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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月浪佐裕(十三) ...

  •   “修,从今天起,不准再接近月浪佐裕。”身为第二夫人的贝阿朵莉丝出身于贵族,气质严谨而高贵。尽管不会就此炫耀,然而对于为家主生下长子这件事,她内心是自豪的。

      年幼的逆卷修不解:“为什么?”

      “他会对你产生不好的影响。”

      “我不懂……”

      她用严厉而不容拒绝的语气道:“总之听话,不可以再接近他。”

      在一旁挺直身板,恪守贵族礼仪的逆卷礼司未能分得母亲的一眼,但今天他没有在意这些。反倒因为没能被母亲注意,而同样没能被提点不能接近佐裕。

      看着兄长失落且不甘的样子,他内心不禁盈满快意。

      他不服气,只不过比他早出生就能获得母亲悉心的教导与全部的关注,自己哪一点比他差?

      没有,没有比那所谓的兄长差的地方,甚至他能做得更好!

      在修因为孩童天性向往自由玩耍之时,他已能自律地学习并融会贯通那些知识。

      然而母亲没能放弃对修的严加教导转而对自己加以青睐,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将自己的全部精力灌注于她的长子。

      何等的偏心!自己所想所要的,只因出生顺序在他之前,修便轻而易举得到了。若修展现相应的实力,自己倒也不会那么妒忌,然而修并不珍惜他所得到的,反而偶尔对被严加看管而抱怨。

      如此不识大体的修怎么会是最优秀的继承人呢!怜司不止一次这样想。

      他还未能扭转母亲的思想,还在孜孜不倦以此为目标地努力着。

      而这一天,他头一次经历,修想要却被禁止触碰,而他却可以的情况,叫他如何不在内心雀跃。

      如同陪读一般跟着母亲校验完修的功课,他便跑向佐裕通常这时候会在的地方。毕竟他还是个孩子,在高兴的时候偶尔还是会把贵族礼仪抛之于脑后。

      那是一片很盛大的白蔷薇园,果然他看到了期待的身影,只是旁边还有着另一个他不期待的身影。

      “我来向你道别,佐裕。”如白蔷薇一般洁白的少女将手中的花交给佐裕。

      “不是要嫁给透吾么,这种时候还有远行的计划吗?”

      少女带着月色一般的忧郁:“不是去远方,只是决定不再见佐裕了。”

      “为了避嫌吗?好吧。”他痛快地答应了。

      少女欲言又止,遗憾中又带着释然,没有依依惜别,她转身提起长裙裙摆以免被蔷薇勾到:“我走了。”

      年幼的怜司没有解读大人感情的能力,只是本能地对任何夺走佐裕关注的人的不喜:不再见佐裕了么,也好,这样一来,除了那位烦人的第一夫人,就没有能来打扰佐裕的人了。

      他显然不把他崇敬的父亲大人前来找佐裕当做是打扰。

      “怜司。”

      怜司停止胡思乱想,望向花丛中的佐裕,他正捻着花梗,少女送上的花朵在他手中打着转。

      “佐裕大人。”

      “怎么今天修不来吗?”

      怜司为这句话感到一丝不悦,但还是老老实实将原因告诉了他。

      “以结果而论,我的确不是个好榜样,贝阿朵莉丝会有这样的决定并不奇怪。怜司不怕跟着我学坏吗?”

      怜司既不知道佐裕曾经的功绩,也不知道他如今的境况。他的母亲在这一天以前从不谈论佐裕,父亲跟他们之间的交流本来就少,所以也未提起过,佐裕更不会自吹自擂。这时候的怜司连佐裕是始祖一族都不知道,佐裕只是以“逆卷家主的好友”这一名义暂住在这里。

      不用提父亲大人对他的尊重就能很大程度上说明问题,在相处的这段时间,怜司也察觉得到,这是个举手投足有着上层社会气派,见识不凡的人。

      他毫无犹豫地回答佐裕“不会”。然后轻车熟路地将石桌上放置的茶具依次摆开。

      他确信母亲看走了眼,正如没能判断出“逆卷怜司才是真正能够当上家主的人”。

      坚信自己的判断,夹杂着对母亲赌气似的叛逆,虽然他本人不会承认这一点,怜司亲近佐裕。除了这两点,最重要的是——

      “怜司泡红茶的手法越来越老到了。”轻呷一口,“恰到好处。”

      在佐裕这里,可以找到认同。不是夸张的表扬,而是令人心安理得地指出好的部分。

      怜司轻勾嘴角掩不住笑意,顺势将茶杯递到嘴边:水温刚好,将大红袍的味道充分展示出来。

      他第一次收到这种应得的赞许就是从佐裕这里,令他不禁有知己的感觉。就算这种想法肤浅也好,他迷恋这种相处模式。

      怜司看着手中的量杯,将回忆埋藏起来。这里是学校的某间实验室,自从得知佐裕是这里的理事长,便为自己谋得了一些小小的特权,这间闲置的实验室目前只有他有钥匙。

      之所以没能早点得知这一情报,归根结底还是吸血鬼的自尊心作祟,对人类社会关注程度不高。现在的逆卷怜司,对佐裕太过亲近人类这点依然颇有微词。

      目前他正在做的不是什么化学实验,而是魔药。尽管家中无论是实验环境还是资料都更好更细致,但换种思路,以人类趋于成熟的化学体系来制作魔界的药物,成功率竟更高一些。这也是他经常出入学校图书馆的原因。

      没等他沉浸于制作成功的满足感中太久,一位不请自来的亲戚开门见山:“怜司,请帮我做能根治终末病的药。”

      怜司扶了一下镜框:“叔叔,我听说你能再次光明正大的见佐裕,证明你已经能解决佐裕大人的病的问题,怎么还会拜托到我这里?”

      “你也希望佐裕能够没事吧?”

      “这点我当然不否认。”

      “那么我也就省去遮掩的必要,告诉你实话好了。我只找到了药引,我试着自己做,失败了。而药引很稀少我手里目前也只剩下五份而已。”

      “再加上这份配方还需要改良,而且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没有始祖一族的人当小白鼠……不过现在这个问题不是问题了。”

      今天这一天真是精彩,顺着墙根起来伸了个懒腰的修睁开眼,然后眼睁睁看着某个之前还在观察他的“小白鼠”被陷阱绊住,然后被两人合力收拾。

      哎呀哎呀,这家伙究竟明不明白,就算曾经打个措手不及成功过,这里可算是他们的半个主场。

      总之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他没什么掺和的必要。

      啊,说得自己好像会在情况不利的时候主动帮怜司跟里希特似的……唔,为了佐裕的话……也不是没可能。

      不,没可能,他已经学乖了,不会再凑上去了。为了死去的母亲,不,是为了自己,要压抑住这份莫名的情感。他多少凭借本能觉察到了,佐裕的本质。

      幼时因为想要逃避繁重的课业而时常粘着身为“父亲的友人”的佐裕的无知的自己,回忆起来令他感到可笑。

      他第一次见到佐裕,就是被木吉他的乐曲吸引过去的,那是他至今也很喜爱的东西。后来他缠着佐裕索要了一份生日礼物。

      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就是一首生日快乐歌而已,被承载在一张黑胶唱片上。

      他自己点名的生日礼物,收到的时候还是出乎他意料的惊喜。他特意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独享这份惊喜。

      没有走音,很坦然没有错漏地唱完整首,但只要一想到是那个人唱的,就忍不住发笑。而且还附加了几句小彩蛋。

      然而在收到礼物一天后,礼物就坏了。凶手还十分恶意地把唱片碎片摆在显眼的位置确保他能看到。

      “这真是令人遗憾。”那时候怜司拍拍他的肩。

      “没关系……”修向怜司一笑,“反正我有备份,啊,看来平时被母亲严格教导不是没有好处,这个复制法术还是有点作用的。”

      他看到怜司眼中隐藏起的恶意变成显而易见的扭曲。

      在此之前,他一直怀着想要与弟弟好好相处的想法。家主不是非自己不可,如果弟弟想要就让他当好了,怜司的才能会让父母满意的。

      修本身是一点不稀罕那个位置的,但是他的母亲不那样想。

      只要长大之后就好了,等自己和怜司都成长为独立又可靠的大人。

      那是遥远的成长为大人之后的事,修那时只想好好顺应自己年纪该做的事。

      只是自己的弟弟已经过早地考虑起未来,并把他当做敌人。

      总被针对的修感到很挫败,个性与怜司差别太多,很难跟怜司解释清楚自己的想法,只令怜司觉得他懒惰懦弱。

      其实被这样针对的修也觉得怜司的做法很小孩子气,这回也一样,可这不能成为原谅的理由。凭借他本身的聪颖其实怜司很少让他真正吃亏,而这回,他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他真的生气了。

      就算有备份,那真正作为礼物的唱片,已经被彻底毁了。

      再想厚着脸皮向佐裕要一份,已经被母亲禁止与佐裕接触。

      也不是第一次对母亲阳奉阴违了,再者那时候的修不认为去找佐裕能让母亲有多生气,毕竟他是父亲的好友,而这个家所有事最终都是父亲说了算。

      结果在去找佐裕的路上碰巧听到父亲与叔叔的对话。

      卡尔海因茨打发走里希特后,说:“修,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对不起,父亲,我不是故意听到的。”修忐忑地站出来。

      “既然你听到了,我不妨再跟你讲清楚点。修,可不要学里希特,觊觎我的东西。”

      “您的意思是佐裕先生是您的东西吗?”

      “他总会是我的。”

      “您对叔叔讲的话,如果将来佐裕先生不属于您,您会让他死去?”

      “只是对里希特的警告。我看上的东西,得不到手我确实习惯毁掉,不过佐裕他很重要,他终究会属于我。所以让他死去这件事不会发生。”卡尔海因茨笑着对修说。

      “修,当然你也可以不听我的劝告继续跟佐裕来往,我不会惩罚你,就像我不会对里希特怎么样。”

      “无论是谁,看上佐裕都没关系。到最后,佐裕只能是我的。修,就像我对里希特说的,为了你们不在未来感伤,别对佐裕抱有非分的幻想,知道了么?”

      “……知道了,父亲。”

      虽然很遗憾,不过修对佐裕并没有什么执念,只是普通的喜欢,倒是惊讶于父亲对佐裕的态度。

      这番话卡尔海因茨没有要求修保密,想来自信于自己在佐裕心中的形象。

      修没有告诉佐裕,但是告诉了怜司。

      “原来如此,母亲察觉到父亲大人对佐裕大人的特殊,才先一步禁止你接近佐裕大人。”怜司恍然大悟,“只是,属于父亲的东西啊……”

      修看到怜司眼中显现的狂热,怜司又一次与他相反的,因为正是父亲看上却还没有得手的东西,而想要夺取。

      成功的话,是一次超越现任家主的证明。

      怜司果然比自己有干劲,也会作死,修无奈想道。只是因为赌气报复才告诉怜司的这个讯息,似乎闯的麻烦大了。

      那是在佐裕已经为了避开科迪莉亚而搬走之后的一天,极为寻常的傍晚。

      贝阿朵莉丝穿戴好衣帽,将修和怜司一起唤来,准备出门拜访某人。

      “修,这是你成为逆卷家的继承人,极为重要的一个环节。我们家,有一个潜藏的危机,你愿意将这危机根除吗?”

      修看了一眼边上依然被忽视的怜司,机械地给了母亲肯定的答复。

      贝阿朵莉丝像是没看到两个孩子的反应,对修称赞道:“好孩子。”

      母子三人抵达一个祥和的小村庄旁边,那是一座庄园,正巧有个孩子从里面出来,一边跑一边回头朝别墅中喊着话:“今天给番茄田除草的任务就完成啦,明天见啦,佐裕先生!”

      没看路的小孩一头撞在前来拜访的修身上……他本可以躲开的,只是怜司不着痕迹地挡住了他躲闪的位置。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夫人,少爷们。”小孩揉揉鼻子,没等对方说话,又风风火火跑掉。

      贝阿朵莉丝忍无可忍道:“实在是……粗野。”

      “贝阿朵莉丝?”

      修看见佐裕讶然,他自己也很惊讶母亲带着他们所要拜访的对象竟然是佐裕。

      贝阿朵莉丝将这次造访说成去办其他事顺路而为,自然而然地被佐裕客套地请进去。

      修完全没注意自己的母亲跟佐裕谈了些什么,再次见到佐裕就忍不住胡思乱想:母亲不是禁止自己接触佐裕吗?在佐裕已经搬走的今天,为什么又要亲自带着他主动拜访佐裕?

      而且,自从知道父亲对佐裕的心思,再面对佐裕就非常的别扭。不知是不是因为被管教久了的逆反情绪,他觉得自己还是非常想亲近佐裕。

      突然的倒地声将修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母亲,佐裕他?”

      贝阿朵莉丝从容地将一只小药瓶收回袖口:“没错,被我用药毒倒了。”

      “现在,是考验你们的时候了,来吧,修。”贝阿朵莉丝将一柄特制的短剑递给他,并且也给了怜司一把。

      “去,把他分尸了,保证他没有生还的可能。”

      被硬塞了短剑握在手中的修茫然:“为什么?”

      “他是祸端,别心软,修,觉得他好只是因为他的气息和味道刚好十分吸引血族而已。”贝阿朵莉丝一向沉稳的表情有一丝崩坏:一个始祖,生的这么合吸血鬼的口味究竟是要怎样!

      “看来母亲这么做也用了不少自制力以免被吸引。”怜司把玩着短剑。

      “这样做父亲不会原谅我们的!”

      “我正是为了你们的父亲、你们、这个家,才做出如此举动!这个人会破坏逆卷家!”贝阿朵莉丝迫切地催促着,“快!他可不是好对付的,趁他醒来之前,快把他杀掉!”

      她甚至亲手握住修的手,将他握着短剑的手紧紧包裹,不顾他的抵抗一寸寸将剑尖伸向佐裕。

      不,我并不想杀人!不想杀佐裕!

      修分不清这是对母亲的叛逆,还是对父亲权威的臣服,抑或顺从内心的拒绝。他激烈地反抗着想要他亲手终结佐裕生命的母亲。

      自己总是这样,想要在夹缝中求得平衡,为什么自己总被笼罩在矛盾之中呢?

      还是怜司比较洒脱,看中了什么一门心思进取便好。

      但是这回怜司的举动令修大惊失色。

      怜司趁贝阿朵莉丝对付修的挣扎之时,将手中的短剑一把捅进贝阿朵莉丝侧腹。

      毫不留情地拔出利刃,这回冲着要害而去。

      贝阿朵莉丝顾不得修,捂住伤口躲开怜司第二次攻击。

      “哈哈哈哈,母亲大人,您终于全神贯注地只看我一个了!”

      贝阿朵莉丝呕出一口血,因疼痛而扭曲的脸上竟露出一丝欣慰:“我一直等着这一天……可是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佐裕一点点挣扎着恢复行动力,修眼见贝阿朵莉丝深切凝望一眼自己和怜司这个方向,手臂一挥动用法力将他们抛向窗户。

      窗户随即破碎,倒飞而出的修透过一片玻璃碎片看到母亲那燃起所有魔力势必要与佐裕同归于尽的身姿。碎裂的玻璃将灯光折射出炫目的光晕为那场景增添了几分迷幻。

      “啊啊啊啊!”

      修看到这一幕受到了极大的刺激,痛苦的抱着头,同样燃起自身的魔力。

      托他这不由自主的举动的福,让他和怜司在落地的前一刻有短暂的滞空,因而毫发无损地落在草地上。

      奇怪……有一些奇怪的事,不,曾经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发生过!修闪过这样的念头,他觉得怜司也意识到了,只是没有像他这样清晰。他看到怜司想要开口问自己,而他支持不住昏了过去。

      再看还清醒着,却一脸茫然的怜司。

      佐裕的房子发生了爆炸,然后火光冲天,怜司却见佐裕从破损的窗户从容的走出来,背着火光,抹了一下嘴边的毒血。

      他看了一眼怜司与昏迷的修,怜司紧张地想要说些什么,可没等他开口,佐裕就已经离开。

      怜司觉得自己的心一阵钝痛,明明刚失去了母亲,并且是在死前一刻终于对自己赞赏了的母亲,可他竟然更加在意佐裕那淡然而随意的一眼。

      因为贝阿朵莉丝临死前的那句话,让怜司了然,母亲并非察觉不到他的优秀,而是刻意压抑着,以求未来的某天被充满爱意地杀死。真是从容优雅的贵族夫人,自己的幸福早早谋划着,却想不到这一天来得这么早,却又正巧合适。

      不知她是否知道佐裕没能死于她的袭击,如果不知道,那么她此生便无憾了。正因为知道了母亲的想法,而不用再追求她的认同,怜司这样理解自己比起母亲更在意佐裕这件事的缘由。

      追求父亲看中而未得之人,并在意此人对自己的母亲袭击了他的看法,有着种种理由在意佐裕的怜司忽略了他那时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过的感觉,并且没有对修那时为何会莫名爆发晕倒,醒来后对佐裕的态度转为冷淡而深究。

      现在的怜司怀着极大的热情盯着被铁链锁住的“试验品”,小白鼠·辛不寒而栗:“喂!可恶,放开我!”

      将那叫嚣当做耳旁风,怜司仔细查看注射器的针头,被附了魔的针头反射出银光,扎进辛的静脉。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月浪佐裕(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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