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睡醒之后》风影随

105、起点

　　森林里这个村子，终归是一个封闭且落后的村落。抚晔的梦境里，他看到村子最终走向了沉寂的死亡，年轻人们不愿意继续困守在林中，老去的那些人，他们不想走出这片森林，新旧交替之间，矛盾不断升级。
　　后来，梦境陷入一个莫名其妙的死循环，他站在高高的树巅，看着脚下的村落一点点糜烂，他落到村中，村子渐渐活过来，开始有了新的生命，然后他再飞上树巅，村子再一次糜烂。如此循环，往复不息，仿佛没有尽头。
　　这种梦，异常的压抑，生息之间，时间似乎消失。更可怕的是，因为失去了时间，就算知道是在做梦，似乎也醒不过来。
　　逐影在这个梦境里，被压抑得几乎快要疯掉，他将自己的神识缩得越发微如针豪，毕竟这无数次循环，他能感觉到抚晔的灵魂有些不大稳固了。
　　说起来，逐影都不晓得，他什么时候又开始分得清楚自己和抚晔了，这个梦境本身就莫名其妙得很，他一边整理自己的思绪，一边感受着抚晔的气息，心里多多少少开始不安起来。
　　他总觉得自己应该还记得点什么，然而，除了梦境和哥哥，他的脑子一片混沌。
　　混沌的脑子里尚且余留着大大的两个字：“献祭。”
　　他想了想，没怎么想通，倒是自己的神识都不大稳了，这种不稳似乎影响到了还尚未察觉现状的抚晔，他就越发不敢去想了。
　　而抚晔，对了抚晔，抚晔的情况是真的不大好，他似乎在无尽的循环中，迷失了，他是真的陷进了梦里，他以为这场梦境才是现实。
　　他站在树屋上，又一次看见整个村落腐败，又一次看见腐朽之中那渐渐活过来的新绿，那些熟悉的人，熟悉的事，他快要疯了。
　　可是，为什么，总觉得还有什么是可以去做的，似乎自己可以扭转这个村子最终的结局。抚晔想，他终归还是喜欢这里的，他想要这一方小小的村落能生生不息。
　　他想起，小时候，他被村子里的百家饭养大，村长爷爷常常和他讲起的故事。
　　说在这片森林之上，有万神居住的地方。神祇们掌控着世间万物，时间的流逝，季节的变换，风吹，树动，年月，山石……目所能及，耳所能听的一切，神都牢牢的控制在掌心中。抚晔想，神大约是忘记了这里，或者说他们没有注意到。毕竟森林这么大，森林之外还有更大的苍穹沃野，小小的缩在森林中的这个村子实在太不起眼了。可是这个村子在神的眼里就算再微不足道，对自己来说也是全部啊。
　　可是要怎么才能让神重新意识到他们将一个小小的村落遗忘在了时间之外呢？抚晔冥思苦想了很久很久，还是想不出来办法，神祇们高高在上，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神这里的情况。于是他第一次选择了走出森林。
　　外面的世界很大，特别特别的大，抚晔走过了很多很多的地方，他学会了两个字“献祭”。
　　形形色色的地方，各种各样的生活形态，花样百出的献祭方式，抚晔眼花缭乱。他面对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献祭给神祇，却不晓得哪一个方法才是真的有效果，才真的能脱离声明之后真的见到神祇。
　　直到他遇见一个吟游诗人。怎么说呢，那是一个很沧桑的诗人，站在一座小城的巷口，抱着一把破旧的风琴，不时的用一双斑驳的手拨一拨琴弦。
　　偶尔，这位诗人也会喃喃的唱一两句，抚晔路过这个巷口的时候，他正缓缓开口：
　　“神爱世界，亦爱世人。虔诚的信徒，用血肉铺就奉神之路。肮脏的血液会洗净方向，剥落的皮肉会铸成通往天都的桥。祭坛仿佛巨大的齿轮，献祭的生命让它转动，神祇们挑选着侍奉的神仆。”
　　扶烨是个实诚孩子，他听着这首歌谣，领悟到了献祭的真谛，原来却是要将自己折磨得不成个人型。
　　一想到村子里那些人，虽然更多的时候对扶烨都不算太好，可是仅有的一点点温暖，却叫扶烨足够豁得出去。
　　豁得出去的扶烨回到村子里，做了一场梦境给所有的村子里的人，演了对神们敬畏的献祭。村子里的人在这一场梦中突然就悟了。后来，一场灾难，年轻人们彻底抛弃村子，他们的村子再一次走上了宿命既定的轨迹，在覆灭腐朽的边缘摇摇欲坠。扶烨想，是时候了。
　　他出现在村子里那些残存的老人们面前，他说：“你们总归养大了我，虽然对我算不得太好，到底也让我活着，如今我来报答你们。”
　　最老的长者，巍颤颤站出来：“那你可晓得我们会拿你做什么？”
　　“献祭，将我献祭了吧，我一定会成功到达神邸，为大家求来恩赐。”
　　“你知道我们要什么恩赐？”
　　“给村子一条活路，我做得到。”
　　老人们面色沉重：“扶烨，我们养大了你，虽然对你有些顾忌，可从不希望你走上末路，扶烨，你可以不用这么执着。更何况，我们其实并不觉得村子如今的样子有什么不好。年轻人们，都出去了，他们偶尔寄回来的信件，总说外面的好。其实外面是什么样子，我们这些老骨头半分都不知道。”
　　一片沉默，紧接着是叹气的声音。
　　扶烨拿着烧焦的树枝，蘸着森林中和月鸟的血，在巨大的石头上画出一道道纹路，诡异的黑红色的纹路，神圣却又恐怖。
　　他一边画，一边笑：“等我献祭完成，你们可以出去看看，其实不用非要守着这里。”
　　此起彼伏的叹气声，和月鸟脆生生的鸣叫着，星空格外美。
　　“扶烨，一定要走到献祭这一步么？”
　　“为了村子，我啊，不想再看一次那些……”
　　老人们越发的悲哀：“扶烨，世间事，很有些变幻莫测，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会失败。”
　　扶烨微笑：“不会的，我感觉，如果是我的话，就不会失败。你们，知道一会儿该怎么做吧？”
　　星空明艳得叫人移不开眼睛，和月鸟洁白的羽毛偶尔从高空落下，村后的湖面粼粼水光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