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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退婚 ...

  •   春来时疫起,打那日郊游回来后,沈家二小姐沈锦添就着凉病了,这一病着凉不是什么打紧的急症,可沈家却先后跟着又病了好几个。

      老太爷沈西壬咳嗽不止,沈去病的母亲张姨娘发热不退,就连家主沈练,亦是得了风寒又引犯了头疼病。

      里里外外的事情皆悉数落在了沈去疾身上,这日,她正忙得不可开交,门房的人来了大书房,让沈盼递进来一份拜帖,是晋国容昭。

      她还在河州?沈去疾心下一疑,转而收下拜帖,命人将容昭请去前厅——她以为,当日碍于情形,容昭说的登门致歉只是场面话,没想到人家竟然真的来了。

      沈去疾和容昭并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交情,不过是生意场上互惠互利的关系罢了,搞不明白她怎么就还真的登门了,还是在这么个节骨眼儿上。

      结果,心事重重的沈去疾没留意脚下的步伐,她走的快了——恰巧在前庭遇见容昭。

      容昭没想到沈去疾会亲自迎出来,遂在庭下停住脚步,远远地同沈去疾揖礼。
      沈去疾干脆也停下步子,与容昭分庭抗礼,而后一并来到前厅入座。

      她亲手给容昭斟茶,算得上周到有礼了:“容家主远道而来,在下本该一尽地主之谊为容家主接风洗尘的,不巧家中俗务难置,只好一杯香茶敬上,略算沈某为家主轻洗远尘,还望容家主原谅则个。”

      “多谢沈老板,”容昭执起茶杯,象征性地沾了沾嘴:“是容某不请自来叨扰在先的,并也先谢过沈老板愿拨冗相见了。”

      “容家主客气,”沈去疾从来不惧与生意场上的人装傻充愣打太极:“在下听闻容家主才来河州未有几日,如今春意正盛,不知我们这河州的风景,可有幸入了容家主的眼?”

      容昭放下茶杯,亦是一副不急不缓的模样:“素闻河州有‘无愁河畔小江南’之称,不过,除却那日清水河畔匆匆一行,我也确实还不曾领略过此般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之地。”

      沈去疾沉吟:“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愧领此二语了,不过,若是容家主得闲,在下愿亲派心腹,好为容家主……”

      “沈老板,”容昭打断沈去疾的话,理理衣袖,却是依旧的不轻不重,不疾不徐:“实不相瞒,容某此番叨扰,不仅仅是为了上次无意冒犯令妹之事前来致歉,虽知此时不便对阁下提此要求,但是我实在是……”

      “沈锦年,你夫人说……”一只胳膊还吊在胸前的沈余年欢快地蹦哒进来,脸上愉悦的神情,在看到容昭后逐渐凝住。

      ……屋里怎么有客人在!沈余年及时收住话,转而变得端庄起来。

      她端正地同坐在客位上的容昭施礼,语气却是随意:“容……家主,你怎么会来我家?你是来找我的吗?”

      “沈余年,不得无礼!”沈去疾先一步开口,替容昭掩去了尴尬:“你这又是刚从哪里疯跑回来的?没规没矩的,成何体统!”

      沈余年仿佛习惯了沈去疾这种不甚严厉的呵斥,或者说她是根本不怕哥哥沈去疾。

      她来到沈去疾身边,随手捏了个小红果子丢进嘴里:“你才疯疯颠颠没规没矩呢,我刚从主院过来,我嫂子也在,她让我过来告诉你,董大夫给娘医头疼的新方子顶管用的——容……容家主,你是来找我的吧?”

      沈去疾手一抖,差点没将手里的茶杯摔出去,她这个妹妹啊!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人言可畏!

      “沈余年,容家主是有生意上的是同我商量,”沈去疾放下茶杯,墨眸若有所思地半眯起来:“你莫要在这里胡闹。”

      “谁跟你胡闹了啊!”沈余年睨一眼沈去疾,偏过头来,笑意盈盈地看着容昭:“那容家主你先忙,等一会儿忙完了一定要告诉我一声,我还要请你去怀璧楼尝尝我家的老窖酒呢!”

      说完,不等沈去疾再发表什么意见,沈余年就同她和容昭施了礼,温婉大方地退出了前厅。

      只是沈余年离开前,在容昭看不见的地方,习惯性地用口语送了沈去疾三个字——“缺心眼”。

      沈去疾:“……”妹妹你才是那个最缺心眼儿的人好吗!

      “令妹纯善活泼,与沈老板,亦是兄妹情深啊。”容昭冷不丁地感叹。

      沈去疾敛起眸子里的思绪,并不轻易地接容昭的话:“容家主谬赞了,只是方才您说此番前来并非单为一事,不知容家主还有何指教?沈某洗耳恭听。”

      容昭敛衽垂眸:“指教不敢当,实是容某有求于沈大少爷。”
      容昭曾和沈去疾打过交道,深知沈去疾这男人太过内敛太过聪明,与其在他面前玩弄计谋耍小聪明,且不知被他何时就看破了,还不言不语地看着她耍心眼,把她当猴耍,倒不如一开始就光明磊落地坦白来意。

      果然,沈去疾正襟危坐,神色温和到:“不敢当,容家主不妨直言,若在下力所能及,则必不会推辞。”

      沈去疾的话容昭信,利益场上见人品,容昭此前与沈去疾合作过生意,深知沈去疾这人从来君子一诺。

      容昭眉心微蹙,言简意赅地将事情与沈去疾道明——

      她的妹妹容筝喜欢上了晋国一位姓许的姑娘,但是许家人不同意,那位许姑娘不知是如何和家里人谈的,只是,许家人最终松口提出的条件,是要容家的聘礼中必须有晁国沈家老窖的酿酒方子,不然就把女儿嫁与别人。

      许家人给了三月之期,若是不成,就算许姑娘真的自杀了,他们也不会同意与容家的婚事。

      听完容昭的话,沈去疾挠挠眉梢,不厚道地问:“你们容家在晋国名声很不好吗?”

      容昭脸上的表情明显一滞,但见此人眉心微拢,出口的声音依旧温润,多么的长袖善舞:

      “沈老板容禀,我容昭虽身为商贾,但行的端坐的正,容家家训严明,我容氏子女亦是克己守礼,容家虽不及河州沈家这般声名远扬,但也立足歆阳十余辈了,前后百余年,容家从不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有损名声之事!”

      唔,容昭这是急了?

      沈去疾挑眉,嘴角勾起了一抹浅笑:“即是如此,那许家人为何拒不同意女儿与令妹结亲?以你们容家在代州的身份地位,许家应该是上杆子巴结才对吧?”

      容昭:“……”她就知道什么都瞒不住沈去疾这个聪明人!

      “实不相瞒,舍妹乃双目全盲之人。”

      双目全盲?沈去疾捻捻手指,闭口不言,她知道自己对此不能多问,没成想容昭却主动说了出来——

      她说:“先父一生只我与妹妹两个女儿,我主动去了眉间花钿以承父业,便是希望妹妹能平安康乐度过一生——舍妹原有一桩天作之合的婚约,亦本可相夫教子度日的,怎奈为奸人迫害,双目失明……
      她怕拖累人家,就硬是让我给她退了婚,一晃便五年过去了,如今她终于给我说她爱上了一个人,身为长姐,我无论如何都要成全妹妹的,沈老板,我此举,与你宁可停了沈家在京城的所有生意也不让令妹下嫁冯家,情出同系。”

      容昭知道,举止温和却手段强硬的沈家大少爷从来都不是那种喜欢大发慈悲的主,可她得赌一把,就赌从沈余年那里听来的沈去疾身为兄长的善良。

      听完容昭的话,沈去疾不疾不徐地端起茶杯饮茶,眼角不着痕迹地弯起一抹若有所思。

      片刻后,她放下茶杯,眸色深沉,无波澜:“闻容家主所言,沈某也着实为令妹动容,然,沈家老窖是我沈家立业之根基,而老窖的立业者——在下之祖父,今康泰尚在,若我将方子成全了令妹,那这大不孝的名头,在下便就背在身上了。”

      其实沈去疾深知,在母亲沈练被人盛赞忠孝两全的时候,无论自己将来会如何,这“不忠不孝”的骂名,她就已经背上了——因为母亲太过盛名,在她的荫蔽下,自己做得再多,都只会被人拿来与母亲作比较,而后就是被否定,被奚落。

      聪敏如容昭,她当然知道沈去疾的尴尬处境——他的母亲,沈家家主沈练,此生太过强势——而身为她的儿子,沈去疾这里任何一点的风吹草动,都能被人几番评头论足,再不由分说地加以贬低。

      容昭甚是清醒——先抛开那些虚名浮妄不说,沈去疾的原本身份,是一介商贾,无利不往。

      在动之以情之后,容昭便该放出条件,诱沈去疾以利了。

      听着容昭开出的优厚条件,沈去疾笑而不语,嚯,看来容昭这回是动真格的啊,那就……

      “这回,在下怕是要让容家主失望了,”沈去疾起身给容昭揖礼,恭敬谦卑,语气诚恳:“人事不易,万望容家主体谅一二。”

      “沈锦年你个混蛋缺心眼儿!”一直躲在门下偷听的人,终于按捺不住,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沈锦年你有没有同情心啊?不是,你有没有良心啊?人家容昭都给你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你怎么还能无动于衷呢?
      你守着老窖的方子有什么用呢嗯?不挣酒钱咱们沈家的生意会倒闭吗?不会呀!你把方子给容昭了,便成全了人家妹妹终身大事啊!你没听说过‘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吗?这还没让你拆庙呢你就打算毁人家的婚事,沈锦年你个大混蛋缺心眼,你……”

      沈去疾懵了,容昭更懵了。

      “沈盼!沈盼?!”回过神儿来的沈去疾难得提高了音量,板着脸将沈盼喊进来:“把大小姐给我送回她的院子,没有我的同意,不许她踏出院门一步!”

      沈盼让丫鬟婆子们过来请大小姐移步,却在众人簇着大小姐出了前厅后,沈盼又转了回来:“大少爷,若是大小姐找来大少夫人呢?”

      “她?”气鼓鼓的沈去疾双眉高蹙,又抿起抿嘴了犹豫了一下,终是叹了口气道:“那,那你就别让大少夫人知道这事儿。”

      沈盼领命离开,容昭觉得沈去疾周身的气场,带上了迫人的冷意。

      容昭没有出声,只见沈去疾面有菜色地同她拱了拱手:“舍妹爱胡闹,让容家主见笑了。”

      “令妹率真。”容昭的脸上浮起一抹不明显的笑意,感谢沈余年,此事八分成了!

      沈去疾略显无奈地笑了笑:“若她有令妹两分的懂事,我也就跟着放心了啊……”

      这一刻,容昭竟然在沈去疾的话语里面,听出了隐隐的无奈之感。

      令容昭没想到的是,沈去疾忽然叹了一口气,说:“舍妹虽然言语有失,但其意真切,这样吧,容家主,给我三天的时间,三日之后,沈家酿酒的方子我亲自交于容家主手中。”

      容昭愣了一下,随即深深地给沈去疾施了一礼:“沈少爷有何条件,尽管开口。”

      “行呀,”沈去疾伸出手,隔空虚扶了容昭一下:“那就敢请家主如实相告,舍妹是怎么认识阁下的?”

      一张用以传家立业安身立命的酒方,换一个两人如何相识的答案?容昭失笑,这个沈去疾,还真不是个一般人!

      ……

      离开沈家之后,容昭始终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诚如沈去疾所言,沈家老窖可是他们沈家立业根基啊!沈去疾会这么轻易地将酿酒方子拱手送人吗?

      查,还得查!查沈家老窖,查沈家所有生意的近况,查沈家所有的主子,查沈去疾这个人……

      然而,沈去疾之所以一致被人认为是个不简单的人,那便真的是她的所思所想与常人不甚相同罢了。

      她说要把酿沈家老窖的方子给容昭,那便真的是要给的,只是她只要来了三天时间,供芙蕖姑姑思量。

      母亲沈练从来不在乎那些身外浮名与权柄钱财,她之所以呕心沥血地置下沈家这般家业,无非只是因为儿时太过穷苦,她想给老祖宗一个温饱无忧的晚年,不至于太过凄惨悲凉。

      抛开母亲后来经历的那些事情,老祖宗安逝后,母亲便有了带着芙蕖姑姑去晋国定居的想法——晋国准许女子与女子成亲,他们沈家,亏欠芙蕖姑姑太多太多了,不至于到后半生也不能给芙蕖姑姑一个光明正大的名分。

      奈何晁晋两国虽然交好,也允许两国子民娶来嫁往,但普通百姓无故迁居却是十分困难,沈去疾正在为此事发愁,晋国容昭就自己送上了门来。

      沈家主院里,头疼症被董大夫压住了的沈练正在休息,沈去疾就把芙蕖拉出来,与她细细说了此事。

      可还没等芙蕖将这件事情理清楚,家里的丫鬟采薇就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说是大小姐吵闹着要和屏州杜氏退婚。

      沈去疾暗戳戳磨牙,沈余年,我看你这回要整什么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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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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