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六章 幽灵车（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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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上不动声色，章言卿的手却悄悄摸进了背包里，可惜赵存真也是穷的叮当响，留给他的绝大部分都是书册，连画好的符都只有一张，更别说其他防身法器了。他把唯一一张符攥在手里，打算一旦眼前的这东西有什么异动，立马就照脸给糊上去。
正精神高度紧张着，章言卿突然感觉脚被什么碰了下，有什么东西正顺着他的腿爬上来。他险些炸毛，好在及时反应过来，这触感和重量都很熟悉，是秦擎回来了。
前面一排的肖一闵正在那自言自语，目光一直落在女生身上，从始至终没看过章言卿一眼，也不在意他有没有听自己说话。章言卿正好假装低头整理包，几乎把脸贴到尖叫鸡脑袋上，用极低的耳语气音问道：“怎么样？司机是不是也有问题？”
“……”秦擎先是诡异地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才动作僵硬地摇摇脑袋，又点点脑袋。
“有还是没有？”章言卿简直要给他跪了，恨不得用力捏两下他黄鼓鼓的肚皮。
秦擎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犯蠢了，连忙补救道：“有有，有问题，司机肯定不是人。”顿了顿，又补充道：“也不是鬼，车上的人都不是，我刚刚都检查过，一股子渣滓味儿，没法吃。”
章言卿：“……”
发现章言卿脸上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秦擎犹豫了下，委屈巴巴地表示：“就像你们人类吃垃圾一样，吃这玩意我就会消化不良，顶多……吃十一二个吧。”
消化不良？章言卿的第一反应是瞄了一眼尖叫鸡的下半身，要是拉肚子的话要从哪拉呢？
喂喂你在看哪里——只见整治尖叫鸡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成了红色，哧溜一下钻进了旅行包里。
意识到自己刚刚思路好像跑歪了，章言卿赶紧把心思调整过来，扒开自动拉上拉链的小包包，捞出羞涩的小秦先生，严肃了表情问他：“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咦，你在做什么呢？”肖一闵突然探头往后张望了下，眼睛凑近了盯着章言卿问道。他依旧是侧着脸，用这半边脸上的眼睛盯着人，不特意去看遮掩住的另半边脸的话，看上去就是个阳光俊朗的大男孩。
章言卿霎时再次绷紧了神经，心道大兄弟你们咋都这毛病，一声不吭贴近了人盯着看？难道是这一车东西的眼神都不好么？
见章言卿没回答，肖一闵讪讪笑了声，竟然也不奇怪章言卿为什么对着只橡胶玩具说话，而是又保持着这个姿势缩回去，期间一直小心翼翼地用手扶着女朋友的脑袋。饶是这样那女生也没醒，正常人即使睡得沉也不至于如此，而且还是在车上用这么不舒服的姿势睡。
等他转回去，吊在章言卿手上装死的秦擎弱弱提议道：“我把它们都吃了？”
“不，你不说顶多只能吃十一二个吗？”这一车少说也有三十来个，撑不死也会撑坏了，更何况秦擎本身就是伤重未愈的一缕残魂，万一出点什么意外怎么办？章言卿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秦擎的提议，即使这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
大巴车还在匀速前进，周围的景色开始变得模糊，一层灰色的茫茫浓雾不知从何处弥漫开来。司机师傅说的下一个能停车的路口估计是不可能出现了。
随着雾气笼罩过来，整辆车仿佛渐渐苏醒了一般，车上原本僵硬呆板的乘客纷纷宛如一个个重新又生动鲜活起来。
车里开始出现说话声、咳嗽声、放歌吃东西的声音……乱七八糟的声音慢慢响起，车里慢慢热闹起来。原本冷冰冰又行为诡异的中年女售票员和前面的司机师傅有一句每一句地在拉家常，其他乘客有聊天的，有看风景的，也有做其他事情的，就像是最普通不过的一辆长途大巴在进行一趟平常的行程。
甚至前排还有个四五岁地小女孩在妈妈腿边探出头来，往最后一排张望着，之前她应该是藏在了她妈妈腿边和座位的空隙里，章言卿一直都没有看到她。像是刚刚才发现车上多了章言卿这么一个乘客，小女孩红扑扑的脸蛋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冲章言卿笑出一口小豁牙，随即就扭头凑到她妈妈耳边说起了悄悄话。
这一切太过鲜活，冲击力相当大，甚至让人怀疑刚刚上车时那死气沉沉的情景是不是在做梦。
如果是普通人，此时应该已经迷失了神智，将自己也当做这车上原本就有的一名普通乘客，不过章言卿本身就体质特殊，又和秦擎结有阴婚，所以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他现在的神智很清醒，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这撞了邪的煞命再一次中了招，这次明显是错上了一辆不属于活人的车。
眼下这种情况，让章言卿突然想到了小时候外婆曾经教过自己的东西。一般的情况下，人死后魂魄也就去地府了，要想成为厉鬼，必须要有极深极重的怨气才行，怨气越深，阴气越重，化成厉鬼之后的力量也就越强。
但是也有很多特殊情况，其中一种就是在某种特殊条件下，已经死去的人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认为自己还活着，一切也都和活着的时候一样，这种情况下死去的魂魄会进入一种幽灵的状态，行为完全按照临死前的那一段时间去进行重复。
幽灵和鬼不一样，鬼或大或小都拥有不一般的力量，幽灵却没有任何力量，相当于一种游离在生与死之间的特殊存在，按章言卿现在的理解就是这东西存在于与现实世界不同的另一个空间和时间维度。章言卿怀疑这一车的东西就都是幽灵，所以秦擎能吸收阴煞之力化为己用，却消化不了这种东西。
一般情况下普通人有可能撞见鬼，鬼压床、鬼打墙、鬼上身之类的，却很难撞见真正的幽灵，但有些特殊情况下，普通人也能看见幽灵，就像是海市蜃楼一样。像章言卿这样倒霉到在大白天就直接上了一辆满是幽灵的幽灵车，也是倒霉到一定境界了。
对付幽灵，章阿婆她们这些乡下的神婆神汉们一般都不用符纸之类的，只需要打破幽灵的循环往复，让它们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就行。毕竟幽灵本质上没有什么怨气煞气，也不会害人，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亡后神智就会清醒，自己就会离开了。
章言卿环视了车内一圈，有些怀疑用外婆的方法能不能行，这可是整整一车的幽灵，聚集在一起也不容小觑，单个幽灵没有什么攻击力，这么多凝聚成的东西可就不一定了。
不管怎么样，先试试再说，章言卿一咬牙，实在不行就把唯一一张保命符用了，就他现在这禁锢了十几年一朝解封的招阴引煞的体质，再拖下去很难保证不会再发生点别的意外事情。
章言卿迅速去拿了车里备用的安全锤，照准最后一排的车窗玻璃开始猛砸起来。满车的人这次却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完全对章言卿的行为没有反应，不仅是乘客，连售票员和司机师傅都没有回头看他。
只有坐在他前面那一排的肖一闵猛地转头盯着章言卿，因为动作太大，整张脸都完全显露在了章言卿眼前。真正近距离直接面对这张一半完好一半血肉模糊的脸，实在是惊悚得太过考验人神经承受能力，就算是章言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骇得手一抖，差点把安全锤直接朝着它的脸砸过去。
然而更令人惊悚的是，肖一闵的动作幅度过大让一直靠着他肩膀的女生一下子朝下滑倒，身子倒在肖一闵怀里，脑袋却啪嗒一下掉到座位下，整个脑袋竟就这么摔成了一滩红白交杂的烂泥。
肖一闵这下顾不上要阻止章言卿了，慌忙俯身去捧女朋友的脑袋，真是捧，捡已经捡不起来了。章言卿看得头皮发麻，强忍着恶心的感觉不去管前面，用力抡着安全锤去砸玻璃。
“砰！”“砰！”“砰砰砰！”
安全锤重重落在车窗玻璃上，照理说章言卿的力气也不小，这么狠砸好几下，车窗玻璃应该碎裂了才是。但是眼前的玻璃完全没有任何损伤，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透明膜保护着车窗玻璃，章言卿清晰感觉到安全锤好像是砸在了一块钢板上，震得自己胳膊生疼。
秦擎连忙钻出来，非常狗腿子似的把自己塞进章言卿手里，挤开安全锤：“用我砸试试！”
章言卿：“……你为什么不自己撞？”
秦擎愣了愣，脖子一挺，又不说话开始装死了。
章言卿无奈，一只手攥着它往车窗上轻轻敲了敲，本意只是想让他别老用装死这招，没想到一声清脆的玻璃碎裂声骤然在车里炸响。
刚刚章言卿使出吃奶的劲儿来砸都没有任何反应的车窗玻璃，只是被他用尖叫鸡轻敲两下就破碎了。
这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宛如平地响起的一声惊天霹雳，车窗外的浓雾倏忽间四散而去，如同风卷残云般，没过一会儿就彻底消失了个赶紧。
而车里也是突然一下子就安静了，静得落针可闻，空气仿佛都完全凝滞，每一个人的动作都突然在这一刻定格，甚至连眼神和脸上的表情都瞬间凝固住。
在章言卿的眼前，宛如是一场无声的电影在飞快地快放。光影交错，时空交织，眼前一片眼花缭乱，等章言卿再定睛一看，整辆大巴车里已经完全变了个模样。
车顶凹陷下来，整个车头已经完全被砸扁了，血水顺着缝隙往下淌着，司机师傅和坐在副座的乘客显然已经被压成了一滩肉泥。售票员只剩下上半截身子露在外面，身体还在一下一下地抽搐着。车里的乘客此刻也都是十分凄惨的死状，有些没有当场死亡的乘客还在蠕动挣扎，可以想象他们有多痛苦。
章言卿额角青筋一跳一跳，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深呼吸了好几次，才让自己能冷静面对眼前这惨不忍睹的一幕。不过很快这些还在痛苦挣扎的幽灵们就停止动作，纷纷露出了恍然的样子，惨叫声变成了惊呼声和痛哭声，渐渐又越来越轻越来越淡，原本看上去和活人实体一样的灵魂开始变得透明，最后陆陆续续消散在空气中。
只有肖一闵没有露出和其它一样或恍然或悲痛或解脱的表情，而是用显露出本来面貌的残破不堪的身躯蹲在地上，不断试图把女朋友的脑袋恢复原状安放回身体上，半张完好的脸哭得泣不成声：“没事的，小禾，我会保护你……我保护你……别怕……”
他女朋友小禾的情况也很特殊，竟然没有恢复成透明的灵魂，还是原来的样子，一动不动。不过她的身体看起来是最完整的，显然车祸发生的时候，肖一闵及时用身体把她护在了身下，可惜终究都是徒劳无功。
一缕缕灰色雾气不断从这辆大巴车各处渗出来，全都汇聚到了肖一闵身上，他残破扭曲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成了完好无损的状态，甚至连那半张血肉模糊的脸都恢复了原状。
这个状态的肖一闵看起来完全是个俊朗帅气的大男孩，笑起来很阳光打篮球很帅会骑自行车载着女朋友在校园里穿行的那种。
一直对这一车东西十分嫌弃的秦擎突然动了动身体，盯着明显与众不同的肖一闵，看样子对它很有兴趣。
章言卿意识到眼前这个大男生可能才是幽灵大巴存在的根源所在，心中警铃大作，手中的符纸随时准备好了对付他，问道：“你想怎么样才肯放我们走？”
“我只是想留住她。”肖一闵终于放弃了把那滩肉泥，把女朋友小禾的无头尸身抱在怀里，缓缓站起身看向章言卿，摇了摇头，“两年了一直好好的，我们能一直停留在一起渡过的最后一段时间，没想到会出现意外。我没料到有人竟然能上得了这辆车……”
章言卿道：“那你当时在我刚上车的时候为什么不阻止我？”
“当我分裂成整辆幽灵车的时候，是无法做出太出格的行为的。”肖一闵居然真的向章言卿解释了原因，目光落在章言卿和他身边的秦擎身上，顿了顿，又道：“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子算是什么，总归不是人了。”
这样看上去肖一闵脾气很好的样子，一点都不像章言卿曾经遇到过的其他厉鬼和纸人之类的阴邪之物，不过他也明显不是普通的厉鬼之流，更不是普通的幽灵。
章言卿还有疑问想继续问他，却发现一团浓雾从身体周围骤然升腾而起。眼前一晃，大巴车已经不见了，明明先前还站在大巴车里，此刻脚下踩着的却是长着草的泥土地。
最后看到的浓雾里，肖一闵抱着无头女尸孤零零站在一辆残破不堪的大巴车里，章言卿竟莫名觉得眼眶有些酸涩。
他的旅行包就在手边，符纸也攥在手里，只少了——“秦先生？秦先生？！”
神出鬼没的秦擎又不知从哪儿扑腾了回来，蹭得一身灰不溜秋。
作者有话说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幽灵车（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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