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少爷与龙》米兰麋鹿

6、继承

　　维尔茨堡的地下室由被凿空的天然洞穴打造而成，极其宽广高远。高处挂上了金红色的旗帜，长达数米，垂落下来。原始的石壁上嵌着火焰魔法点燃的火炬。

　　十三尊穿着骑士铠甲的巨型石像握着宝剑，围绕着这个赫尔莫德家族的圣堂。圣堂最北面有一个连接顶与底的水晶柱，象征坐落在王国奥德里维北部的明珠维尔茨堡。

　　空旷的洞穴里只有六把石椅，由天然未打磨矿石制成，直接固定在地面上，高高的椅背顶部是尖锐的山形，桀骜地直刺天空。这是为维尔茨堡的六大领主准备的，所有石椅的位置合起来形成六芒星形状，赫尔莫德的位子正是背靠水晶柱的北面。

　　石椅的位置对应领主的辖区位置，比如赫尔莫德直辖的首都维尔茨堡就在北面，兰德尔伯爵的辖区在最南面，他的座位就在六芒星最南面的尖角上。他也是六大领主中最弱的一位，偏偏最喜欢对事情指手画脚。

　　包含赫尔莫德在内组成六芒星上三角形的三位领主被称为“上三角”，而剩下三位则按照方位被称为“下三角”。

　　这六位领主以下又各自分封了爵位，莱希利安第一天的宴会上，凡是有爵位的领主，无论是大是小，他都邀请了。但是第二天下午的这场圣堂会议，只有剩余五位领主得到了邀请，其他人都没有资格进入。

　　莱希利安走入圣堂时，其余五位已经翘首以待。

　　急躁的兰德尔伯爵满脸不耐，正用粗大的手指雨点一样敲打石椅把手；西边的下三角格尔温伯爵脸色苍白，身形瘦小，神情阴鸷，正是海尼尔伯爵夫人的丈夫，他正在与东边的下三角科德莉莉子爵谈话，两人神态亲密，科德莉莉时不时掩嘴笑出声。她是难得的女性封臣，热情奔放，放浪不羁，据传私生活很不检点。

　　西边的上三角尤利乌斯侯爵是这群人里年龄最大，权力最牢固的，他脸皮如同树皮，白胡子从嘴拖到地上，松弛的眼皮底下一双眼睛时常闪过不属于他年龄的精光，他窝在椅子里，看起来非常疲惫萎靡，似乎不愿意与别人对话，正在闭目养神。

　　东边的上三角上则是一位一眼望去异常英俊的红发美男子，洛夫伍德侯爵，奇怪的是热衷于猎艳的科德莉莉子爵宁愿与其貌不扬的格尔温伯爵谈笑，也不愿与美男子洛夫伍德侯爵对视一眼。他却也不甚在意，翘着脚打量着圣堂，含着玩世不恭的笑容。

　　“你总算来了，莱希利安少爷！”看到莱希利安，首先说话的是兰德尔伯爵，他挂着谦卑的怪笑，好像昨天关于兵权的争执从未存在过。

　　柯德莉莉子爵也热情地离开座位，向他行了一个躬身礼，丰满的胸脯颤颤巍巍，引得兰德尔和格尔温两位男士注目，“尊敬的莱希利安·萨加·赫尔莫德少爷，我主，向您致以诚挚的问候。”

　　她今天早晨才从自己的封地赶来，昨天的见面会是缺席的，因此初见的礼仪格外隆重。但是从她兴致满满的表情和刻意暧昧的“我主”来看，这种隆重背后，她对年轻的家主似乎有别的心思。

　　莱希利安双手平摊，手心向上，做了个起的手势。

　　这是家主常用来表示宽恕的，安慰的手势，却也十分疏离。老公爵做这个动作时更加温和令人信服，由年轻的少爷做出，就显得有些高高在上。

　　他用这种方式隔绝了暧昧的信息。

　　好在柯德莉莉子爵对少爷能打的颜依旧满满的觊觎，依旧含情脉脉地瞟过来。

　　相比起这两位的态度，剩下三人则显得冷淡许多，暗含着一丝不服，尤其是洛夫伍德侯爵，轻佻的眼光像在看宴会上的歌女。

　　莱希利安对他们的态度早有意料，前世他更加青涩，早早地表现出了愣头青的样子，他们的敷衍比现在要明目张胆多了。毕竟因为他昨天的表现，他们都有几分忌惮。反倒是兰德尔和柯德莉莉的热情更让他诧异。

　　昨天兰德尔要不到兵权，那副压抑怒火的样子他还记在心里，今天怎么就转了副面孔？

　　不过他倒不会拒绝他们的好意奉承，毕竟今天的目的一是在赫尔莫德十三位先祖的石像面前宣告掌权，二是要与他们协商一件事，还需要他们的同意。他正式继承父亲的爵位是在十八岁成人礼上，但是那是在皇帝的宫廷里举办的，由皇帝来承认，来册封。这个圣堂里的宣誓才是代代赫尔莫德继承家主之位的真正典礼，他们用这个典礼来告诉所有人，赫尔莫德不需要别人承认，他们生来就是权利的象征。

　　“各位，今天我们聚集在这里，是为了见证第十四位赫尔莫德掌权者的诞生，在此，我莱希利安·萨加·赫尔莫德对各位领主们表示感谢，因为有你们的支持，维尔茨堡才能成为奥德里维坚不可摧的北方要塞。”莱希利安环顾四周，无论五位封臣私下怎样心怀鬼胎，表面上还是捧场地笑着，就连坐在那如同入定的老狐狸尤里乌斯都睁开了银灰色的老眼。

　　时隔多年，他又一次坐在这把石椅上，心里实在波澜万千。

　　上一世他刚痛失父亲，在这里发出宣言时心里六神无主，迷茫无助，对五位封臣充满依赖。现在他已经不再相信他们任何人，也把自己的真心牢牢包裹起来，学会了用面具对待他人。

　　“尽管现在形势复杂，外有虎视眈眈，刚刚停战的邻国;内有掌握大权，疑虑重重的奥德赛皇帝陛下，我依然相信，在我们所有人的努力下，维尔茨堡一定能做出正确的决策，把这艘巨轮引向光明的前路。”他双手交叠，仿佛坐在世界的王座上。

　　圣堂的天顶是镶嵌发光宝石的石壁，宛如星空;地面是光滑如镜的矿石，反射出他的身影，既有刻意伪装的少年意气与奋发，也有天生流露的高贵自信。

　　尤里乌斯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一张老脸似讽刺似期待。莱希利安知道他是在讽刺代代家主少有善终，就连被称为天赐神力的父亲也早逝于战场。他这个青涩的少年又能怎样？但是重活一次，
　　他绝不会让他的讽刺成真。

　　他站起来，一身黑底金绥带的制服，金发束在脑后，肩上固定着深红披风，英气勃勃，“我会跟随先祖的荣光，随时谨记自己的荣耀与信仰，带领我的人民前行。”说完，他庄重地拔出佩剑，平举在面前，额头触碰长剑。随后双手握剑，直直地插向地面。

　　“铮!”

　　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响好像预示了什么的开始，十三座石像的眼睛依次亮起，这些巨人的身上散发出了恐怖的压迫感。他们或坐或站，却在同一时间拔剑出鞘，高举向天空，铿锵一声响，十三支宝剑剑尖撞在一起，发出久久不绝的嗡鸣声，像是在向新的主人致敬。

　　即使是五位领主也被压迫性的力量所震慑，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敬畏。他们纷纷站起身，单膝跪倒在年轻的掌权者面前。

　　“向伟大的莱希利安·萨加·赫尔莫德，尊敬的权力者，安格赫尔山脉的主人，天空的征服者，致以最虔诚的拜服!”

　　“希露希露，”艾尔玛穿着低胸紧身衣，笑嘻嘻地俯身，“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希露眨了眨眼睛。

　　她躺在玫瑰花丛里，这里是人工修剪出的灌木迷宫，最深处是大片大片的玫瑰花丛，藤蔓甚至攀到了墙上，灌木的最高处。

　　她转头，不远处躺着一个荒废倒下的光明女神石膏像，颅顶开裂，氧化泛黄的眼角像是含着眼泪。

　　“我睡着了。”她像是在疑问，也像是在复述。

　　“做梦了吗？看你回不过神来的样子，”艾尔玛在她身边的石块上坐下，絮絮叨叨，“好奇怪啊，刚才晴天竟然打雷了。还有地面突然晃了起来!难道地下有什么东西……”

　　“嗯。”希露心不在焉地应付着。

　　她梦到了……大火中，少爷声嘶力竭地冲她喊着什么，他看起来很狼狈，白发灰眸，满身斑点。奇怪，这是少爷吗？……还有一个带着眼罩的女人，对她说，“这样做，你就再也不能回头了。……命运的齿轮……一定……吗？”

　　……咦？她不记得那个女人的脸了。她是谁，在说什么

　　希露疑惑地歪头。

　　仪式结束，封臣依次落座，恢复到了平时的样子。

　　“诸位，我有一个提议。”

　　“少爷请讲。”

　　“在我的成人礼之前，我想提前离开维尔茨堡，去别的领地游历。”

　　五位封臣互相对视，都有些疑惑。

　　领主并不是一个轻松的象征性存在，而是实实在在要处理领地政治，税收，军事等公务的管理者，通常他们都不会离开自己的城堡太久，除非有要事。

　　他们此行也是最短地压缩了行程，今晚就要启程赶回自己的领地了。

　　作为维尔茨堡的最高决策者，莱希利安很多时候都是笼子里的金丝雀，离开领地需要其他五位领主商议通过，安排好离开后的政务分配才行。

　　他并不是独|裁者。这也是重生以来莱希利安压抑自己与他们虚与委蛇的原因之一。

　　但他自忖这个提议并不会被拒绝，因为他一旦离开，封臣就有很多对政务下手的机会，他们绝不会轻易放过。

　　“在成为父亲那样的优秀领主之前，我还有许多需要学习的事。我从没有亲眼见过我的领土与我的人民，也从没有见过别的领主手下的土地是什么样的。这样的我，怎么能成为好的领导者呢？当然，我会一路向南走，正好赶上去王城参加我的成人礼，”他装出满心热忱，处在迷茫中却挣扎着想要找出一条路的少年形象，当然心里的打算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即使要贯彻我的骑士道，也不能做到内心坚定，毫无迷茫。这一趟，我非走不可。诸位是我父亲的家臣，也是我父亲去世以后我最亲近的人，我离开以后，维尔茨堡就交给你们了。”

　　他看到尤里乌斯侯爵眼里精光闪过，柯德莉莉和格尔温对视，脸上都带起了笑容，伍德洛夫若有所思地摩挲起了下巴，而兰德尔已经迫不及待要开口，就知道，他们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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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要转战野外副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