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公子美玉

2、第二章 叶寻

　　这新来的菩萨当真是架子大的很，我被赵妈妈一路拉到忘川河面，早就被挤的不成鬼形了，只见忘川河上人头攒动，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大家十分热情，也不知等了多久，在那么艰苦的环境下我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被赵妈妈摇醒的时候我都快被挤成肉夹馍了，我一脸懵的不知大家在欢呼什么，赵妈妈扯着我大声的说道，“菩萨，菩萨。”

　　那情形，似乎谁的声音大，谁就会被菩萨眷顾一般。

　　我个头不高，身板又小，眼神儿还不好，被挤在鬼群里根本看不见菩萨。

　　自从我入了忘川河，还从来没有看见忘川河这么激烈的画面，大家争前恐后的向着一个方向涌去，其实是徒劳，落入了这忘川河便是放弃了轮回的机会，没有菩萨的照拂是无论如何都走不出这忘川河的。

　　我也被赵妈妈拉着往一个方向挤去，远远的似乎看见一团白，难道这白色移动物就是新上任的菩萨？

　　眼看着菩萨渐渐往奈何桥的方向走去，大家又一同往奈何桥挤过去。

　　“我草，别挤了，再挤小爷我肠子都挤出来了。”我一声大吼，然而终究是被淹没在这一群鬼哭狼嚎之中。

　　我很哀伤，哀伤的是赵妈妈为什么要把我拉上来参与到这全鬼追神的活动当中。

　　正在我仰头无语望青天的时候，从天而降一坨清凉凉的东西落入了我的眼睛，“我草，谁特么到处乱扔东西啊，我的眼睛啊。”

　　我闭上眼睛，揉了揉左眼，好歹别让我这眼疾变成了全盲啊，揉了揉好像清楚了些，再揉了揉，我草，我的左眼竟然可以视物了。

　　我抬头，只见菩萨站在奈何桥上，衣冠胜雪，清绝天下，乌黑的长发一丝不苟的束了起来，眉眼间的清冷似乎是这世间最遥远的距离，他的眼里住着佛陀，俯瞰这芸芸众生，带着隐隐的慈悲，他不说话，但这世间似乎刹那间因了他的慈悲便温柔了许多。

　　眼泪，一滴眼泪从他那古井幽深无波的眸子落了下来，直直的落在了我的右眼。

　　天色清浅，世间瞬间变的明朗了起来，风轻轻从眼角拂过，这地狱的颜色瞬间也变得清晰而明媚，我的眼疾竟然奇迹般的好了。

　　是他，我等的是他。

　　我从来没有这般的清楚明了，我在这忘川河里糊涂度日数年，然而这一刻，就在我看清他的那一刻，我似乎明白我泼了幽冥汤，落入忘川河，就是为了等他。

　　我不知道我们是否相识，也不知我为何要等他。但此时此刻，我在忘川河里度过这悠悠漫长岁月，早就变的面目全非，就算相识，大抵他亦是不能认出我来的。

　　我拼了命的朝他挥手，最后只是淹没在忘川河里，他并没有看到我，他的眼里只有这芸芸众生。
　　他转头，朝着奈何桥的彼岸走去，留下一个慈悲的眼神，和一个清绝的背影。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那一声叹息飘渺的传来，我愣在原地。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我转身，看着这忘川河无边无际的孤魂野鬼，这地狱如何能空。

　　我好想追上他，告诉他我叫苏月华，虽然我已经忘了前世的苏月华是谁，但我知道我就是苏月华。

　　空落落的奈何桥上只剩下孟颜，她垂着头，看着我，眼里含着哀伤。

　　我看着菩萨离开的方向，大声的喊道，“我叫苏月华。”

　　我的声音被淹没，没有留下一丝的波澜，奈何桥上依旧只有孟颜，她眼里住着哀伤，我不知她为何哀伤，但她的哀伤落在我的身上，我似乎也能感同身受。

　　“月华，我熬一碗幽冥汤给你吧。”孟颜对我说道，周边的鬼很吵，他们还没有从菩萨清绝的容颜中缓过来，但我能听见孟颜的话。

　　“我不。”我有些倔强，又有些骄傲的扬起我的头，其实并不是骄傲，只是我不抬头便看不见孟颜，我在这忘川河里寂寞的等待了无数个寒冬，而今终于等到我要等待的人，我为什么要走？
　　这一刻仿佛所有的苦难委屈都是那么的不值一提。

　　这桥上与桥下短短的距离，便是我和孟颜的距离，她不能走下来，我亦是不能攀爬上去，这便是生与死的距离。

　　孟颜原本是天上的一个散仙，终日无所事事，无聊的紧，天天在佛陀眼前晃来晃去，甚是心烦，佛陀便指派了她这件差事，在奈何桥上为那些鬼魂熬制幽冥汤，只愿他们可以忘记前尘往事，来世可以重新做人。

　　然而在我看来，孟颜并不是个合格的散仙，她眼里的哀伤是我能读懂的哀伤，就像菩萨眼里的慈悲是我能读懂的慈悲一样，她是为别人哀伤，菩萨是为芸芸众生而慈悲一般。

　　她有喜怒哀乐，有七情六欲，她不说，我亦是懂得。

　　近日我心里甚是堵的慌，不思茶饭，于原本我喜欢的事情都觉得十分寡淡，我日日守在奈河桥下，只盼着能看见菩萨，如果能看见他我就觉得很开心，然而我并没有看见他。我从来没有对一件事情保持这么高的热情，也没有对一个人如此的思念，赵妈妈说我患上了一种病，叫做相思病。

　　我的心里住着菩萨，如此说来，我也是虔诚的，而且是无比虔诚。

　　我希望菩萨能够看到我的虔诚，听见我心底的声音，这样我就能看见他。

　　“月华，你在等谁？”孟颜，她的眼里止不住的哀伤。

　　“我在等菩萨。”

　　“你为何要等菩萨？”

　　“我想见他。”

　　孟颜眼里的哀伤多了一分，“你为何要见他？”

　　“见到他能使我开心。”

　　“开心能如何，不开心又能如何？”孟颜的青丝在风里飞舞，就像是枯萎的叶子将要凋零一般。

　　“不能如何，但我会觉得这忘川河便是天堂，是三界里最美好的地方。”

　　孟颜眸色里的哀伤快要溢了出来，“月华，你等不到菩萨，我熬了幽冥汤，送你一碗，可好？”

　　“我不，我要等菩萨。”

　　“菩萨若是去了凡间，你又如何能见到菩萨。”孟颜欲言又止，最终迟迟的问了我。

　　“那我便追去凡间。”

　　“我送你幽冥汤，如此你便可去凡间，如何？”

　　“不，我要带着所有的记忆去追寻菩萨，喝了幽冥汤，我便忘了他，又如何能够找到他？就算我能找到他，而他还是他，我已不再是我。”

　　“你，为什么总是看不透？”孟颜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我扬起的头，有些酸疼，脸上有冰冰凉的东西从我眼里溢了出来。我伸手去触摸，是眼泪，那是我的哀伤，还是孟颜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