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求别哭》仓鼠浅

10、返程

　　二人所在的客栈上空，星月的虚影逐渐扭曲，从中缓步踏出一个身着金纹白衣之人。

　　被两个徒弟同时同情的雁回，此时刚从慕敛白日里遇险的城里回来，盘腿坐在客栈的屋顶上，腰间比去时多了个酒葫芦。

　　雁回掂了两下酒葫芦，还能听见内里闷闷水声。他似乎想打开塞子喝一口，想了想却又放下，酒瘾犯了一般在屋顶上踱起步来，心中其实不停歇地算着道法玄机，空间万则。

　　倏地，他伸出方才掂量酒葫芦的手，在空中虚抓一把。

　　空无一物的夜空之中，突兀地多处一样东西。

　　一只手。

　　而且是一只活人的手。雁回能够抓住活人的手，就可以顺势揪出这个活人，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然而他未尝料到，他揪出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团火。

　　这团火起得极快，蔓延极猛，又一时无法扑灭。雁回手一抖，方才抓到的人就沿着倾斜的屋顶骨碌碌滚下去。

　　此刻，烦扰叶一帆慕敛二人半晌的哭声骤然停止。

　　房顶上，一个火人从房脊上滚下去，地上却没有声音。只因为这个人早在滚下屋檐前，就被焚烧殆尽了。

　　雁回知道此人已死，并未把精力放在他身上，反而双手掐诀，指尖向翻转的死人点去，道了一个“定”字。

　　火人燃尽，火光消逝。半晌，屋顶上再无动静。只有雁回姿势不变，一直用指尖点着火人消失的方向。

　　许久，那个方向出现了一个如烟似雾的虚影。虚影凝不成实体，只悲哀地张开嘴，用口型说出两个字——

　　慕、敛。

　　这个魂魄，真的属于慕敛的母亲。

　　雁回尽力凝实女子的魂魄，无奈此魂太过虚弱，除非是飞升了的仙人，还没有听说过谁能只用一缕魂魄救活一个人的。

　　一袭清风拂过，女子的魂魄恰好在此时消散。乍一看，就像魂儿被风吹散了似的。

　　雁回无声长叹，身影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之中。

　　回到客房里，发觉灯还亮着，不觉轻笑。走到床边，只见两个小不点脸上身上一片泥泞，泪水泥水分不清，却是经历了几番折腾，实在累极了，不管不顾地一个压着一个，呼呼大睡起来。

　　慕敛哭得太过，鼻子透不过气来，就张开嘴来喘气，一呼一吸之间就吐出个泡泡。雁回坏心地把他吐出的泡泡戳破，又捏捏他的脸蛋，面不改色地做完了这一系列幼稚的举动。

　　师父有心为你遮风挡雨，怎奈世途艰险，天地未曾将温柔赐你……慕敛，你承担了太多无可奈何。雁回原本想将他母亲被人挟制，最终魂飞魄散一事与他说说，真正看见小孩安稳的睡颜，却打消了这个想法。

　　于理，慕敛应当知晓自己娘亲的下场;于情，死人即便再重要，也抵不过活人的笑颜。雁回从来不喜欢讲理。

　　雁回挑灭灯火，睁开眼睛，藉着月色打量自己趴在师兄身上，面朝下睡得香甜的小徒弟。

　　耍心眼的臭小子，要是不带走，恐怕没几天就会饿死。长这么大都没被那些测灵人捡走，真是白瞎了如此强大的灵感力。

　　翌日。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真是一个好天气。最重要的是，叶一帆打听到回雁峰里，根本就没几个人。这对于幼小无助的家里蹲来说，实在是太劲爆了。

　　“师父与本宗关系不好，所以回雁峰离五大主峰很远。”慕敛擦干净眼泪又是一条好汉，重新笑逐颜开地给叶一帆讲解起来，“回雁峰有很多禁制，不需要很多人看管。”

　　“所以，里面究竟有多少人？”经历了精疲力尽的昨夜，叶一帆在慕敛面前已经彻底能够放得开，兴致勃勃地向他打听自己以后的生存条件。

　　慕敛又扳起手指头，一个个点了一遍，得出结论:“不到十个。”

　　家里蹲天堂！一个山头只有不到十个人！叶一帆在心中大叫“万岁”，面上淡定些，喜色却也上了眉梢。慕敛看他高兴，也觉得心情松快许多。

　　两个小徒在客栈里聊得正欢，可苦了真正应当高高在上的师父大人。先去成衣店拿了衣服，又去雇了马车，忙得让叶一帆都觉得过意不去。他们不是没有考虑过御剑飞行，不过鉴于两小只的身板，还是不要让风压来摧残他们了。

　　叶一帆钻进被子里把合身的新衣换上，出来一看雁回又走了，于是奇怪道:“这些事为什么不能找个人去做？”

　　慕敛笑了:“因为没有剩钱了啊，客栈啊成衣店这些地方，给一块灵石都找不起的。师父现在用的银钱，还是之前从大师兄那里拿的。”

　　我守着一座金矿，但你们告诉我只收RMB？叶一帆觉得，雁回每次出来没钱时，都会有这种操蛋的感觉。

　　没了顾忌，叶一帆作天作地的本性就藏不住了。他放肆嘲笑了雁回长老的贫穷，又把慕敛叫过来，附在他耳边道:“和你商量件事儿。”

　　这种说小秘密的感觉让慕敛觉得非常新奇，他笑道:“你说。”

　　“我叫你皮皮成不？”叶一帆一脸坏笑。

　　慕敛疑惑:“为什么要这样叫？”

　　叶一帆嘿嘿笑道:“你看啊，你叫慕敛，就是没有脸，但你不能没脸没皮啊，所以我叫你皮皮，把你少的皮给补回来。”

　　慕敛听完，笑容凝滞，嘴一扁，发出呜咽预警。

　　叶一帆赶紧解释:“你看你看，这个名字全世界只有我们两个知道是什么意思，多酷啊。”

　　慕敛不知道酷是什么意思，但这句话不知为何说服了他。他点点头，算作同意。

　　叶一帆沾沾自喜，自以为一个“酷”字可以降服所有小男孩。

　　两人又半打闹半聊天地嬉玩一会，雁回终于叫来了马车。叶一帆打开房门，看了一眼楼下大堂里谈天说地的人，一把抓住慕敛，头一梗，飞速冲下楼梯，口里喊着:“皮皮虾，我们走！”

　　慕敛被他生拉硬拽，哭笑不得:“我不是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