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一亩田》一碗苦蒿

2、第二章

　　一声尖厉的女高音突然从车厢中间响起。

　　人群像是嗅到腥气的犬类生物，眼睛顿时闪过一道贪婪的亮光，立刻从手机屏幕上抽离视线。

　　于是乎，车厢里看不见现场的人从外围朝事发地涌去，手机高高举起，视频页面早已开好，生怕错失了一个大新闻；看得见现场的人像是怕沾染上什么恶臭，迫不及待、漫无目的的往外面钻。

　　一进一出，两方人马双双闯个满怀，而中间两个故事主人谁也没上前拉拔开。从孙泠泠这个角度看去，他们像两个许久不见的恋人在亲密的互诉衷肠，虽然场合有点不那么合适。

　　“救、救命！”

　　捉到一个空隙，被男人紧紧抓住的女人转头向人群求救。

　　轻轨上挤成一团的人这才看清女子的样子，纷纷倒抽了一口气。

　　满脸鲜血，比车祸现场还恐怕！

　　顿时，想拍“大新闻”的人也不敢往里挤了，像一个个吓缩回去的鹌鹑，颤抖又迅速的往外撤，几个撤不及的人被挤在地上，倒坐在地上惊恐地望着黑压压的人群回不过神来。

　　孙泠泠一直站在轻轨门口左侧，刚刚她没跟着人群挤，铁栏杆挡着，一时之间倒成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眼看跌倒在地的人就要被疯狂的人群踩在脚底下，孙泠泠也顾不得害怕，身子翻过栏杆座位，长手一提，使出在全身的力气，一把把离她不远的女孩提起来。

　　被人一提，女孩也反应过来，挂着两包眼泪，迅速地从空出来的座位上跳过来。

　　“谢谢！谢谢！”女孩一个劲儿朝孙泠泠道谢，就连她一向讨厌的黑皮肤，此刻看在眼里，竟也觉得是世界上最美的颜色。

　　而就在她跳过来之际，那名发疯的男子正好来到她刚刚的位置。

　　女孩转过身显然也看到这一幕，尖叫一声，将手里的包包举到身前，疯狂在空气中乱拍，防备着男人爬过来。

　　孙泠泠心跳砰砰直响，重如擂鼓。她警惕的抱着饭缸，双手举在前面，只要那人有什么动静，不出意外，她铁定一下子杠他脑袋上。

　　其他人也看到男人过来，纷纷挤做一团，有疯狂点的人一个劲的敲打驾驶室：“开门！开门！车上有疯子！有疯子！”

　　很不巧，她们这个车厢正好是第一节，也可是说是最后一节。

　　也有人喃喃叠语：“丧尸！丧尸！”甚至更加兴奋的举起手机录视频，第一手资料，他要出名了！！

　　那名倒霉的女子捂着一身血逃到车厢另一边人群里去，但是另一边的人群像是看到了传染病病原体，她周围瞬间空出一个真空地带。

　　心态弱一点的女孩，呜呜的哭了起来：“呜呜——到底什么时候到站啊，我要下车，我要回家！”

　　她这一哭，瞬间引得许多人也跟着哭了起来。

　　“乘客们，你们好！前方到站泥巴湾，请下车的乘客们做好准备。……”

　　声音像天籁，车上的人舒口气，同时更加警惕地提防着发疯男人。男人像狗一样在地上乱爬。

　　车门一开，一群沙丁鱼争先恐后的挤出门口，生怕落后一步。孙泠泠落在后面，一直警惕的看着那个奇怪的男人，饭缸成了她的武器。恍惚间，她看到男人空洞的眼神，表情似痛苦似愉悦，整个人陷入了癫狂。

　　真的是丧尸？

　　直到下车，孙泠泠脑中还闪着这个疑惑。

　　梦中，她记得并没有生化武器中的丧尸。难道……？

　　早已收到消息的轨道中心部此刻已经集结了几个高大男人，一手提着铁棍，一手捏着绳子。

　　有的人还准备用视频去拍，负责人赶紧让保安们阻止。到最后，孙泠泠也不知道结果到底怎样，只知道人被带走了，同时受伤的那位女士也被带到医院。

　　人走了，话题却没散。剩下的人，尤其是那群见证了现场的人，此刻跟反应过来似的，纷纷给周围的人讲现场，唾沫起飞，闷臭的汗水也阻止不了他们普及现场。

　　网上顿时也热闹非凡，整个江州上网的人都刷到了这条消息，然后又普及给周围不知道的人，如此循环……

　　一上午，消息就在江州爆/炸了。

　　孙泠泠惴惴不安地到了公司。路过同事，隐约听到“八号线”“疯子”之类的等等字眼。果然，互联网时代消息不可谓不快。

　　“诶，泠泠，你早上是不是也坐八号线？怎么样？你知道八号线事件么？”同事小李是一个爱八卦的女生，哪个明星分手了，哪个又二婚了她是最先知道的，弄得公司上下不知道的人也跟着被普及了一把。

　　孙泠泠不想引起围观，再加上她现在心里乱得很，模模糊糊说：“我在后一班轻轨上，不太清楚。”说完就想离开。

　　偏偏小李不放过她：“泠泠，那你在现场看到血迹什么的没？看到当事人了吗？给我们讲讲。”说话功夫，公司几个爱凑热闹的人都也围了过来。

　　“我真不知道，要不你在网上搜搜？说不定消息更加清楚。”孙泠泠挣脱她的手，几步离开人圈。

　　“切！不晓得就不晓得嘛，说点现场都不愿意，有什么了不起，黑鬼一个。”小李对着孙泠泠的背影轻嗤一声，随即转过身和其他人一起在网上搜信息，搜到一条便叽叽喳喳的念出来。

　　孙泠泠坐到自己位置上，身后不远处热闹的嘀嘀咕咕和她周围的清冷形成鲜明对比。其实，孙泠泠这会儿腿是软的，脑袋是乱的，还疼。

　　昨晚的那个梦仿佛刻进她心里头，一直挥不去。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难道真被她说中了？末世要来了？

　　迷迷糊糊挨到中午，趁着微波炉热饭的功夫，孙泠泠躲到厕所里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

　　“喂——”苍老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明明前几天才通过电话，孙泠泠却像是好几年没听到这个声音，往日异常坚强的女孩此刻再也忍不住，鼻头微微发酸。

　　“是不是泠泠啊？”见孙泠泠没说话，电话里的人又问了。“泠泠，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给爷爷说。”

　　孙泠泠听着听筒里的声音越来越急切，赶紧收敛好情绪，笑着说：“爷爷，是我，泠泠。中午饭吃了没？吃了？家里热不热？”

　　“热的话就开空调，我特意给你们安的，要是不用的话空调会坏的。您也不想它坏吧？所以啊，要经常用，三千多块钱咧！”孙泠泠刻意提着钱的事。

　　老人家都爱节约，再热的天气都不会开空调，说是乡下树多风也大，凉快。可现在这天气，即使是乡下也凉快不到哪里去，大概晚上有点凉快是真。

　　孙泠泠哄着爷爷开空调，老人家听说空调不用会坏，立即给她承诺，晚上一定开，一定开。

　　要挂电话的时候，不知怎的，孙泠泠突然冒出一句：“爷爷，家里的粮食不要卖，天气热，怕是明年要干旱。”

　　“好好，不卖，不卖。咱等着泠泠回来吃，呵呵。”

　　在孙家，只要孙泠泠做什么决定，两老一定会双手赞成。对于这个读过大学的孙女，他们相当自豪，也相当听她的话。

　　孙泠泠从小和两老一起长大，读书供用一应都是由爷爷孙茂林和奶奶李忆娥种田养猪养家禽挣来的。可以说，没有他们，就没有今天的孙泠泠。

　　挂了电话，孙泠泠坐在马桶上想了一会儿，觉得刚刚的举动有点冲动，明年干不干旱她真不知道，就那么鬼使神差的让她说了出来。

　　可是……万一是真的呢？

　　下班后，孙泠泠依然坐轻轨回家，轻轨是到家花费时间最短的行程。她浪费不起。

　　轻轨站依旧人来人往，堪称摩肩接踵不为过。上午的事仿佛被遗忘了一般，在都市人忙碌的生活里也仅仅只是投入空旷池塘里的一道小小涟漪，晃动一会儿，便又恢复往日忙碌的平静。

　　一到家，给警长舀了几勺猫粮，她立刻搬来电脑，搜到国家台。

　　中午打盹的时候她又梦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南极。

　　多国国家科学家和考古学家发现了关于南极的一个秘密，而这个秘密将关系到未来时代对南极大陆的开发，要知道南极单单淡水这一资源，就引得无数国家恨不得研究勘察个彻底。

　　她想看看，现实生活中是不是有关于南极事件的一个报道。如果有，那么她也该做些什么准备了。

　　“……下面请看国际资讯……南极……地下遗址……这座遗址……”

　　轰的一下，孙泠泠脑袋像被几百斤的重锤砸了一下。

　　南极，真有南极资讯！

　　孙泠泠苍白着脸，紧紧盯着屏幕，想看的更真切一些。

　　视频里，忽然，一道比空气略微亮一点的光，从一个个穿得厚重无比的人脑袋上划过，瞬间消失，没留下一点痕迹。

　　现场的人一点感觉也没有，依旧兴致勃勃的讨论着进入遗址的策略。

　　可孙泠泠分明看到了，像一道长着长尾巴的彗星，倏地冲向天际。那个方向，正遥遥与北极相对。

　　与此同时，孙泠泠突然脑袋一沉，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