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奇缘之玉楼春》宋思服

16、玉楼春【修】

　　转眼间便是四月初一，舒国长公主赵浅予的生辰设在禁中宴春阁中，阁旁架石为亭，又有一个凿开泉眼扩建成的湖，湖中作堤以接亭，于堤上架一道粱入湖水之中，一旁嘉花名木，类聚区分，幽胜宛如天造地设，是宴席极好的去处。

　　赵浅予得众人宠爱，后宫显贵之人，自是无一缺席。太皇太后曹氏是仁宗皇后，又是英宗高太后的亲姨母，此刻与高太后一并位列上座，帝后的御座置在其右，人皆到齐了，却是不见赵顼和赵浅予的身影。

　　宋才人眼瞧着二十三四，容貌颇为艳丽，她原本虽只是一御侍，熙宁二年之诞下皇长子后，便被晋封为才人，皇长子虽早夭，如今她又身怀龙嗣，得尽了赵顼的宠爱，她位分虽低，却力压邢美人，位列嫔妃之首，身旁侍奉的宫女也是最多。

　　教坊中女孩儿排成一列，陈仪真与小月、柳雨霖俱在列中，众人皆翘首以盼，陈仪真问柳雨霖道：

　　“我们是在等官家么？”

　　“是啊！”

　　柳雨霖小声说道：“人人都道熙宁天子英气勃勃，志向非凡，举止皆与常人不一，又锐意革新颇有气度，英明神武堪比尧舜，谁不想一览天颜御容？”

　　比起赵顼，陈仪真对赵浅予好奇之心更重，前面一列人抬着玉辂浩荡而来，那玉辂由玉制成，由四匹骏马牵拉，车前的轼条和轭条之上雕龙刻虎，赵顼和赵浅予坐在玉辂之中，缓缓朝宴春阁行来。

　　“官家和长公主来了！”

　　一旁宫人见天子玉辂前来，皆连忙迎了上去，赵家兄妹二人，一个英俊洒脱，一个清新明丽，俱是天人一般的模样。赵顼先从玉辂上下来，又亲自扶着赵浅予下来，任谁也能瞧得出，今上与妹妹手足情深。

　　赵浅予轻移莲步，还未坐在席上，笑声犹如银铃一般，对两宫太后道：

　　“总算是到了，皇祖母、娘娘，这一路上可把我累死了！”

　　她径直坐在高太后一旁，高太后素来心疼她，虽然知她乘着玉辂前来没个规矩，却不忍责罚，只道：“浅予，玉辂乃是天子坐乘，你一个女儿家怎能与官家同辇而来？若被御史知道了，可不得又引起风波来！”

　　赵顼纵身坐到席间，笑眼道：“今日浅予生辰，怎么高兴怎么来便是了，有臣在，不知哪个御史敢胡言乱语？”

　　高太后瞧着长子，满脸俱是慈爱之情，又见那玉辂华贵精美，道：“尚辇局新制成的玉辂瞧着倒是不错，官家坐着如何？”

　　赵顼只道：“还算平稳。”

　　“哪里平稳了？大哥尽睁着眼睛说瞎话！”

　　赵浅予连连摇头，挽着曹太皇太后的手臂道：“皇祖母，我今日才明白，这官家哪里有那么好当，玉辂只是看着威风，里面却好生颠簸，坐在其中还要极力保持平衡，真好生的难受！”

　　众人皆一齐笑着，赵浅予今日微施淡妆，一身淡紫色的云雁细锦长裙，更显其娉娉袅袅的韵致，她双目流转，顾盼生辉，一旁众侍女虽不乏颜色，却皆如众星拱月一般，愈发衬得她娴静美好，她左右没见着延禧公主，便问向皇后道：

　　“凝儿最爱凑热闹，今儿可去哪儿了？”

　　延禧公主近日里生病，向皇后因着照料女儿的缘故，衣着服饰俱是十分的清素，只道：

　　“凝儿前两日惹了风寒，我叫她在坤宁殿里歇着呢。”

　　赵浅予点点头，面上甚为关切，“凝儿最爱热闹，怎么这几日好端端的却病了？一会儿宴席结束后，我陪圣人娘娘去坤宁殿瞧一瞧公主吧。”

　　宋才人也道：“圣人娘娘的延禧公主怎么病了？一会儿妾身也随长公主同去坤宁殿里，探一探延禧公主吧。”

　　赵浅予见她身材臃肿的样子，浅笑着道：“宋才人，你是下个月要生了么？”

　　宋才人面上微微笑着，“妾身熙宁二年时诞下皇长子，可惜不月而夭，官家希望我这一胎再生个皇子，我却盼着生个公主，像延禧公主一样的聪颖伶俐，那该多好！”

　　向皇后心里微微一堵，赵顼子嗣稀薄，她与赵顼成婚八年，膝下只有一女，皇子正是她的心病，可她母仪天下，面上却不能有所表示，只微笑道：

　　“如今后宫里还没有一个皇子，妹妹还是生个皇子好，长大了能为官家分忧！”

　　子嗣也正是赵顼最大的心病，他见人都齐了，便对众人道：“人既来齐了，便开始吧。”

　　大晟府的礼乐一过，便是清平司的曲目，张敏舒第一个出场，唱的曲子中规中矩，倒也得了不少喝彩，赵顼原本于歌舞无心，对赵浅予道：

　　“众宰执为你送上的寿礼，朕都瞧过了，只有王安石的礼不同，送了一套《诗经》、《楚辞》，你可有见过？”

　　赵浅予轻点点头：“已经叫人放在我的明春阁里了，大哥，王相公如何知晓我喜好古文？是你告诉他的？”

　　赵顼只笑道：“他哪里知你的喜好，只怕王安石自己便是个书痴，误打误撞吧。”

　　待张敏舒唱完，柳雨霖一身粉色衣裙上得台来，对着众人行过礼，缓缓唱了起来：

　　【帝里春归，早先妆点，皇家池馆园林。雏莺未迁，燕子乍归，时节戏弄晴阴。琼楼珠阁，恰正在、柳曲花心。翠袖艳、衣凭阑干，惯闻弦管新音。此际相携宴赏，纵行乐随处，芳树遥岑。桃腮杏脸，嫩英万叶，千枝绿浅红深。轻风终日，泛暗香、长满衣襟。洞户醉，归访笙歌，晚来云海沉沈沈。】

　　她的音色出奇甜美，吐字更是腔悠气柔，她一边唱着，一边莲步轻移，缓缓跳了起来，原本她的嗓子便是天籁之音，舞又跳得极佳，自然是大大地出了彩。

　　连赵顼都被台上歌舞所吸引，忍不住看了起来，赵浅予面上笑意轻浅，道：“这位柳伶人，比先时在教坊中唱的还好。”

　　曹太皇太后细细品着这曲子，又见着舞女步态优雅，不由赞道：“清平司里怎么竟有这般好嗓子的伶人，先前怎么没见过！”

　　高太后侧目倾听：“这曲调和舞步先前也没见过，景弼和晋卿这次请的人不错！”

　　一曲唱完，柳雨霖连忙福了福身，高太后素来喜好歌舞，一脸的慈眉善目，对柳雨霖说道：
　　“小娘子唱的不错，小娘子叫什么名字？”

　　柳雨霖福了福身子：“妾身柳氏，贱名雨霖。”

　　高太后又道：“这词老身从来没有听过，不知是出自谁手？”

　　王诜连忙站起来，他眉清目秀，神态风流，对着上座诸人一揖，“臣王诜以此词，恭贺舒国长公主芳诞！”

　　赵浅予微微点头，以示谢意，曹太皇太后瞧着王诜，心里甚是欢喜，道：

　　“晋卿，你打小便是老身瞧着长大的，若是没事，以后多随你母亲入宫来转一转，陪我说说话儿！”

　　王诜连忙对曹太皇太后一揖：“太皇太后若是喜欢，臣必来时时探望！”

　　张敏舒笑着对高太后道：“太后娘娘有所不知，清平司近来新进了位女乐师，写曲子的功夫可是上一流，不仅柳伶人方才那曲子是陈乐师所作，苏轼早春时有诗传唱于汴京，也是这位陈乐师作的曲子，陈乐师与苏轼的渊源也不浅呢。”

　　“是么？”

　　高太后贯来喜欢张敏舒，便道：“女乐师可不多见，今日可来了？”

　　陈仪真哪想到会被内宫之人问起，只好盈盈从席间走出，低头俯身道：“妾清平司乐师陈氏，拜见官家、圣人、太皇太后、太后。”

　　曹太皇太后耳目聪敏，她眼瞧着台下女子窈窕端庄，便道：“丫头，抬起头来让老身瞧瞧。”

　　陈仪真今日梳着蟠空凤髻，虽是一身乐师装扮，却是难掩周身气质，她缓缓抬头，一幅恭敬之态，曹太皇太后望着她面容，只觉得甚是合缘，不由对高太后道：

　　“这个丫头瞧着好生眼熟，只像是在哪儿见过似的，滔滔，你说呢？”

　　高太后细眼瞧着她，笑道：“姨母在宫里四十多年，不知见过多少美人儿，美人和美人之间，自然是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