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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尘埃落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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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节的第二天,丞相夫人的死被瞒了下来,所有人被下了封口令,整个丞相府人心惶惶。
自然也没有人去挂白幡。
天似乎更冷了。
江玉梵去了桂园,不过到门口就被阻止了,大门上面落了把大锁,丞相夫人的灵堂设在了一个简陋的偏院。
在下人的指引下,江玉梵去了偏院,就是一间小小的房子,里面停着一个棺材,黑黝黝的,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恐怖。
一进去就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江玉柔忍不住打个寒战,地上放了好几盆冰鉴
香案上干干净净,江玉梵走过去,点了三支香插.进香炉里,然后又把周围的酥油灯都点上,屋子里瞬间亮堂了许多。
“王妃。”阿绣在一旁小声开口。
江玉梵对她笑了笑,“没事,你去外面侯着吧。”
她都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和死人待一个房间,没什么好怕的。
阿绣纠结了一下,还是退到门外。
江玉梵走到棺材旁边,还未封棺,可以清清楚楚看清丞相夫人的面容。
可能是因为死之前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她的脸有些扭曲。
江玉梵撩起她鬓角的碎发,因为泪水已经有些发硬,但依旧掩饰不了她娇艳的面容。
她拿出淡紫色的手帕,把丞相夫人哭花的妆容给擦干净,一点一点的,很小心翼翼。
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年代,死了谁,第二天太阳还是照样升起,说难过呢,江玉梵没什么感觉,更何况这个女人曾经想置她与死地。
但是这具身体的本能,让她不得不难过,不得不悲伤。
江玉梵从袖子里拿出一盒雕有桂花纹案的胭脂,是用红色的凤仙花做的,鲜艳得像血。
她用指腹轻轻挖了一些涂抹到丞相夫人的脸颊上,慢慢晕开,用的香料也是金桂,好闻得紧,可惜丞相夫人再也闻不到了。
给丞相夫人抹上妖艳的口脂后,江玉梵把胭脂盒放在丞相夫人的身旁。
又给她整理了一下衣领,平复下心里压抑的感觉。
江玉梵看了看手指的嫣红,她现在的手里已经沾满了鲜血,她不知道她以后还要杀多少人,但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你死我活,如果不杀了她,到时候死的就是自己。
丞相大人并没有打算把她葬进祖坟,而是在夜里的时候,交了几个下人把棺材从后门抬出去,葬在了一处偏僻的山头。
后来一连几天,丞相夫人都对外称病,不见客。
整个丞相府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
那个年轻的大夫也从京城销声匿迹了,不知道是死了,还是离开了。
这一天,江玉梵来到了群芳阁。
她今日打扮得极漂亮,上身是桃花云雾烟罗衫,而裙子则是月牙凤尾罗裙,她蒙着白色的面纱,在阿绣的搀扶下下了车。
门口的若欢盯着江玉梵一时间有些愣神。
“什么了?”江玉梵笑道。
“就是感觉有些恍惚。”若欢同样笑笑。
“因为这一套是江玉梵最喜欢的。”
若欢愕然,又有些复杂,她开口道:“那进来吧。”
“嗯。”
江玉梵是第一次来群芳阁,这群芳阁在京城中也很有名,里面的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都是卖艺不卖身,无形中又给群芳阁提高了一个档次。
不过里面的陈设江玉梵很熟悉,像是以前经常来过。
若欢带江玉梵来到一个雅间,门口站着两个人,是已经消失许久的离尘和白尘。
江玉梵心情有些复杂,“你们也在。”
“见过大姑娘!”两个人齐齐抱拳。
她没有能力,也控制不住离尘和白尘,所以他们哪时后离开的也不知道。
他们本是丞相夫人的人,不知道哪时后反水到了容非这边。
离尘把雅间的门打开。
江玉梵走了进去,撩开帷幔,她看到了一身白衣的宁疏元。
如今的宁疏元憔悴了许多,下巴也冒出了许多胡渣,没有了往日的风采。
宁疏元也看到了他,看见她的穿着,有那么一瞬间像是回到了从前。
他自嘲地笑笑,“怎么?来看我这条丧家之犬?”
江玉梵毫不避讳,“是的。”
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旁边的鼎炉还飘着几率青烟。
江玉梵在他对面坐着,伸手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宁疏元。”
她第一次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叫他。
宁疏元把茶灌了下去,半眯着眼睛,“嗯?”
“你到底爱谁?江玉梵还是丞相夫人?”江玉梵问道。
“我?”宁疏元用手指了指自己,“我谁都不爱!”
“其实泼墨阁结束后我就想找你了,没想到拖到现在。”江玉梵摘下面纱,低头抿茶,把话题扯了过去,“如果当初早一点找你的话,丞相夫人就不会死了。”
“那我应该多谢你,让我多活几天。”宁疏元讽刺地笑道。
“丞相夫人因你而死,你不会内疚吗?”江玉梵皱眉。
宁疏元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大笑了几声,“你亲手害死了梵儿的母亲,还霸占她的身体?你还有理由说我?”
“可是我不杀她,她会杀我啊……”江玉梵淡漠道,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瓶放到桌子上,“七星海棠的最后一种毒药。”
宁疏元盯着小瓶那熟悉的纹路,瞳孔一缩,晦暗不明,“你都知道?”
江玉梵摇摇头,“我不知道。”
“怪不得到现在你都没有毒发身亡,原来是没有吃这药。”宁疏元恍然大悟。
“我害死了她,她曾经也害死过江玉梵呀。”江玉梵把瓶塞打开,倒出一粒红色的药丸,“你们这些人,为什么老是喜欢双标?”
宁疏元不理解双标的意思,不过没有问,转而说:“总之,江玉梵必须死!”
“我搞不明白,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十几年了,为什么一边要对她好,一边又要她死呢?”江玉梵有点替原主不值。
宁疏元轻笑一声,“你不明白。”
“愿闻其详。”江玉梵漠然地看着他。
“可我不愿意告诉你。”宁疏元对上她的眼,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江玉梵站了起来,看了看鼎炉,香草已经烧完了,房间里没有了香味,倒是显得很冷清。
“说不说与我也没有什么关系,反正真正的江玉梵已经死了,她也听不见。”江玉梵倒是无所谓。
宁疏元有点无言以对。
“我现在这样也算是给她报仇了。”江玉梵往炉子里再加了一些进去,“不是吗?”
宁疏元想活动一下筋骨,却不小心扯到了伤口,嘴里发出嘶的一声。
当初他从丞相府逃出来后,立马被无极宫的人盯上了,他反抗不了,被打了一顿后就囚禁在这群芳阁。
“所以,你现在跟容非是一条道上的?”宁疏元把袖子拉下盖住伤口。
“可以这么说吧。”江玉梵没有否认,“有个靠山还是不错的。”
“他在利用你。”宁疏元说地很直白。
“哪又怎么样,上位者的交易本来就是这样。”江玉梵无所谓道。
宁疏元摸着发痛的心口,“你……哈哈哈……”
江玉梵知道他又是无话可说,“当初丞相夫人死的时候,你有没有一点点难过?还有你的孩子?”
宁疏元眼神有些迷茫,“难过……没体验过……只是突然觉得少了些什么。”
说完,心口就更痛了,宁疏元脸色发白,吐了一口深色的血,那痛感慢慢蔓延到四肢百骸,他滑倒在地,身体蜷缩在一起。
江玉梵没有动,淡淡地看着他,“其实我很想给你用七星海棠的。”
“是吗?那我应该多谢你……”宁疏元声音微哑。
江玉梵蹲了下来,笑道:“不过听说这牵机比七星海棠更厉害。”
宁疏元愕然,想伸出手摸下江玉梵的脸,但是胳膊却使不出力,他记得,去年的秋天,梵儿也是穿着这身衣裳,在天泽湖畔,挽着他的胳膊在笑。
一年后,梵儿依旧也是这身长衫,却也不是当年的她了。
宁疏元又吐了几口血,喃喃自语,却是深情:“梵儿……”
“你看到她了吗?”
宁疏元摇摇头,就那么睁大眼睛,因为痛苦,他现在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剩下微弱的呼吸声。
他不断地在蜷缩,额头上青筋尽显,表情难看,脸上还沾了些灰,难看极了。
江玉梵不知道他有多痛苦,当初她毒发的时候也是这样难看吧。
宁疏元就这样死了,睁着眼睛,满是痛楚。
若欢适时进来,说是适时,也保不齐是听墙角呢。她瞧着地上的尸体,嫌弃道:“就死了?”
江玉梵点点头,“毒性很大,根本要不了多久。”
“好吧。”若欢有些遗憾,“我又新制了一些毒药,还需要他给我试毒呢!本来那毒药用一点点就可以好好折腾几天,结果你一次给我来个大剂量的。”
“以后也没有这个机会了。”江玉梵很是无奈,“叫人收拾收拾吧。”
“你有没有告诉他,丞相夫人根本没有怀孕!”若欢突然问到。
“告诉他干什么?”江玉梵一脸冷漠,“让他们在黄泉路上相遇吧。”
若欢好奇地看过去,“行啊,梵梵你心真毒!”
“……”江玉梵把身上的烟罗衫脱下,然后盖在宁疏元的脸上,遮住了他那恐怖的面容。
里面是一件纯白的薄衫,江玉梵把面纱带上,最后再看一眼宁疏元。
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