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人》连城雪

7、chapter 6

　　我不能接受这个人变得太友善太完美。
　　那在他的世界里只意味着一件事，就是别有所图。
　　所以坏脾气才是陈路最直率的真诚。
　　——2004年10月23日

　　“天啊，我看不懂！！！”
　　杜威发泄似地把课本摔在桌子上，吹了整个早晨才完成的发型早已被他抓成了鸡窝。
　　屋里一片寂静。
　　“喂……”杜威得不到回应，转身拍了拍专心打魔兽的陈路，哀怨道：“路路，这次英语考试就全靠你了。”
　　陈路心不在焉地说：“我只会说，又不会肖言那些破题。谁在乎那些烂文章烂语法，这种教学模式对学语言根本没帮助。”
　　“啊？”杜威显然没听懂。
　　“没事儿，反正你对我放心的话，尽管抄。”陈路结束副本，回头朝他笑。
　　……很可疑的样子。
　　杜威对着他的长胳膊长腿上下打量一番，叹息：“我还是找个可靠的救星吧，再不及格，我爸还真得把我送出国镀金了。”
　　“好啊，国外有什么不好？我想回去我妈还不让呢。”
　　“我不喜欢洋妞。”杜威更哀怨。
　　“那去东京。”陈路漫无目的地在点击着游戏里的道具，随口敷衍道。
　　闻言，杜威倒真的开始考虑日本女生的可行性了，正蹙眉思索着，宿舍门忽然被人无声推开。
　　是刚从图书馆归来的林亦霖。
　　他只有在周末的下午才会早些回宿舍休息，独自坐在床边读读借来的英文诗集就算娱乐自己。
　　瞅着林亦霖永远挂在嘴边的微笑，杜威眼前顿亮：“班长，下礼拜月考谁排座啊？”
　　“我，怎么了？”
　　杜威谄媚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那把我放你旁边呗。”
　　“不行，你肯定会抄袭的。”林亦霖坚定地摇头，是非曲直分得很清楚。
　　“好班长，我求你了。”杜威就差趴倒在地。
　　“其实肖老师早就警告我了，决不让我借你抄，所以就算你坐到我旁边，他也会调开的。”林亦霖无情地抽出手，翻出自己的笔记：“你好好复习吧，刚好有同学叫我去分析下错题集，如果你有兴趣可以一起听。”
　　杜威哭的心都有：“你是不是知道考试重点？直接告诉我吧！我命不久矣！”
　　林亦霖置之不理的关上门。
　　陈路忽然哼了声：“别浪费精力了，等死吧。”
　　“喂！”杜威丝毫不介意陈路的打击，恍然注意到眼前这个唯一让林亦霖“另眼相待”的哥们，拍拍他的肩膀问：“你俩不挺熟的吗，你帮我说说情呗，你也知道……”
　　“早闹翻了。”陈路啪嗒摔下笔记本的盖子。
　　“我知道啊，可是不管理由如何也不至于这么久不讲话吧？哎呀，就算为了我的前途，你去道个歉呗。”
　　“你有什么前途可言？”陈路蓝眼睛一瞪：“是我看他不爽，我道什么歉？”
　　杜威切了声：“明明是他看你不爽。”
　　陈路忽地站起来，走到阳台处，离这讨厌的家伙稍微远了点，而后才抱着手问认真道：“你不觉得林亦霖特别烦人吗？”
　　“不觉得。”杜威想起小林子任劳任怨的品质摇摇头：“挺好的啊，就是有时候太死心眼。”
　　陈路哼了声，转身按下洗手液，在水池前哗啦啦地冲起手来。
　　“你真讨厌林亦霖？”杜威扯着脖子问。
　　“当然，我看到他的伪善就恶心，真恨不得让他换个宿舍。”陈路拿着毛巾边擦边说：“不，干脆退学才好。”
　　“路路……”杜威摇了摇头：“你原来不是这样的人啊。”
　　“我怎么了？”
　　“刻薄，莫名其妙。”杜威断言道。
　　闻言陈路闷不吭声地往门外走去。
　　“路路，路路，开个玩笑嘛，我肯定和你站在一边。”杜威忙拉住他，不知出于什么居心地指点道：“不过就算你讨厌他，他也少不了一块肉，还不是你自己生气？让他退学就更不可能了，肖老师能直接杀了我们。所以啊，不如先让他觉得你特好，再重重的摔他一下来的爽。”
　　“是吗？”陈路皱着眉反问。
　　“当然了。”杜威大手一拍：“你首先要做的，是和林亦霖建立起深厚的友谊。”
　　陈路眨了眨眼睛，对此略感疑惑。
　　他从小在美国长大，几乎完全不理解这种迂回的思维，性格相当直率而坦荡。
　　说白了，容易相信人，也容易觉得自己被人相信。
　　杜威特肯定地点头，显然是为了能混到林亦霖的考试帮助，已全然不知良知为何物了。

　　“嗯……不知道。”赵紫薇拿着小锉磨指甲，叹道：“我只知道我喜欢什么，林亦霖看起来应该只喜欢练习册吧？”
　　陈路拿着她的指甲油随手摆弄，哼：“你不是自诩高情商么？又一问三不知。”
　　“谁让你说话太毒舌，伤了小帅哥的心。你看他那么斯文清高，是只能讨好不能欺负的。”赵紫薇把小脸凑近，装得悲从中来：“还说自己不在乎？现在是不是天天后悔当初口不择言？”
　　“Betty，come on……”大少爷被她的三八而暧昧的神情弄得很不舒服。
　　“你看看，你看看，某人一紧张就说英语。”大小姐满意地吹吹形状完美的指甲，恢复奸笑表情。
　　陈路无奈地趴倒在课桌上，懒得再跟她啰嗦。
　　“不过呢，我倒是有个主意。”赵紫薇拖长了声音：“你为什么不找个和他很像的人问问呢？”
　　“什么像？”
　　“家里没钱，学习好，性格又别扭的那种。”她笑：“答案肯定正中靶心。”
　　“同学，你是想说正中下怀吧？有空聊天，不如回班里多看看书。”
　　一个清清凉凉的男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赵紫薇抬头便看到肖言严肃的脸。
　　“嘘——”她毫不害怕，反而把手指放在嘴间：“晚自习而已嘛，这个位置又没人坐，你们班长在讲台上看纪律呢。”
　　“你也知道有人看纪律，给我回去。”肖言毫不客气，老鹰捉小鸡似的把赵紫薇拉了起来，一拖两拖便直接丢出了教室。
　　在后排装睡的杜威终于抬起纠结的脸：“她可走了？天啊，装睡也是够累的，女人有时候话多到像噪音制造机。”
　　陈路略显无语：“你不会觉得自己平时很安静吧？”

　　王新婕可能这辈子都没想过，如此平平无无奇的夜晚竟有梦想成真的时刻。
　　晚自习后，她本像往常一样慢吞吞地收拾好书包，准备回宿舍洗一洗憔悴的脸。
　　没想到全班、不、全校都很有名的陈路，竟然还站在空荡荡的教室门口玩他的蓝色手机，以至于教室内只剩他们两个。
　　对这么帅的男生有抵抗力显然有违常理。
　　王新婕深吸一口气，紧张至极地从陈路身边走过，没想到他却像突然回神一样，主动拦住自己：“同学，等一下。”
　　“有事吗？”王新婕看着那双深邃的蓝眼睛，心跳得厉害，不停的默念要镇定要镇定。
　　“呃……我想请教你个问题。”陈路苦思冥想了片刻，努力措辞：“要是有人不小心做了很伤你自尊的事情，他要怎么做你才会原谅？”
　　难道这家伙终于意识到，开学时自己和他打招呼他不理不睬的错误了？
　　王新婕立刻微笑：“我觉得，只要认真道个歉就够了。”
　　“是吗，这么简单？”陈路又问：“那他做什么能让你觉得这个人还不错，可以当个朋友呢？”
　　听到这里，王新婕简直心花怒放了：这可不是没有关系的男生女生会讨论的话题啊。
　　陈路见对方不回答，追问：“你也不知道吗？”
　　王新婕从飘飘然的幻想中回神，咳嗽了下：“这个嘛……就很多了。比如和我一起吃饭啊，一起去图书馆，一起散步，一起去逛街，一起看电影……能够理解人、照顾人，体贴又绅士，还有……”
　　已经听懵了的陈路很显然没明白，是这个怪女生把从影视剧看来的废料情节套在自己身上加工意淫了，不由不耐烦地打断她：“这么麻烦啊？搞得好像我要泡他似的……”
　　“啊？”王新婕没反应过来。
　　“没事了，谢谢你。”陈路摇摇头，随手从书包里拿出个颜总买完忘记带走的唇彩，很大方的塞给人家，而后便头也不回地奔回宿舍睡觉了。
　　倒是这个无辜的女生，却因为这件事好长一段时间内夜不能寐。
　　作为报应，陈路也在好长一段时间内没有发现自己的严重失误。
　　他已经被赵紫薇搅和得很坚定地搞错性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