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天界篇（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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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珑月默念“精神隐身咒”，眼见步辇渐渐逼近，避无可避，只得杵在了原地。
“停。”
大皇子奕昭摆了摆手，步辇停下。他人却没落辇，隔着仪仗居高临下看向珑月。
“盈儿要去哪？”
珑月强忍住质问负心汉的冲动。不能露出破绽惹大皇子生疑，否则就大祸临头了。如果是阿姐，此刻会怎么做？
想起早些时候阿姐和姐夫相处的场景，她一脸冷漠，回避大皇子的目光，低声道：“去看看婚典准备得如何了。”
“这种事你不必劳神亲自过问。”
“毕竟是臣妾唯一的妹妹的婚典。”她没再说下去，入戏有点儿快，只觉眼睛酸酸的，随时能流下泪来。
“我送你回去休息。”
眼见大皇子就要落辇，她连忙退后一步：“殿下，按照臣妾家乡风俗，婚典前一日，娘家之人不可与新婚夫妇见面，否则婚典恐会横生枝节。臣妾只想自己出去走走。”
“你在赶我走？”
“宁可信其有。破坏风俗而婚典不成的例子比比皆是。除非，殿下想收回成命，取消婚典。”
大皇子面色一变。
“那么，臣妾告退了。”
大皇子僵坐在步辇上一动不动，她怕再这么下去，迟早露馅，匆匆忙忙告退。
提心吊胆走了一段距离后，回头看没人追上来，她长舒了口气。
明日就是婚期，在那之前，只要大皇子碍于她随口胡诹的“风俗”，不来见自己，她们姐妹俩互换身份的事就不会被发现。明日过后，“珑月”遵照旨意嫁给了大皇子，父王能得救，阿姐也不用伤心，一举多得。
到时候她再回去，找个机会和阿姐换回身份，利用幽龙族一生只能用一次的假死秘技彻底抽身，将大皇子姐夫完完整整地还给阿姐……
无论大皇子姐夫为何要娶她，阿姐在乎姐夫是事实，甚至不惜为了姐夫，对她这个疼爱多年的妹妹说了那么多重话。她只希望自己这个碍事之人“死”后，阿姐能和姐夫重归于好，姐夫会好好待阿姐，否则她这个“死去的恶鬼”要回来找他拼命的。
就这么一路思索一路向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远方隐约传来喊声。
“大皇子侧妃不见了！殿下有旨，关闭四方天门，搜寻侧妃珑盈！”
什么情况？难道这么快她和阿姐互换身份的事就被发现了？是她刚才露了马脚，还是阿姐那边出事了？
不对，天兵天将口中唤的是“珑盈”，说明阿姐假扮她的事情还没被揭穿。阿姐向来缜密，定不会露出破绽，倒是自己，要是再见到大皇子，铁定会坏事的。不行，得找个地方躲起来，直到明天阿姐替自己嫁给大皇子后再回来。
主意已定，眼见一队天兵朝这个方向而来，她赶紧捏了个法诀隐藏身形。好不容易蒙混过关，迎面，又有一队天兵朝她走来，领头的将领看起来修为不低。她怕被发现，扭头就跑。
***
“呼——”珑月长长舒了口气。
一路挑人少的小路左拐右躲，好不容易绕过数拨天兵天将，给她逃到了一处没人的地方。只不过这地方，怎么瞧着有些眼熟？
头顶匾额上三个大字赫然跃入眼帘：光冥殿。
她惊得差点儿叫出声：怎么会？
不说奕曦警告过她再敢靠近后果自负，就说那吓人的噩梦，她再怎么慌不择路，也不该逃到光冥殿这边来，嫌命太长了嘛。
就在这时，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兄弟们都去找皇子妃了，就咱俩命苦还得来守禁地。”
“怎的？你对皇子妃殿下也有意思？”
“胡说八道。区区幽龙族罪人，长得再美，我也——什么人！”
两名天兵齐齐朝珑月藏身的地方望来。
却是半个人影都没见到，两人面面相觑。
“你这不光眼花，耳朵也不好使了？”
“唉，被这鬼地方掏空了，是该补补了……”
***
“唔……”珑月被一团黑气牢牢攫住，动弹不得。
刚才她在光冥殿门口碰上那两个天兵，除了潜入殿内无他处可避。可殿内还有个要命的奕曦大魔头，一时间她进不是，退不得，眼见就要被天兵发现。
突然，一股力量攫住了她的脖颈。眨眼间，她被转移到了一处殿内。
她不敢出声呼救，怕引来追兵的注意，只能心中暗呼：老天爷，救救她，她还不想死！
老天爷定是听到了她的呼声，困住她的黑气瞬时不见。她恢复了自由身，来不及庆幸，脚下的落空感提醒她，她此刻尚在空中，灵力却未恢复，捏个诀平稳落地都来不及。
她闭上眼，做好摔断腿的准备：腿断就断吧，总比脖子断好。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袭来，她被一片宽阔温暖的胸膛所包围，鼻间飘过若有似无的幽昙香气。崩了许久的神经随之一松。
她困惑地睁开眼，看清眼前的人，一双美目陡然睁大。
“嫂嫂，这么快，又见面了。”
是奕曦。接住她的人，是奕曦！
珑月脸上露出吞了蟑螂馅精美糕点般的惊悚之色。
这大魔头，脸长得好看就罢了，身上的味道还这么好闻，害她刚刚差点儿沉浸在他的怀抱当中……
太恐怖了。此刻她的小心脏，确切的说是心肝脾肺肾全部纠结在了一起，恨不能立刻化作一阵风原地消失。
“殿、殿下，我错了，求您大人大量，放我一条生路！”
奕曦眉头一挑，似是不太满意的样子。
她手脚并用飞快从他怀中挣出，跳到一边，没留神狠狠撞到了旁边的桌案，疼得她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是真哭了。他不会因为她踢了他的桌子就要剖她的心吧。
天地为证，她刚刚在殿外压根儿没想闯进来，是他用法术将她强掳了进来！她知道和魔头大概没道理可讲，可是她冤啊。
装怂、讨好、逃跑三件套赶紧用上！她在心底催促自己，可不知怎的，在任何强敌面前都能将套路运用自如的她，面对他，愣是连句完整的话都拼凑不出来。身体又不由自主向后缩去，眼看着就要和桌案再来一次亲密接触。
“啊。”她轻呼出声。
奕曦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她没碰到桌案，却是重心不稳靠进了他怀中。
“嫂嫂怕我？”戏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我……”她浑身紧绷，连呼吸都不会了。
“听说明日是嫂嫂的妹妹与王兄的婚期，嫂嫂不顾我的警告非要逃到光冥殿来，莫非是，”他的声音低沉而蛊惑，呼出的热气令她莫名心跳加速，“伤心了，需要我的安慰？”
她一个激灵恢复清醒，抬脚恨恨然朝身后踩去。
当然凭她的身手根本不可能踩到他。奕曦轻松躲开。
她趁机逃得离他远远的，站在自以为尚算安全的位置，胸中不合时宜的升腾起一股怒气。
他居然调戏她！他可是和她噩梦中的负心夺命渣男长着同样一张脸。那个渣男一边向她索爱一边剖了她的心！就算只是个梦，她也不能接受，和这样的人产生任何的纠葛。
她深吸口气，强自平抑怒意。形势比人强，她连他的一根小手指头都打不过，不能被个噩梦给影响了理智。为今之计，必须尽快想办法逃离光冥殿。
“天界盛传，嫂嫂虽出自幽龙族，却是天界第一美人，早就不安于皇子侧妃之位，爬上了我父君的龙床。”奕曦轻佻道，“怎么，嫂嫂这是看不上我的身份，还是，欲拒还迎？”
“胡说八道！”好不容易恢复的理智被他一句火上浇油成功送走，怂归怂，亲人是她绝不容触碰的底线，“我阿、我根本不是他们说的那样。你、你道歉！”
“呵。”
又是那种轻蔑的毫不在乎的谑笑。她气急，这人根本就不相信她的话，认定了阿姐是那种女人。
“那天界还盛传，你比你那背叛神族的生母更凶残暴虐，是个连亲娘都不放过的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呢，”她双拳紧握反唇相讥，“你是吗？”
奕曦唇角的弧度消失，周遭气压陡然降低。
她屏住呼吸，做好殊死一搏的准备。她是不懂为何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审时度势，会在他面前溃不成军。就当，兔子急了也能咬人吧。她和他拼了。
她这边还在一鼓作气，他已瞬间出现她面前，不给她还手的机会，牢牢地掐住了她脖颈。
“你是觉得凭这张脸，我一定不会杀你？”
他一句话令她心中警钟大作：什么叫“凭这张脸”？莫非他已经看穿了她的身份？那他会不会直接拿她这个逃婚的罪人，去天君和大皇子那里邀功？不行，她不能因为一时冲动，连累父王和阿姐还有全族。必须想办法打消他的疑虑，让他相信她就是珑盈，就是阿姐。
“二弟说笑了，”她忍痛出声，“我从不信什么传言。不管别人如何，我眼中，二弟就是二弟，并非魔头，不会随便杀人，还救了我的命。一切，定然事出有因。”
他松了手。她劫后余生，捂着脖子一阵咳嗽。
他目光落在她颈间的红痕之上，片刻后移开：“以后传言这种东西，还是当真些好。”
她心中七上八下，警惕地看着他：他是说他自己是魔头，让她小心？那他到底还要不要她的小命了？
“无趣，你走吧。”跟上次一样，他挥了挥手，意兴阑珊地下了逐客令。
她愕然，他就这么放她走了？
太好了！
怕他反悔，她赶紧迈开步子，连跑带颠，眼看着就要到殿门口，逃出生天。
“等等。”他突然叫住她。
她后背一凉。不会真反悔了吧？不要啊，这会儿，她那股头脑发热四肢充血与他硬刚的勇气已经消失殆尽了，只要他肯放她走，让她跪地磕头叫爸爸都没问题。
“爸、把我叫住，二弟可是还有事？”她硬着头皮问。
“我没事。”
“那就好。”她松口气，正打算推开殿门。
“有事的是桌案上的花漆，被你踢坏了。嫂嫂打算怎么赔我？”
“哈？”她讪讪地缩手，他还记得这事呢，“那个，二弟，我刚刚已经道过歉了，你必然不会这般小气的。”
奕曦点头：“嗯，我向来大度。”
下一瞬，珑月只觉得眼前一花，原本和她腰部齐高的门把手，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拉着离她远去。视线被一块长得像门槛、却如院墙般高的木头彻彻底底遮住。她抬了抬手，却看见了一只，鸭翅膀？
她赶忙低头打量自己的身体……
怎么可以这样，她好歹也是上古龙神的后代，奕曦居然把她变成了一只，鸭子！
快把她，不，是请把她，变回来。
她张口请求：
“嘎嘎。”
？？
这粗嘎的鸭子叫声，貌似是她发出来的。
她不信邪再次开口：“嘎嘎嘎嘎。”
……
“嘎嘎嘎嘎嘎嘎……”奕曦王八蛋！大度个大头鬼！小心一辈子娶不到老婆！大魔头死了！
反正他不可能听得懂鸭语，她要一次过骂个痛快。
“聒噪。”他一扬手，她再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嫂嫂被追捕无处可去，正巧我养的灵鸭被贼人所害。嫂嫂变成这个样子，既可躲避追捕，又可慰藉我痛失灵鸭的心情，一举双得。嫂嫂不会有异议吧？”
有异议，大大的异议。她现在可是他嫂子，他怎么敢这么对她？
等等，他怎么过来了？啊啊，他竟然拎起她的后脖颈，还顺她的毛！她的真身是龙，哪来的毛，他顺那个位置……他根本就是故意的。大魔头，她和他拼了！
她奋力朝他啄去。
“嫂嫂不必太感谢我。”他随手给她施了定身咒，害她只有脖子能动，一挺一挺的挣扎倒真像给他鞠躬致谢似的，“在我这里，只存在等价交换。我帮了你，你需付出代价，未来无条件替我做一件事。”
话毕，一道咒印出现在半空中，飞向二人各自身上。
这玩意儿不会是，咒契？！一般需双方心甘情愿立约，但也有像眼前这般，双方力量悬殊、立下不平等强制咒契的先例。不平等也就罢了，真正要命的是“强制”——
这玩意儿一旦立下，她便终身受咒契约束，届时大魔头若要她兑现契约，无条件替他做事，她连说不的份儿都没有。
珑月差点儿吐出一口鸭血：她错了，这人根本不是什么大魔头。他是魔鬼。
她心中正百般咒骂，就见魔鬼取来了一条绿油油的长叶子，放在她嘴边：“啄我是因为饿了？吃吧。”
说着还细心地解开她嘴部的定身咒。
她心道：啄他是因为什么，他心里就没有点儿数嘛。罢了，她是真饿了，自打上了天界，麻烦接踵而至，害她都没机会填饱肚子。他手里这叶子看着挺新鲜的，以前没见过，不知道好吃不。
她刚想咬一口，又警觉。魔鬼怎么会好心喂她东西吃？不会是要毒死她吧？
他仿佛看穿了她小心思，轻笑：“放心，没毒。”
终于，饥饿和好奇心战胜了戒心，她咬了一小口，细细地嚼了嚼。
“呸——”又辣又苦，难吃死了！
“此物名为大葱，是过去凌芽儿、就是本殿那只灵鸭最爱的吃食，殿内还有很多。你什么时候替它全部吃掉，本殿什么时候把你变回来。”他指向角落里堆成了小山高的一片绿油油的大葱道。
她睁圆了一双鸭目，不可思议地瞪着他：什么人啊，居然在自己的寝殿堆这种东西，还让她全都吃掉，她不如做一辈子鸭子好了。
“这么震惊？嫂嫂放心，这次是本殿无偿赠与，不需回报。不过，若嫂嫂坚持要再为我多做几件事作为回报，不是不可，改一下咒契而已，举手之劳。”
眼看他抬手要修改二人身上的强制咒契，她脑袋里“嗡”地一声炸开，豆大的眼泪直接飙了出来。
奕曦愣了下，转瞬恢复了日常的轻佻：“第一次看见鸭子流泪。罢了，吃你的葱去吧。多吃些，吃饱了才有力气躲避追捕。”
下一刻，他修长的手指滑过她脸侧，擦去她的泪水，引得她浑身一阵战栗。
“还有，眼泪在我这里毫无用处，别再哭了，嫂嫂。”说着，他毫不客气地将沾了泪水的手指，在她的鸭毛上使劲儿蹭了蹭，活脱脱把她当做了净手的抹布。
啊啊啊。动弹不得的珑月气得险些背过气去：说他是魔鬼简直侮辱了魔鬼，他就是个脑袋有坑、恃强凌弱、毫无下限的，XX！
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我若气死谁如意……她默念了好几遍“莫生气咒”，胸中郁结才消。很快，又重新燃起了斗志。
哼不就是拼下限，她珑月绝不会输！
作者有话说第5章 天界篇（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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