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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颠倒(3) ...

  •   有时候,事情不必非要桩桩件件的讲清楚,因为你会发现,一些当时折磨得你走投无路的事,在后来竟然成了微不足道的过去,以至于你甚至可以把这些事,风轻云淡地同别人戏说。

      守在书房门外的吉祥如意在看见自家小姐出来后,一瘦一胖两张脸上竟然同时挂出了“天雷滚滚”的表情,不过吉祥好一点,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独留如意一个人傻愣愣目瞪口呆。

      跟了沈去疾二十年的沈盼可谓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当看到大少夫人挽着大少爷的胳膊,一脸笑意融融地出来时,沈盼电光火石间就淡定了下来——嗯,他家大少爷的榆木脑袋总算是开窍了,人心甚慰,甚慰,甚慰。

      但是很显然,从来都是一副君子端方的沈大少爷,着实没办法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同别人拉拉扯扯。

      这成何体统啊!

      “你……是在害羞吗?”魏长安抱着沈去疾的胳膊不撒手,嘟嘟囔囔地说:“哎呦这是在你家耶,又不是在大街上……”

      沈大少爷不为所动。

      “你不要动,让我拉一会儿……”魏长安缓缓佝下了肩,声音带着些微的气无力:“一会儿就好,让我拉你一会。”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沈去疾一直都担心魏长安,担心她会有潜伏很久的后遗症,比如说——失忆。

      她听余年说过太多话本子里失忆的桥段了,不担心是不可能的,虽然后来董大夫哈哈笑她蠢,并给她解释说人没那么容易失忆,可沈去疾还是担心。

      魏长安自然不知道沈去疾在想什么,她拉拉沈去疾的袖子,示意比她高大半头的人把耳朵凑过来,低声到:“我因为之前同你生气,所以现在肚子疼。”

      沈去疾停下脚步,沈盼和吉祥如意识趣地在二人身后不远也不近的地方停了下来。

      “肚子疼?”沈去疾的眉心毫无意识地就蹙了起来:“生气气到肚子疼?我让沈盼去找董……”

      “大夫”两个字还没说出来,沈去疾就被人捂住了嘴,魏长安白净的脸颊上竟然破天荒地染上了一层红晕。

      一脸不解的沈去疾听见魏长安声若细蚊地哼唧着说:“我就是来……来月例了,回房里喝点姜糖水就不疼了,你不用找大夫的,不用……”

      沈去疾挑眉,掰开魏长安捂在自己嘴上的手,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那就,那行吧,走吧。”

      谁知魏长安却突然来了兴致,她抱着沈去疾的小臂,跟在她旁边,压低声音追问了一路。

      “哎,姓沈的,你没有,没有……也就算了,你也没有月例吗?哎真的没有吗?……不搭理我,那看样子是没有了,唉,真羡慕你,不用被月例折磨,你都不知唔唔唔……”

      是的,大少夫人是被大少爷捂着嘴拖回卧房的……

      ///

      魏长安还有些不敢置信现在的情况——

      自己的相公其实是个女的,而自己不过是静静地想了一夜,最后竟然也平静地接受了这件事。

      不仅如此,自己在知道了沈去疾的身份后竟然还觉的得了一丝的侥幸——当自己去找沈去疾,想和她好好说道说道的时候,从一开始就在拒绝她的那个家伙,竟然出乎意料地没有再出言伤人,还,还向她敞开了怀抱……

      只是,在魏长安还没能从这一系列天翻地覆的变化中回过神来时,姓沈的就出门去了,因为州府里来人相请,说州台大人请沈大少爷摘星楼一叙。

      临出门前,沈去疾拐到账房里,过账取了六张五百两的银票,三张揣到自己身上,另三张交给了沈盼。

      此任州台大人姓赵,能为民申冤,会替百姓办事,他上任的这几年里,河州城在他治下倒也还繁荣安定——但却也不能因此就说他是一个清白的好官。

      不过沈去疾知道,在州台大人眼里,自己就算再有钱,说白了也只是个身份低贱到连乞丐都不如的商人罢了。

      商贾好利,官员趋名,谦谦温润的沈大少爷从来不惮用商人特有的世故圆滑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她能说出“年少不望万户封侯”这样恃才傲物的狂妄之语,却也能放下身段,近乎卑躬屈膝地谋求心中所欲——没有人天生愿意这样,只是世道如此,不学会低头,就没办法抬头。

      州台大人也顶喜欢和沈家大少爷这样的商人来往——沈去疾多奸滑啊!这小子说来也是少年成名——可他傲然狂妄却不会目中无人,饱读诗书又偏投身商贾。

      书卷墨香的清高和金钱铜臭的世俗,竟愣是在这小子身上完美地融合了。

      通透,活络,会说话,有眼力价,面子里子都给的全,还比他母亲会打点。这小子虽然不比他母亲出手阔绰,但他却万事有底线有准则,爱财却不贪财,为人端方温润,让人如沐春风,嗟呀呀,叫他赵大人怎生能不待见这个惯会拉拢人的小子?

      再说,赵大人此番找沈去疾出来,无非还是因为那场马车侧翻的事故。

      沈家人事后报了官,州台大人派人将破损不堪的马车残骸一检查,这不就出问题了么——当时一行的三辆马车,车轴都被人动了手脚,而沈家家主的马车因为慢吞吞地走在了最后面,这才得以免此一劫。

      沈去疾当即就差点炸毛,彼时魏长安尚昏迷未醒,当从办案的捕头那里听到马车翻车的原因后,从来办事稳妥温和的沈去疾,竟然心生了要把凶手碎尸万段的暴戾。

      只是,当她还没有找好借口来说服自己去面对自己已经猜到的事实,那帮向来拿钱快办事慢官老爷们,竟然已经查明白了真相。

      冯倾城是京城大户人家里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虽然见过不少大场面,但当河州州府的官差们拿着枷锁铁链出现在她面前时,人家还什么都没说,冯大小姐就全招了——

      是她以色利相诱,让在五佛寺的沈众帮她,原本只是要暗中对沈家大少夫人的马车动手脚,结果不知怎的颠三倒四就把那几辆马车全毁了——冯倾城也没想到啊!她也不想这样的啊!她只是想,只是想让魏长安那个娇纵跋扈的女人吃点苦头的啊……

      造化弄人难叹。

      州台赵大人原本还想在沈冯两家之间周旋一下,好多捞些银子然后放人的——毕竟这些有钱人家之间利益关系错综复杂,不是说翻脸就能翻脸的,可令赵大人没想到的是,从来做事留三分的沈大少爷,这回却愣是没松口。

      ……

      不过是几巡推杯换盏的功夫,外面便已是残阳西落,冷月当空。

      摘星楼门前红灯高挂,路两旁停满了高轩轿辇,好不气派。

      就在这样来往行人络绎不绝的摘星楼门口,沈去疾恭送走烂醉成泥的赵大人后,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在地,幸好被身后的沈盼给及时扶住。

      “大少爷?可有不畅?”沈盼觉得,他家大少爷可能有点吃多酒了。
      是啊,要想在这帮官老爷手里办成事,除了舍得了银子,你还得敢舍命陪君子。
      呸!想起那赵大人朝大少爷捻手指的模样,沈盼就觉得恶心——赵黑心才不是什么君子呢,他是狗官!谁给钱多就给谁办事的狗官,明明卑鄙贪婪却偏要装出一副清高模样的狗官!

      “啧啧,瞧你那小眼神儿……”沈去疾站不稳,半身的重量都倚在沈盼这里。

      沈盼不忿,又偷偷地朝州台大人的高轩消失的方向瞥了两眼,心里狠狠地啐了一口。

      沈去疾看着自己眼前有些重影的沈盼,低低呵笑出声:“你心里还真别不忿,说实话啊,咱们家是商贾,有的是钱,咱们啊,不怕当官的贪钱,咱就怕他不爱财。”

      说着,思绪混乱却口齿清晰的人一挥衣袖,将读书人那种心怀天下的气势挥得潇洒:“当然了,普天之下,未有哪方百姓不希望自己可以遇上个真正的父母官,然,君可知,立国方六十余载的大晁国,如今的官场,是何种模样吗?呵,腐败提拔腐败,贪污查办贪污,没几个干净的,而凡两袖清风之官,要么身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要么就是……”

      “大少爷您吃醉啦!吃醉啦!!”沈盼吓得慌忙捂住沈去疾的嘴,三两下就将人塞进了马车里。

      得嘞,他家大少爷这回是真的吃醉了!

      回到新逸轩,醉得找不到北的人在看到魏长安之后,难得成功地找到了北。

      新逸轩的主屋坐北朝南,魏长安从门前过来接沈去疾,却见那姓沈的指着她,偏过头去对身边的人念起了歌赋。

      “……佳人自北来,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再难得。”

      “这是吃醉了?”魏长安不理会边上这个醉酒发疯的,径直问沈盼到:“怎么疯疯颠颠的?”

      沈盼情真意切地点头:“大少爷只有真吃醉酒的时候才会说一些,说一些平日不会说的话。”

      那看样子前几次并不是真的吃醉酒了啊……这个幼稚鬼!魏长安叹气,让下人搭手把沈去疾扶回了屋。

      这时的沈去疾倒是乖巧听话得紧,魏长安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只是,当如意奉命端来铜盆让沈去疾洗脸时,坐在床沿上的她家姑爷,竟然一探身,把脸整个地拍进了脸盆里。

      水花四溅,屋里的人皆吓了一跳。

      “你做什么?想玩水吗?”魏长安站在床边,把这人的脑袋从脸盆里扒出来,边给她擦着脸上的水,边气极反笑到:“想玩水的话我带你去坐热汤啊!”

      沈家在山上的庄子里有一处天然的温泉,正好余年现下在那里住着。

      “……桃花,我好想你……”沈去疾忽然搂住魏长安的腰,将脸埋到了她肚子上,低声叹起气来。

      桃花,我好想你——在你满脸是血的在我怀里昏迷的时候,在你对我说你再也不要见到我的时候,在赵大人绞尽脑汁地劝我放弃追责冯家的时候,桃花,我真的好想你。

      屋里的丫鬟婆子们识趣地退了出去,魏长安看见,煮了解酒汤送来的郑妈笑的还挺高兴的。

      “姓沈的,你想我做甚?”魏长安被郑妈灿烂的笑容感染,眼角眉梢也浮起了一层淡淡的笑意。
      她抚抚沈去疾的青丝,突然产生了一种想把沈去疾头上束着的男子样式的发髻给散下来的冲动。

      脑子里一团浆糊的沈去疾回答不上来魏长安的问题,便将搂在魏长安腰上的双臂一松,转身倒在了床上,闭着眼睛要睡觉。

      魏长安耸耸肩,吹了灯就蹬掉鞋子爬上床睡觉,哼哼,姓沈的,你就死鸭子嘴硬不说话吧!

      ……

      千里之外的京城帝都:

      冯半城可没有沈去疾那般吃多了酒就躺床上睡的舒坦,他已经醉成了二五八万,却还得在京城最大的花楼里陪一些能活络关系的官老爷们吃酒,他的目的还没有达到,他还得把倾城那个蠢蛋从河州大牢里捞出来!

      一个满脸和善的中年男人举着酒盏连叫了好几声冯老弟:“你老弟在想什么呢,嗯?连老哥哥叫你你都听不见啊?”

      “小人错了,错了,这就给王大人赔礼了!”回过神来的冯半城急忙自罚三杯烈酒,脸红得好像下一秒就会冒出热气来:“三杯已罚,还望王大人不要见怪?”

      “冯老弟你莫不是在担心余家那老头吧?”一个姓周的大人从花楼姑娘的两团绵软里抬起头,笑得春风得意:“他家女儿的坟头上还没长出来新草,你这个旧女婿就同我们来这里寻欢作乐了,你说余大人要是知道了,那张大饼脸得变成什么样啊?哈哈哈……”

      屋子里一阵哄笑声响起。

      冯半城也跟着大笑:“女人算什么?没了再换个就是,怎么样,各位大人,怀里的姑娘用着可还算舒坦?不满意的话咱就再换呐!”

      冯半城话音刚落,饭桌最那边响起了一声凳子倒地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发现是吴大人,不知怎么的醉得从凳子上摔了下去。

      冯半城的表情随众哈哈笑着,又赶忙晃悠着亲自把吴大人扶起来,心里却对屋里的这些官老爷鄙视到了极点——十年寒窗苦读书,一朝金榜吃皇粮,不过是几年宦海沉浮,这些曾经意气风发的书生们,就已经将那些为国为民的宏图大志统统扔进了醉生梦死、石榴裙下。

      众生颠倒。

      男人,穷毕生所求无非两样——权与钱而已,冯半城觉的自己属于那种不贪心的,因为他要的,从来都只有钱财。

      楚家祖上曾官至内阁首辅,后来转而做起了皇商,他的大舅,楚家长子楚伯鼎是出了名的惧内,二舅楚仲鼎英年早逝,三舅楚叔鼎不堪成才,外祖父的年纪越来越大,楚家仅有的嫡亲孙子辈只有三个人,其中两个还在朝为官,只剩下一个不姓楚的沈去疾。

      只要是搞定了打小在沈家长大的沈去疾,冯半城觉得,吞下楚家家产,并非是不可为之事。

      冯半城早已下了决心,既然沈余年铁了心不嫁他,那么,无论用上何种手段,他都一定要让沈去疾娶了他唯一的亲妹妹!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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