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寺》共模抑制

8、幻觉

　　转过那一座墙——准确的说是一扇巨大的木板，玄关处一位同样绑着头巾的老者拿着一柄硕大的勺给每位排着队的客人盛饭。

　　老人躬着腰，看上去苍老力弱，但动作利索，丝毫没有含糊样子。

　　一碗糯米饭沉沉地压到手心里，我就这样踏进了这个“院子”。

　　一间间和式的小屋鳞次栉比的从西南角开始排列，开阔的中央地带种着不知名的花树，同样，灯笼散在树下，每间小屋从帘子里透出光来。

　　我登上西南角的制高点，这幅景象使我安心。

　　没有人跟我分享这幅景象，也没有人打扰这个地方的安静。

　　不知道绿豆找到他的妈妈了没有。

　　我走进其中的一所小屋，那条绑着头巾的鱼背对着我趴在温泉边上。

　　“鱼？”，我轻轻喊道。

　　鱼转过身来，吐出嘴里的泡泡。安静的看着我。

　　在隐寺见过的“人”，好像只有团扇子和狐狸会说话。

　　我在门口处的小木床上坐下，打量着这间小屋子。

　　空气中燃烧着未名的香，小木床后是一面梳妆台，漆着淡绿的颜色。

　　精美的铁艺泛出光，嵌在每一条棱角里。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曾经对好多人都说过同一个故事——他们不是哑巴，也不是聋子，但他们都睁大了眼张着嘴，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反馈。

　　我蹲在池边，看着温泉里的鱼吐着一个又一个的泡泡。

　　我一向是有点害怕鱼这种东西的，小时候看着母亲做鱼，带血的鳞片伴着金属铮铮声肆意飞溅，剥下鳞片剪掉鱼鳍的快感——母亲没说，但在她多年的薄茧中我似乎窥到了。一开一合的唇和腮，昭告着无鳞的痛。

　　下水去，温温热热的水包围着我，一丝似有若无的鱼腥味靠过来。

　　鱼也是血肉啊。水淡而无味，腥是血的味道。

　　我和一条鱼并肩靠在壁上。

　　鱼用眼睛看着我，我浸在水中，像一条鱼一样灵活。

　　水面波纹荡漾，人面变得扭曲。我心惊的远远离开，却发现方圆的环境竟变成了一口黑色铁盆，母亲小心翼翼的把赤子一般的我捉到岸上，我活泼的跳了跳，她却把我按得更紧了。

　　冷锋映着白炽灯光，皮肉飞溅在她的围裙上。

　　我一下子惊醒，左手边的鱼盯着我。惊叫卡在嗓子眼里，我猛地起身，水在四周落了一大片。

　　我跑到院中，漫无目的地打开一扇扇门，想要找到哪怕只是一个人。

　　这座庭院，没有出口。

　　我待在入口处，茫然地用眼神求助每一位来者，然后，我看到了狐狸。

　　狐狸也看到了我，举起毛茸茸的手掌示意我不要出声。

　　我跟在狐狸身后转过好几个弯，行至一角才停下。

　　“狐狸，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有些激动。

　　黑暗中狐狸压着声音道，“汝入此幻境，怕在心中有所不忿。”

　　“幻境？”

　　“隐寺的绝灭就在于幻。”

　　我认识的隐寺，不该是一个世外桃源吗？

　　“客初来隐寺，不知此地享得的自由，皆为幻觉”，狐狸眼睛荧荧的望着我，“每一位客人获得的安静与自由，全是自己所认为的安静与自由，故……”

　　没等我仔细咀嚼他这句话，狐狸一把拽着我躲在墙角。

　　我尚且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见一尾鱼像是逡巡一般的从我们面前游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