的男子一躬身,双手奉上桃枝,递至云玦身前,笑道:“兄长,送你!”

      !

      云玦一瞬踟蹰,懵怔地看着花琛的一举一动。他堂堂梅花公子,居然也会有不知所措的时候?

      花琛才不管不顾,兄长既然没说话,那就是默认接受了!他极其自然地摘下一朵桃花,顺势别在了云玦耳后,笑嘻嘻道:“虽然不及梅花风雅孤傲,配兄长之姿倒也灼灼其华。”

      只是可惜,花还全未盛开。

      花琛微一沉吟,脑子一转,顿时又把云玦的警告抛在脑后,仿佛忘了自己是因为做了什么才能出来玩一遭的。

      他的手指生出一点光芒,朝着万千桃花树轻轻一挥。

      桃花涧的所有人都看呆了……

      只见傲立在枝头的朵朵花苞似受了神明祝福,正缓慢地一层一层由内之外剥开,一时之间,十里桃花暗香浮动,娇艳欲滴,袅袅清香载着万里春光,提前了花期而肆意绽放。

      不知有谁喊了一句:“这是有仙人赐福……”

      人们一个接一个地跪了下去,姿态虔诚,合闭双目,双手合十,开始像神明祈愿祷告。

      花琛憋着笑,无暇顾及这些凡人的行径,方才的男子就是如此的步骤,送完了花,说完了话,下一步是不是可以直接抱了?

      云玦才意会到花琛定是年幼不知此风俗,又见他私自催开桃花,刚要发作:“琛儿,你为何又乱用法术,何况这桃花不是如此……”

      话还未说完,他已被眼前的幼弟紧紧抱住。

      于花琛而言,这是他日思夜想的五百年的怀抱,怀抱柔软似天边云,有泠泠梅香,淡雅如人。

      可于云玦而言,这个拥抱是一个承载着桃花情意的误会,无论是作为驰骋沙场的将军,近身意味着死穴,还是作为清贵的梅花公子,他也不喜与人过于亲近接触。可在短短一月之间,他居然被同一个男子硬生生抱了两次。

      所有的喧嚣一瞬之间寂然无声,每个祷告完的少年少女刚刚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两名男子遗世独立,在桃花之中静静相拥……

      虽说皎国男风也常见,可在此桃花涧亲眼见到,也是发自内心的震撼……

      况且这二人,皆是不可多得的人间绝色。其中一名白衣无暇,皎皎如天上冷月,另一名热情似火,灼灼如冬日暖阳。

      不远处的桃花树下,一名女子蛾眉皓齿,轻遮花容,被眼前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半晌,她喃喃道:“这白衣公子……怎么会是他?”

      跟在女子身边的丫鬟好奇道:“小姐莫非认识么?”

      女子笑道:“鼎鼎大名的梅花公子蔚亲王,谁人不识?我曾偶然见过爹爹与他说话,那时离得远,瞧不真切,如今一见,果真人如其名。”

      作为一朝丞相之女,她怎么会不认识蔚亲王呢?

      如果从前只是听闻其名,便心生仰慕,今日得见,心中那点仰慕也随着桃花盛开,栽了情果……

      “此桃花涧之行果然不亏,只是他身边的那个人是谁呢?居然如此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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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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