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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告别是多么难过的事情,可是没人能幸免 ...

  •   Chapter 30 告别是多么难过的事情,可是没人能幸免

      事情远比爱德华多想象的严重的多。

      他本来以为最艰难的部分是处理公关的部分,或者在资本圈探听消息之类的事情。但其实是如何和FB的员工一起工作,还有弄清楚马克现在还好吗。

      与FB的员工一同工作,简直是噩梦。他们彼此都不了解,思维方式也不太一样,而且爱德华多实在身份特殊,他试了挺多种方式,但由于彼此对对方的预设不太一样,事情总会出现纰漏。

      爱德华多忙的焦头烂额,这种伴随巨大丑闻的危机公关通常对时间要求的非常紧急,他和FB的员工沟通不好,时间又紧急,他只能临时喊起来自己在新加坡的团队去做,这些事情被FB的员工察觉之后,更加剧了他们之间的嫌隙。员工们都是正直热心的好人,也乐于澄清公司的声誉,只是他们对待公司精神的看法实在不同。

      同样,爱德华多在新加坡的团队也是如此,不让他省心,虽然他们年纪小,性格活泼听从指挥,但是同时他们也总有奇怪的理由和爱撒娇,只要一临时加班,就全体都吵着让爱德华多隔空给他们早安吻才起来工作。

      爱德华多告诉伊利亚,马克那边有事情就通知自己,伊利亚懂他,基本每隔一两个小时就会发条短信给他,但是情况都不太好。

      距消息爆出已经过去了十一个小时,爱德华多还没找到突破口,这也意味着他已经处于下风。

      伊利亚不在,他对FB实在不熟悉。莱莉昨天晚上在忙新加坡那边的事情,算算时间也工作了好久,让她去休息,她也不肯,就靠在沙发上面小睡了一下。

      爱德华多想和公关团队谈一下,但是他们每个人都看起来比他还忙;他去找技术主管聊了一会,对方很客气,但是什么实际的东西都没告诉他,并且因为技术出身,有好几次差点忍不住表示不满情绪。爱德华多知道那是因为对方不太喜欢他有点绕的说话方式。他试图表现的强硬和自大了一点之后,也没有发现什么。

      好不容易谈话结束,他出了房间,莱莉在外边等他。他对莱莉摇摇头,表示高管们都很干净。

      很好,内鬼这一条也可以划掉了。

      虽然他在只工作了几个小时,但是漫长的好像过了二十年,每一分钟都在挑战自己的安全区。

      他发了条短信给马克,说,事情有点多,请尽快回我电话。

      马克没什么反应。

      伊利亚跟他汇报的时候,也说了,马克只是坐在一个地方,安静地看着地板,没什么动作。

      下午的时候法务部的人回来了,他们没带来什么好消息,那个女孩儿的前男友被NYPD管辖,准备移交司法部门,法务部没有办法找到一点线索,更没有办法和他直接交谈。

      法务部刚刚汇报完毕,公关组的人也回来了,他们试图和城中报社还有受害者家属或者邻居沟通,都没有找到什么突破口。

      他们都等着爱德华多拿个主意进行下一步。

      战略组和投资组也都在线上,待命。

      他们都看着他,会议室里面安静的能听见思考的声音。

      而他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一方面,FB现在太脆弱了,他怕自己做了错误的决定会伤害到她;另一方面,FB的高管不是那么信任他,马克走的太匆忙,他措手不及,没能第一时间的处理好各种事情。

      他一直在模拟,如果马克遇见这件事,他会怎么做。

      但是他最后也没能想出来,因为他不是马克。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爱德华多压力越来越大,他甚至觉得世界在他面前开始旋转,他觉得自己手心在出汗,心跳的特别快,他觉得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审视着他。

      他觉得这种感受似曾相识。

      他在害怕,他觉得所有的人都冷漠地评判他。

      片刻之后,他意识到了,在他当年和马克打官司的时候,他就是这种感受。

      他和马克对峙的某一天,纽约下了大雨,天灰蒙蒙的,会议室里没有开灯,很压抑,他还得一直绷着自己,因为所有的人都在看着他。

      即使是他自己的律师,为他的利益战斗,但是私下里,他们也会一直诘问他,想知道他是不是隐藏了什么。

      那种感觉,就像你和全世界背道而行,你的阵营里空无一人,你在打一场注定失败的战争。

      爱德华多想到了当年,还原了自己的恐惧的来源,他意识到自己只是压力有点大了,他不是害怕他做错决定,因为没有人能保证做的决定是正确的——他只是害怕再一次搞砸,再一次把自己弄到千夫所指的地步。

      他意识到了这些,然后他深呼吸一下,在心里安慰自己,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而且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糟糕。

      “不要怕。”

      “去面对。”

      “事实不会伤害到你,逃避会。”

      爱德华多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着,没说什么‘不是它吓到你就是你战胜它’,因为他知道这件事只会有一个结果,就是他战胜它。

      然后他意识到了,他不会是马克,也永远不会是马克,他无法知道马克遇见这种情况怎么处理,他只能□□德华多能做的。

      马克不在这里,所以即使恐惧,他也只能用自己的方式解决。

      他告诉公关,从前男友的个人信息入手,重点看他的账户,看看有什么数额异常的交易,同时再分一小队,去关注受害者的父亲,看他是不是接受的其他人的橄榄枝,因为一个不熟悉网络的老人,不可能熟练的操纵网络舆论。

      至于法务部,他希望他们能去找到前男友的亲属,必要的时候可以为他们引荐律师,希望能从前男友嘴里得到点信息。

      法务部激烈反对,因为这触及到了边缘,而且即使他们得到点消息,也不能用于证明,因为消息来源不合法。

      爱德华多说:“消息不能用来证明,但是证据可以。”

      法务部的人还是满脸的不认同。

      爱德华多叹息着补充,说:“我们至少需要一个方向,无论他说了什么,都是个线头。”

      公关组也表示不妥,他们表示账户信息本身就是敏感信息,FB被公众质疑的背景下,实在不适合再做这种擦边球的行为。

      爱德华多说:“我相信你们都有自己做事的方法,我相信你们能自己处理好这件事。如果你们不想做也没关系,我可以叫我的团队来做,不过你们就失去了对这件事的主动权,你们对他们的手段没有一点约束力。”

      公关和法务的人还是想说什么,被爱德华多打断了,他问他们,他们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哪怕只是一个设想。

      他们没有说话,也可能是组织语言。

      爱德华多回答他们说:“你们可能很熟悉自己的工作,也很专业,但是这件事不是简单的孤立事件,这是资本手段,我们必须要在他们后招来之前做出应对。”

      “可是——”

      战略组有人说话,被爱德华多打断了,他说:“先生,我以我本人和我的股份份额对这件事负责,如果你也可以和我一样负责的话,我愿意听听你们怎么说。”

      台下一片寂静,他们想的事情都是一样的。马克对FB有完全控制权,他和爱德华多的股份加在一起超过半数,无论爱德华多做了什么,他们确实可以对这件事完全负责。

      爱德华多看着他们一个个都昏暗下去的脸,继续说:“我知道,现在的状况你们不熟悉,我也不熟悉——我离开纽约太久了,我更熟悉看马克解决。”

      “——”

      “但是没有办法,”爱德华多叹口气,“我们总要做出个选择,事情不会自己消失。”

      “——”

      “你们不认同这种方式,我能理解,这不是我们短时间能磨合出来的。”

      “——”

      “我知道你们需要马克,我也是。”

      “——”

      “所以,我们先这样做着,尽量多做一点,大家坚持住——我去把马克带回来。”

      “——!”

      听到爱德华多的话,所有人都抬头看了爱德华多一眼,幸亏这场景有点诡异,不然爱德华多可能会笑出来。

      因为他发誓,他从每个人的眼睛里都看到了‘请把妈妈尽快带回来’的这种诡异情绪。

      和爱德华多或者伊利亚设想的不同,马克的情绪并没有很崩溃,他安静的坐在椅子上,内心并没什么波澜。

      生死无常,这是他很小就懂得的道理。

      他和ann的最后一次见面,是三年前感恩节的晚餐,妈妈和兰迪在厨房里做沙拉,爸爸在客厅里做剪报册,ann坐在壁炉边,她低着头,在读莱蒙托夫的诗集,看到自己来了,她对自己微笑,说:“哦,马克,奶奶的小南瓜。”

      吃过晚餐之后,全家坐在一起看录像,马克坐在门厅前面,没有下雪,但是天很冷。

      他坐了一小会儿,ann就从房间里出来了,也坐在他身边。

      她用手摸着他的头发,她的手干燥柔软,她身上有一股老奶奶特有的暖烘烘带着辛辣的味道。

      “你怎么了,马克,感觉你有点不对。”

      “我不知道,”马克记得自己这么回答着她,“我有点茫然。”

      “为什么呢?”

      “世界太安静了,”马克蹙着眉描述着他的感受,“心里很空荡,好像缺了点什么。”

      “像是你丢了一个特别重要的东西,但是你忘了?”

      “我没有重要的东西。”

      Ann笑了,她拍着他的肩膀,笑了一会儿,然后她说:“oh,小南瓜,你当然有。”

      马克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笃定,他思索了一会,然后换了个话题。

      “Ann,我可以做到吗?”

      “你已经做到了,你很成功。”

      “但我并不开心。”

      “总比不成功的时候要好得多吧。”

      “Ann,我还能找到她吗?”

      “说不定你已经找到了。”

      他们聊了一会天,时间一过了十点,ann就催着他去睡觉,而他照例的反驳她说,自己不是小孩了,他平时工作的时候通宵都是经常的事。

      Ann则说,他在外面是马克·扎克伯格,而他在家,就是奶奶的小南瓜。

      马克不情愿地站起身想来离开去卧室,ann跟在他后面,看着他上楼,进自己的卧室。马克要关门的时候,ann对他说:“早点睡,wanda在等你。”说完,她在马克的额头上亲了一下,作为晚安吻。

      Wanda在等你,是ann经常用来哄他睡觉的话。他小的时候,给自己虚构了一个朋友,是个温柔的女孩,也是他的梦中情人,叫wanda,是德语里流浪者的意思。

      他小时候,很抗拒睡觉,经常等爸妈睡着之后再起来。

      妈妈问他为什么不想睡觉,是不是想要玩耍,他回答他们‘因为每次睡觉都像死了一次,一个人躺下,失去意识,不知道再醒来的人是不是自己’。

      他的回答吓到了爸妈,因为他的年纪还不应该有‘死’的概念。

      Ann则告诉他,睡觉不像死,因为有梦,能见到现实中见不到的东西。然后她举了个例子,说在白天,他见不到wanda,因为wanda在梦里等他。

      这句话解决了马克的睡觉问题,尽管他害怕睡觉,但是他都按时上床,因为wanda在等他,如果他晚了,wanda就得一个人在恐怖的梦乡里呆着。

      感恩节晚餐结束之后的转天早上,马克就离开的家回公司去了,他出门开车的时候,ann站在车库门口送他,给他拿了一条妈妈织的围巾,对他说,马克,你得学着一个人好好生活。

      马克反驳她,说自己就是一个人生活的。

      是好好生活,马克,重点在‘好’上面。

      不是勉力平静,不是竭力坚强,能面对自己的内心,能做到好好的告别,无论是一个人还是一件往事。

      她说道最后一句的时候,声音有点哽咽,然后她挥挥手,让马克赶紧回去。

      马克的车开出车道,他回头看,ann还站在原地,冲他微笑着挥手告别。

      马克现在想想,ann是不是已经预见到了她的离世,所以提前和他告别?

      一直以来,马克都特别讨厌告别,因为他觉得这件事非常不公平。

      上帝想要一个人离开,不会给你申诉的机会,任凭你一个人撕心裂肺,想要用所有的东西甚至自己的生命换那个人回来。即使你想付出一切,上帝依旧不给你这个机会。

      两个人相处也是,同样的不公平,无论是朋友,还有兄弟姐妹,还是爱人,如果想要相处的好,得两个人都努力,如果只有一个人愿意,即使对对方比对任何人都特别,也没办法相处下去。而想要分开的话,只要一个人不愿意了,就可以随时结束,不需要另一个人同意。无论另一个人多么执着的想要一个理由。

      无论另一个人多么卑微地想付出所有代价去换他回来。

      哪怕是人生的历程也是一样的,中学,大学,每个时间段都是一个单独的阶段,一切都是全新的,所有的事情都那么快,没时间让你和过去好好告别。

      人流推着你不停地往前走,你害怕了,也不能回到曾经熟悉自在的地方去。因为命运得以和很多人相识,但是时间到了,仍然要分开,各自去进行下一阶段的生活。

      心里明白,分别才是人生的常态,因为只有这样人生才能进行下去。但是还是忍不住去追寻永恒不变的东西。

      告别是多么难过的事情,但是没有人能幸免。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告别是多么难过的事情,可是没人能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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