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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事发 ...

  •   怀璧长公主做了一个梦,和过去二十多年里曾梦见过的一样,不过这次的梦中,随着她越走越近,她似乎可以看清楚那个总是身影朦胧的人了……

      沈练!心里念着这个名字,昏过去的怀璧长公主悠悠转醒,周围是她熟悉的环境,床边守着她熟悉的人,这里,是她在无问园的卧房。

      “母亲,您醒了!”见母亲醒来,永嘉郡主俯身过来,柔声到:“母亲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孩儿这便唤太医进来。”

      “……不用。”怀璧长公主微微阖上双眼,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永嘉郡主摇头,眼眶里红红的:“母亲,还是让太医再进来看看吧,母亲不惧生死,可孩儿怕,孩儿在这世上只母亲一位亲人,孩儿,孩儿不想母亲有事,孩儿……”

      看着养女永嘉的泪眼,怀璧长公主终是眨眼同意了太医诊脉。

      数位太医共同确诊,结果无非还是永嘉郡主熟悉的那些话——长公主年轻时身体吃了大亏,现下只能好好将养着,情绪上不宜有太大的起伏,心情最好也不要时喜时悲。

      送走太医们,又给母亲喂下煎好的汤药,永嘉坐到床边,轻轻趴在了床沿。

      “……娘亲,孩儿错了,”良久后,伏在床沿的人低声抽噎起来,身子都跟着一起一伏,哽咽难言:“娘亲,孩儿不该以高二小姐的性命来诱哥哥入局的,若是哥哥不入局,那人就不会来京城,若那人不来京城,娘亲您就不会病情加重,娘亲,孩儿错了,孩儿知错了……”

      怀璧长公主虚弱地摇摇头,刚喝了药的她多少有了一点精神:“我儿没错,那高二小姐也算是罪有应得……至于你哥哥,他太过聪慧,就算不是你,他知道这一切,也是迟早的事。”

      听母亲闭口不谈那人,永嘉坐起身子来,忍不住地说:“娘亲,您昏睡了将近一个昼夜,昨日白天,那人……确实是来了无问园的。”还是我让她来的。

      怀璧长公主倏然睁开眼,眼中的情绪是永嘉看不懂的复杂,很快,怀璧长公主又平静地闭上了眼:“我儿的孝心为娘知道,只是,她来过如何,没来过又如何?时移世易,什么都该淡了,无妨的。”

      说着,怀璧长公主又交代到:“你锦年哥哥如今正在办一件棘手的事,事关生死,为娘心有余而力不足,若是你能帮他,便望你不吝出手。”

      “那是自然,哥哥是娘亲的亲子,是永嘉的兄长,孩儿必不会袖手旁观,娘亲放心。”永嘉郡主认真地答到。

      怀璧长公主低低喃了一句“那就好”之后,便偏头重新睡去。

      坐在床边的永嘉郡主牙关紧咬,她按在床沿上的手,指节泛白,心中暗暗发誓——娘亲,您一直教我万事要有始有终,您放心,孩儿绝会让那人给娘亲一个交代!

      永嘉知道的,是娘亲昏倒后,那人亲手将娘亲抱回的寝房,自己来了无问园之后还见到了那人,那人守在娘亲的床边,那人看着娘亲的眉眼,分明是浓重到难以驱散的深情。

      永嘉郡主不信,那人当真是个薄情寡义的负心人!

      她亲眼看着母亲在这近二十年的岁月里,日渐相思成疾,母亲在京城默默为那人做了那么多,那人不该什么都不知道的!母亲也更不该这样凄苦至今的!

      ……

      城南沈宅:

      从昨日到现在,连向来心大的魏长安都感受到了沈练的不一样,吃晚饭的时候,在桌子下面,魏长安用脚尖碰了碰身边之人的脚,引来沈去疾的注意。

      沈去疾执着筷箸,朝她挑挑眉,眸子里带着些许疑问。

      魏长安偷偷看看低头用饭的婆婆和芙蕖姑姑,然后又给沈去疾挤了挤眼。

      收到魏长安的暗示后,正吃着饭的沈去疾放下筷子,舔舔后槽牙,又抿了抿嘴,小心翼翼地说:“那个,娘,我的事情这几日也该快办完了,之后咱们直接回河州么?还是您先带长安回去?”

      桌子下面,魏长安急忙又踢沈去疾一脚,一记眼刀也随之而来——姓沈的,我让你问什么呢!

      沈去疾拧眉,着实委屈。

      沈练抬起头,正好看见那俩人悄无声息地眉来眼去着,她清清嗓子,放下了手里的乌木筷箸:“家里有去病主事打点着,他那媳妇也是个能干的……我不急着回去,就等你一道吧。”

      要的就是这个答案,沈去疾眉眼弯弯含着笑,应了一声嗯之后便再次低下头去吃饭。

      饭后回到侧房里,魏长安也不再究问沈去疾什么,反而坐的远远的,抱着孩子同她玩。

      沈去疾让奶妈下去休息,说小小姐今夜留在侧房睡。

      奶妈下去后,沈去疾搬着凳子坐到了魏长安身边,思量再三,还是开了口。

      她将手心覆在魏长安的膝盖上,同她商量到:“已经拖了许久,想来冯半城也该准备得差不多了,明日一早你带着灵均去永嘉郡主那里小住几日,可好?”

      魏长安将视线从灵均可爱的脸庞上移开,神色坚定地看着沈去疾:“我是那种只会躲在你身后的人吗?既然有人不想让咱们好过,我为何要独留你一人面对,自己反而躲开?”

      魏长安难得有这般认真的时候,沈去疾也能感受到她说这些话时的情绪,然而,那冯半城这回真的只是单独冲着她沈去疾来的。

      沈去疾抬手顺灵均的头发,小孩子头顶有一块头骨还没长全乎,头皮薄薄的,是小灵均如今致命的地方所在。

      她躲开那一块致命的柔软,轻轻地顺着灵均乌黑的胎毛:“人活一世,都难免有一二软肋在身,前陈国有一位君主曾经说过,所谓软肋,要么就毁掉,要么就藏好,桃花,冯半城只是冲着我一个人来的,若不将你藏好,我怎么能全心全意对付他?”

      魏长安犹豫地看着沈去疾,她知道,此前沈去疾能完胜楚贺年,一部分原因也在于楚贺年的妻小被沈去疾给藏了起来。

      “那……那行吧,”魏长安终于点头,却还是放心不下,她有预感,冯半城要比那个楚贺年更不好对付:“可是你怎么办?我总感觉这个冯半城不简单,万一他要是对你不利,你又没些拳脚功夫傍身,指定打不过人家!”

      沈去疾眼角弯弯,笑得宠溺又柔和,忍不住就抬手去捏魏长安的脸:“真是关心则乱呀,你忘了魏三哥了?还有荆陵侯,那位君侯未来几年还是有求于我的,必不会置我的安危于不顾,你放心好了,你先去永嘉那里住几日,我很快就去接你们回来,可否?”

      魏长安只好答应:“姓沈的,要是你敢有什么事,等你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

      翌日一早,魏长安抱着灵均,带着吉祥,坐进了永嘉郡主派来的马车。

      马车华丽,内里的东西一应俱全,永嘉郡主甚至还派了个会带孩子的奶妈过来,因为这次去永嘉郡主那里,魏长安是断不能带原本的奶妈的。

      因为连怀璧长公主殿下都在无问园里养病,长公主府的兵力以及家奴大都被调来了无问园,魏长安便也被永嘉郡主安排在无问园里住下。

      只是魏长安带着孩子来的时候,永嘉郡主本人并不在无问园里。

      从园子里的管事那里问明这里的一二情况后,还没等魏长安主动请见长公主殿下,便有嬷嬷来请,说是长公主殿下想见一见她和孩子。

      魏长安抱着孩子,乘软轿来到了长公主的卧房里。

      房中布置淡雅,屋中隐隐飘着汤药的苦涩之味,床前置着一扇薄纱屏风,将床榻上的人与来见的人朦朦胧胧地隔开了。

      “民妇魏氏携幼女拜见长公主殿下,千岁,千岁。”魏长安将孩子交给旁边的嬷嬷,自己跪伏在地上,恭敬地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长公主殿下叩拜。

      薄纱屏风后低低地传来一道声音,虽然虚弱,但很动听,“长安,快快起身入座吧。”

      “多谢长公主殿下。”魏长安谢礼,然后起身入座,将灵均又抱在了怀里。

      ……

      原本,魏长安以为皇家之人必当是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让她意外的是,当今皇帝爷的亲姊长公主殿下,竟是这般的和蔼可亲。

      怀璧长公主今日的精神头好了不少,她高兴,中午特意留了魏长安在屋里用膳,虽然不能同桌,但就算只是看着自己这个“儿媳妇”,长公主都是高兴的。

      只是,午膳用到一半时,外面悄悄走进来一个侍卫,低声在长公主身边的嬷嬷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嬷嬷脸色一变。

      “发生何事了?”长公主问。

      嬷嬷犹豫,长公主的脸色不似前两日的惨白,但依旧好不到哪儿去,她怕自己一说,长公主和客人都会……

      “嬷嬷但说无妨,”长公主放下手里的筷箸,挥手让人撤了面前的饭菜:“这么多年来,本宫还是有些承受力的,长安乃是我的儿妇,更不用隐瞒什么。”

      嬷嬷看看身边的长公主,复看看坐在对面桌旁的魏长安,垂眸说:“回殿下,回魏夫人,京兆伊府那边传来消息,冯家家主冯半城击鼓状告河州沈家家主沈去疾女扮男装,欺世盗名,私囚良民,欺行霸市,公子如今,已然被京兆伊的衙差给捉去了。”

      魏长安倏地从凳子上站起来,整个人都懵了——冯半城竟然知道了沈去疾的真实身份?!

      “长安你莫急,”长公主的声音虽然虚弱,但却依旧平稳:“这事是锦年早已料到的,她也做了相应的准备,你不必惊慌。”

      魏长安的耳朵里现在嗡嗡作响,长公主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来,她听的并不真切,便歪着头问:“殿下,您说的是真的吗?”

      姓沈的那个老狐狸,就喜欢提前给人下好套,然后一声不吭地,跟耍猴一样看着对手窜上跳下,魏长安不是不信姓沈的有这个本事,她只是,会很担心罢了。

      长公主莞尔一笑,并不在乎魏长安的莽撞无礼,她用帕子轻轻遮掩住嘴角,声带笑意地说:“本宫也是一言九鼎之人,骗你做甚?”

      自从答应了沈去疾来永嘉郡主这里小住,魏长安就预料到了自己会承着这样一份担心,她搓着手,思量了一下,追问嬷嬷说:“这位嬷嬷,您那里可还有别的消息?我相公被带去京兆伊府了,那我婆婆呢?她如何了?”

      嬷嬷在长公主身边侍候了四十多年,近二十多年来,这是头一次有人在长公主殿下面前主动提起那个人,嬷嬷的脸色不禁有些不好。

      魏长安没有想到自己担心之问会让嬷嬷不高兴,遂赶忙跪下赔礼:“民妇唐突冒昧了,请长公主殿下责罚!”

      嬷嬷见长公主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便赶忙过来亲手扶起魏长安,解释到:“无碍无碍,魏夫人见谅,是老奴的不是,让您受惊了。”

      这餐午膳,最终是没人吃好。

      相公沈去疾被下京兆伊大牢,婆婆沈练失去联系,魏长安真正开始了度日如年的牵挂与等待。

      吉祥说,她听见园子里的下人私下聊天,说大少爷的事被冯半城闹的特别特别大,惊动了整个京城的贵圈,京兆伊自知处理不了,已经连夜向大理寺递去书册公文,请大理寺接手了。

      沈去疾被抓第二日,外面传来消息,说大理寺卿下钧令,直接将沈去疾一案转移去了刑部,而沈去疾本人,更是昨日夜里连夜被转去了刑部大牢。

      刑部大牢!那可是比大理寺监牢好不到哪里去的地狱!魏长安一个恍惚,险些倒下。

      长公主用胸有成竹的淡定,亲身感化着魏长安的焦急不安,她倚在床头,不疾不徐地安慰魏长安到:“大理寺卿还算有点眼力价,知道直接把人送去刑部,长安,你莫要担心,刑部的右侍郎司马玄,乃是……”

      说到这里,长公主停了停,似乎是在休息,又似乎是在组织语言,片刻后,她才继续道:“这么说吧,锦年少年时闹了科举考场,本是按律当斩的,我的父皇和弟弟知道之后只是笑了笑,我的弟弟,也就是当今的皇帝陛下,也只是说了句‘这小子有胆,不愧是我们大晁皇家的种’,长安,我这么说,你能理解么?”

      魏长安第一次听长公主说了这么多的话,她有些混乱,但却也抓住了这些话里的重点,那就是——当今的皇帝陛下乃是沈去疾的亲娘舅!

      想到这里,魏长安心里的大石头算是跌回去了一半,她不禁失笑,原来姓沈的有这么大的来头,自己竟然攀了这么高的高枝。

      白担心那皮糙肉厚偶尔还会耍贫嘴的家伙了!

      可是意料之外,沈去疾被抓的第三日下午,司马玄派人传来消息——刑部大堂之上,冯半城找来一个名叫桃夭的女证人,指证沈去疾女扮男装欺世盗名,而沈去疾为正身份,当堂扯开身上的衣袍,冯半城继续责难,要刑部尚书派人当堂给沈去疾验明正身,沈去疾以死保君子清白,撞了刑部大堂之上的刑案。

      沈去疾伤势严重,会审的刑部右侍郎司马玄请太医亲来诊治。

      太医证,沈去疾乃男子脉象,是男儿身无异。

      从长公主那里回到自己的住处,魏长安抱着灵均,忍不住哭了起来——这一切,到底是为个什么?她们只是想平平安安地过日子,为何总会有人百般刁难不依不饶?

      大晁国的北境,匈奴各部年年侵犯边民百姓,驻守北境的将士们,一批一批,前赴后继,活生生用鲜血和性命为身后的大晁子民拦铸出一道城墙,护得他们身后,国泰民安——可为什么!为什么总有人要在这一方来之不易的祥和康乐里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不依不饶啊!

      冯半城,那冯半城就该被发配去北境,去好好感受一下那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心惊胆战!

      魏长安收住眼泪,当天夜里就向长公主讨借来一些府兵家丁,让他们护送自己,去了忠武将军魏靖亭的将军府。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事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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