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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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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如逝水,不舍昼夜,每个人都在最短暂的时间内尽可地去成长,妄想变成最想成为的模样。
一张熟悉却陌生的脸,隐隐浮现在黑暗中,嘴角玩味,眼神不屑,轻轻勾过手指,周围一切灰飞烟灭。
惊慌中池方猛地睁开眼,额头上满是冷汗,回过神来看着周围,原来刚刚不过是他的一场梦,可梦里那人,容貌却在这一瞬间消散在他的记忆里,怎么也想不起来。
窗外天已微亮,房门突然被敲响:“池方你醒了没有,弟子成人礼马上就要开始了,别误了时辰。”
“知道了,我这就来。”下床洗漱,叼了块点心,扯了罩衫便跑了出去
此时的池方将满十二,已是少年模样,额头平阔,眉梢入鬓,一双眼睛清澈深邃,高挺的鼻梁犹如精雕佳玉嵌在脸庞,这些年来他苦修剑术,使得指腕有力刚劲非凡,却已有几分威严之相。
因今日成人礼,在昨夜清尘便特意为他送了一身新衣,那领口着银线绣有凌霄翻云花,以喻前途无量,一件红玉青缠金丝束额配同色暗花绣金腰带,还有脚上的一双银纹蟠龙玉底靴,少年已成,静待其长。
“嗯,今天打扮的倒还不错,没有我们丢内室弟子的脸。”清尘一如既往喜欢捏他的脸,看着一身新装,穿在其身,合体舒适,又添气宇。
“多亏了明月姐的巧手才能做出这么好看的衣服,若是师兄你来做,我可就得出丑啦,哈哈哈哈”池方笑道,又整理了整理了衣服。
“小崽子你再说一遍!”清尘狠狠地给了池方一个脑壳,眼角又闪过一抹得意,“可这衣服还是我请她做的,样式花纹都废了不少功夫,要是没有我去死缠烂打,她才懒得给你做呢。”
“是是是,”池方无奈,“那多谢八师兄啦。”
成人礼于昆仑弟子而言乃是一间大事,正因如此,繁琐复杂的礼数难免会冗长枯燥,先是祭先祖,再是拜仙山,随后又是接受长老洗礼教诲,好不无聊。
池方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清尘忙怼了他一把:“臭小子,长老们可都看着呢。”
“好无聊啊,每年如此,起先还有些好奇兴奋,如今轮到自己了只觉得枯燥得很。”
清尘抿嘴忍不住笑,昆仑内风光无限,他本不需参加这成人礼,不过毕竟这次是池方,可是看着他一路长大的“再忍忍,等掌门讲话完了,你们选了自己的御剑,也就完了。”
“还不是要半天时间。”池方默默翻了一个白眼,心中忍不住抱怨,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不过今年须衡子讲的到也迅速,这些年他在昆仑前殿呆的时间不长,一直闭关后山,昆仑上下由元灵子接管,一场成人礼他到不放在心上。
待须衡子训诫完毕,参加本届成人礼的内门弟子便可去锻冶阁挑选自己的御剑。
池方有清尘领着,又是内室弟子中最有特权,早些时候便已经取了御剑,也就省去了此步骤。那是一柄锻造三年的刺虹青鸾剑,剑身瘦长,宽不过三指,柄上镶嵌九仙灵石,剑刃通透白净仿若玲珑透明,入手微凉极轻,可刺天云水月。
成人礼结束之后,昆仑上下弟子皆有半日休闲,可随意安排,然天不遂人愿,这一回,内门弟子选剑还未结束,群山上空炸出数朵以仙力凝聚成的火花。
“怎么回事?!”池方大惊。清尘将他挡在身后,手中的那柄御轩麒麟剑已然出鞘,握于掌心。细看那灵火无比的熟悉,待火花减弱,清尘才想起这景观与十二年前一模一样,惊骇道:“是四方生死讯!”
四方生死讯!
清尘连忙收剑,拉着池方:“快去大殿。”
池方年纪还小,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只见千余外门弟子从四面八方飞向大殿又转去藏海阁,内门弟子则在前院等候。两人匆匆来到殿内时,便看到两名身着破碎浸血道夫的蜀山弟子正伏地不起,两人的膝盖都已被打穿,只留下一对空洞,血流不止、无力起身。
一旁的元灵子正为两人止血落座,那其中一人似全然不顾自己满身伤痕,凄厉的吼道:“蜀山弟子蔚承宇求昆仑掌门须衡子救蜀山一命。”
“昆仑已见蜀山四方生死讯,定当全力以助。”
一旁的须衡子站起身,问道:
“蜀山究竟发生了什么?”
“魔教突袭蜀山,如今已将蜀山团团围住,我等也是牺牲蜀山十余位兄弟才得以脱身前来求助,如今蜀山岌岌可危,求须衡子掌门救我蜀山!”
须衡子面色大变,一张净白的脸竟冷了七分,额间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二位放心,昆仑必将竭尽全力以求力挽狂澜!”
大殿内一种不安的骚动弥漫开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向了高位上的须衡子。他双臂垂于袍内握紧双拳,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缓慢沉重地说道:“昆仑弟子听令,清元,清尘你们各选五十名内室弟子随我一同前往蜀山,其他人每隔一柱香分三批前后出发,若有退却者大可以留下,却也不再是我昆仑弟子!”
御剑而行,身边清风涌注,白云似锦却不做片刻停留,内室弟子百人紧跟须衡子身后,一种萧索的肃穆在人群中越扩越散,清尘拉紧了池方的肩膀:“到达蜀山,你定要跟在我身后,万万不可逞强知道吗?”
池方没有回答,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清尘一双澄澈深邃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无论你答不答应,都必须听我的,师兄要你活着。”
“我们不会死的。”池方突然开口道,“我们一定会赢,因为……邪不压正。”
“傻小子,”清尘叹了一口气,他在昆仑如此多年,见过太多生离死别,邪不压正?未必如此啊。清尘最终还是不忍打破他这美好期盼,“也许你说的对吧,自古以来邪不压正,邪不压正……”
“师兄你才要好好活着,明月姐姐还等着回去娶她呢。”池方似是故意要打破这沉重的氛围。
清尘抿紧了嘴巴,沉默片刻后,一双眼睛矍铄:“臭小子,你知道的倒不少。”
池方趴在他耳边:“都是明月姐姐跟我说的。”随即便哈哈哈大笑起来。
路途才行至一半,远远的便看到一小丛红色云雾向着他们的方向飘摇而来。见池方看的呆了,清尘低声解释道:“她们是神雀的人。”
“神雀?”
神雀同是大四方中的东方,与其他三家齐名,只是与其它门派不同的是,整个神雀之中无一位男弟子,即便是前殿洒扫,还是后厨浣衣皆是女子,修习的又是阴柔之术,掌门名叫姚画扇,如今也应八十岁有余。按实力来说的话在大四方中排名应属第三,稍胜凌云。
池方还从未见过神雀的人,不免心中好奇。
两方引路先锋不过点头便双队并行,神雀弟子皆着红衣,有攒金线绣飞鸟于其上,衣袂宽阔,以飞羽百合纹封边,驾风而行,如盛夏花开婀娜摇曳,好生美丽。
而昆仑队伍中,池方年纪最小,不过十二,稚气未脱,在一帮十八九的少年中极其显眼,自然引得神雀弟子的瞩目。更有胆子大的便直接找了上来,那女孩一身暗红色的襦裙着于身又以红线缠腰,那纤纤细腰不足一握,柳眉杏眼,唇如桃花,看上去比池方不过大那么四五岁的样子
。
“你也是昆仑的内室弟子?”女孩声音稚嫩,却清澈如铜铃沁人心脾。
池方从未见过这样大胆主动的女孩,起先还有些拘谨,赤着脸装出凶相道:“怎么,我看上去不像?”
女孩掩嘴笑了笑:“还真不像,你这副样子可有十二岁,不会还更小吧?”
“我已经满十二了。”池方驳斥道,“你一个女孩子不请自来,乱猜男子年龄,未免有些不妥吧?”
不想那女孩竟直接伸手揉起了他的头发:“你这个小鬼头,装什么男子汉,在我眼中你连男人都算不得,最多也只是一个弟弟,不妥什么?”
这女孩牙尖嘴利,池方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清尘见状咳了一声,拽了池方一把,对着那女孩道:“离雁师姐就不要再逗他了,这孩子才刚满十二,什么都不懂呢。”
她像是这才瞧见清尘似的,“呦,原来是清尘小师弟呀,多年不见,师弟变化不小,竟越来越俊俏了呢。”
也是从清尘口中池方才知道,这个看上去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女孩名叫季离雁,竟然已有三十!原是神雀仙法极至阴柔,非但男子练习不得,即便是女子修炼,都会影响其肉身成长,神雀虽无长生之术,可每人看上去都不过十八芳华,也算奇妙。
季离雁又仔细地敲了敲池方,感叹道,“如今才十二岁便进入内室,前途不可限量,小师弟可曾对我神雀弟子有看对眼的,师姐我来给你前桥搭线。”
“大……大师姐……”见池方根本无力招架,做为大保姆的清尘只好再次出手相助:“离雁师姐,这么着急挖我昆仑的墙角?过分了吧。”
“啧啧啧,瞧瞧你那护犊子的模样,我不过开玩笑罢了,你们想来,我们神雀还不要呢。”
还不是因为你真话玩笑混谈,谁知是真是假?
清尘心中大翻白眼,赶忙岔开话题问道:“离雁师姐可知此次魔教长生天宫围剿蜀山派的是谁?”
话一至此,方才轻松之感荡然无存,季离雁长叹一口气,抬手扶额无奈说道:“都能到动用四方生死讯的地步,还能是谁?自然是那该死的宿无欢!”
宿无欢!
池方心口猛地一滞,犹如千万蚂蚁爬上脊背,眼前突然浮现昨日梦中的那个人,那个带他潜下镇龙渊,那个梦中动动手指便足以让一切灰飞烟灭的少年。
“你怎么了小师弟?该不会是被宿无欢给吓住了吧?”季离雁一把扯住池方的脸蛋笑吟吟的说道。
“没有没有,我未曾听过此人,却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许熟悉。”池方悻悻地说道。
“也是,你年纪还小,从前的事情都不知道,如今你才十二……”季离雁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忙说道,“当年魔教护法祭司宿无欢一人杀灭凌云之时,你才刚出生,这些年他一直藏在长生天宫里未曾露面,想来你知道他已是不易。”
“十二年前灭了凌云的人就是他?”池方失色,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将镇龙渊边那个性情古怪的少年与一人之力毁灭凌云的魔头联系到一起。
这是真的吗?
季离雁见他面色不对,低声问道:“小师弟不知道这件事情?”
池方摇头,这件事他当真不知,等他有记忆的时候这件事情已然过去几年,甚少再有人提起,他只知曾有人凭一己之力屠杀凌云满门近千人,却不知那人便是宿无欢,更不知宿无欢竟是魔教长生天宫护法祭司!
说到这儿季离雁仿佛打开了话匣子一般:“要说宿无欢这个魔头,可有的提了,不仅仅是灭凌云,他的事迹真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十四岁修的大圆满,却一心堕入魔道,成了长生天宫的……”
听着她讲的一件又一件,那个在自己脑海中印象模糊的人愈加清晰起来,池方他其实并不怕宿无欢。因为他不愿信世人的舌头,宿无欢确是个恶人,可即便如此,那天镇龙渊处,至少他没有杀人之心。
蜀山境地外,那薄薄的护山屏障已经被打出数十道裂痕,一穿着黑衣银甲、高八尺有余,身形魁硕好似虎豹之人凌空高立,面罩银色鬼王面,手握紫电惊雷压龙枪,天雷聚集枪头,电光闪耀夺目,这男子猛地将其一掷,长枪顺势一举刺破蜀山护山灵压。
霎时间屏障土崩瓦解,轰隆一声巨响,落得一地尘土飞扬!
“蜀山还不认输吗?”
银面男子掌心收力,紫电惊雷压龙枪再次回到他的手中,枪头一挥,远远地直指蜀山掌门蔚蓝渊的头颅!
“姜越你不要欺人太甚!”蜀山一黑袍灰发长老厉声怒呵,袖口中一对鸳鸯交叠双股剑飞射而出,似风越雷直劈那名叫姜越的男子正向颅顶。
却不想,姜越不过微微动手,压龙银枪便斩断了飞来的双股剑,转一圈竟直对着刚刚那位长老飞去。
蔚蓝渊强撑着起身,运仙力回转,握住那对残剑又一把震碎:“姜越,我看你真当我蜀山无人了!”
“强弩之末。”姜越不屑地嗤笑道,“我看你能撑到何时?”
蔚蓝渊合上双目,缓缓开口道:“我蔚蓝渊,此生未于蜀山做过什么,今日,便来报答这巍峨的养育之恩!”
蔚蓝渊凝聚周身脉络仙力于丹田之处,灵力仙法旋转迂回竟旋起疾风挪动砂石,掌心力量闪烁,突然,如虹白光在其中四散开来,蔚蓝渊猛的喷出一口鲜血,咬牙大喊:
“双生轮回日月环,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