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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寿宴上 ...

  •   毫无预兆的,殿前终是开始筛锣打鼓,为当晚的寿宴准备一切。各教徒为山庄张灯结彩,处处气氛较之午前热闹了不止一星半点,东厨也不甘落后,伙夫备了不计其数的肥肉厚酒以候良机。
      然则,西岭山庄上下并非全然如此。

      与前殿相反的后院某处,陆江几人仍在秘密议事,内厅肃静、无人敢大声喧哗。表面目的是为教主大寿贺辰而来的山贼二位当家,实则不知与陆江正秘谋着些何事。
      思来想去许久的陆江仍是毫无头绪,他仅凭直觉断然:“若说这张景半分问题也无,我实在不大相信。”

      彼时,一女子现身,且悠悠传出声来:“陆护法怎只看得到那张景,我倒觉着后来的二位更为可疑。”
      起初不过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众人听那声音银铃般清澈,语调却过分上扬引人生厌。待女子撩起纱帘现身,可见生是一副好皮囊,眉间有痣,且妙龄之年,可难免察觉其举止投足间显露的毒辣心性。

      就连山贼两位当家也要礼让三分:“原来是楚柳姑娘。”

      楚柳回以一笑。
      陆江抬眸望向她,询问出声:“你觉着罗裟与薛武有假?”
      楚柳不语,分明是默了这话。
      陆江蹙眉:“就怪这连环十二坞行踪莫测,山庄上下完全无人见过罗薛二人的真面目。”
      听他俩所言,那山贼大当家顿然坐不住了:“依楚柳姑娘所言,可是怀疑罗薛二人遭人假扮?”
      二当家也道:“不是说门宗玄仅派来了一位三榜,若是有假……又怎可能同时两人皆出了问题。”

      “门宗玄在榜四人又不是仅他三榜一介闲人,”楚柳盈盈一笑,“不是还有名四榜?”

      “这……”后者二人一时噎住。
      只见陆江面色愠怒:“如今将事弄成这番局面非我本意,闹大了又该如何收场?楚柳啊楚柳,你看看你办的好事。”
      两位当家识趣闭嘴,皆是心知肚明陆江所提之事,不正是渠州县令被杀一案。
      楚柳反是事不关己状,笑得花枝乱颤,道:“怎的?主子是要命楚柳主动自行了断、还是要亲手了结我这一条贱命?”
      “你……”陆江深深叹了口气,万般不快只得吐出这几字,“罢了……”

      楚柳不语,心中讥笑,这几年来若非由我楚柳,你陆江多少暗中谋划不是因我才得以施展开来?然表面上却是云淡风轻,淡淡道:“且不论如何,我助你除掉沈风,其余之事陆护法放心,楚柳能摆得平。”

      陆江面上阴沉,望向楚柳的眼神实在复杂非常,心中那句“你究竟为何要夺那渠州县令一家老小的命”此番话语,也只得作罢、憋回肚里。

      临近寿宴开始,已有教徒纷纷赶往各庭院提前知会参宴远客。
      待一人穿过拱门,入那连环十二坞所在的院内,只见这冰天雪地之下,伏昍却光着膀子,立于天地之间扎着马步,不免嘴角一抽,问道:“张、张掌门,您这是在做什么……?”
      “以毒攻毒,”伏昍极其淡然,一副‘这不是很寻常吗’的表情,道,“可是寿宴要开始了?”
      那人回道:“半个时辰后寿宴便要开始,不知罗公子与薛公子可在何处?”
      伏昍:“他二人正在花前月下、耳鬓厮磨,我替你转告就好,且勿打扰。”
      “?!”那教徒内心已惊,心说这张掌门怎的做事不按常规来,甚至言语也疯疯癫癫的,“这大白日的张掌门您这话……”
      伏昍不耐烦道:“我说什么你真全信了?”
      紧接着他再是朝屋内大喊了声:“罗兄、薛兄!赶紧换好衣物,寿宴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开始了!”

      “……”教徒被伏昍赶走,待他走了好远,这才想起方才假张景说过的话,什么“花前月下”又“换好衣物”的,光天化日之下,这罗公子与薛公子该不会……
      想到这他便不敢再往下想了,暗自唏嘘,如今究竟是怎么了?为何这江湖之中也学起京城官儿爷时兴的不雅风气?若是俩个美男子倒还好说,只是这罗裟与薛武皆是胡子拉碴的粗老汉,不知怎能下得去嘴……
      那教徒边走边低骂了句:“呸、恶心!”

      屋内,司徒瑾和单云端同时打起了喷嚏。
      单云端:“可是还觉着冷?”
      司徒瑾:“莫非是我害得二哥也着了凉?”
      “……怎会。”单云端心想,你我也未有何亲密举动,再说了,要也是伏昍害的才对。
      伏昍适时破门而入,催促道:“你二人如何回事,怎磨磨唧唧的。”
      司徒瑾侧目看他,问:“你……如何了?”
      伏昍道:“恢复了个七八成。”

      他应那教徒的话确实不假,方才褪去衣物运功,将身子与这数九寒天相适应,已将体内寒气驱散得差不多了。
      而司徒瑾见他所患风寒将近痊愈,稍微松了口气,不免想到伏昍本可以早日驱寒病愈,可为掩饰身份不得不拖病到这时,身为兄长,他向来盼着伏昍安然无恙、身体安康,说不担心也是假的。

      “衣物换得如何了?”可伏昍这人神经大条,又岂会明白他司徒兄长那眼神中透露出来的良苦用心,只顾着而下大局问了出声。

      ——然他这话问的既不是司徒瑾、也并非单云端。
      只见那榻上躺着一人,此人紧闭双眼、处于昏迷状态,显然遭人打晕点穴至此,且他已被换上的‘张景’的衣物,若是再变张脸,完全能够以假乱真。

      “你……”向来寡言的单云端主动应他,他听闻伏昍方才在院内的胡言乱语,差点没背过气去。哪怕他有意不与伏昍计较,可实在唯恐对方整日满口颠三倒四、就怕司徒瑾听着了心里也不舒坦。
      ——再转念一想,说到司徒瑾对伏昍那是万般宠溺也不为过。
      伏昍自小实在是将‘能气死人之事’发扬光大,且司徒瑾作为唯一受苦连累之人,始终对这弟弟无怨无悔、还关怀备至,令单云端每每忆起这事,皆是头痛欲裂。

      伏昍狐疑看他:“我怎么了?快让让,我要将这面具给他换上。”
      司徒瑾瞥了眼床上的倒霉教徒,不免迟疑道:“……行得通吗?”
      伏昍心领神会,当前正是按照他们所计划的进行中,只听他道:“又不是让他顶着这面具到人前走来走去,况且那群人不敢轻易过屏风来、司徒你不就必担心嘛!”
      单云端健壮身长,只立在一旁不作声,也饶有威严。
      “你只剩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单云端道。
      “放心,”伏昍笃定自己能在这半个时辰之内,将张景的脸移花接木到这教徒身上,又道,“你俩可以先行一步,记住,就按我们先前说的那样做。”
      司徒瑾点了点头,道:“你多加小心。”
      “裁缝铺见,”伏昍又道,“注意小心。”

      寿宴上,觥筹交错。
      寿灯用红色蜡烛,按寿龄满十上一株,理应由当日寿辰之人的长子点寿灯。

      司徒瑾与单云端整衣危坐,且邻座都是从未见过的面孔,然当有人听闻他俩来自十二连环坞的湘西六派,定是要主动上前闲聊两句,且他二人也乐得应付这些。
      毕竟十二连环坞素来行踪诡秘,这些个江湖侠客、各路草莽竟当真无人怀疑他俩的身份,皆是确信不疑,令司徒瑾暗觉有趣,如何胡说八道也不会出岔子。

      四周皆是热闹非凡,待他二人终于得以清闲下来,司徒瑾稍微侧过身子,贴近单云端耳畔,低声道:“二哥可有发觉竟无人点寿灯。”
      后者为掩盖两人过近的不适,只淡淡道:“嗯。”
      “难道这□□教主没有子嗣?”司徒瑾并未发觉他的异样,猜测出声。
      单云端道:“……且看看吧。”

      两人谈话之际,是陆江出现了,且身旁还随着位奇美女子,司徒瑾挑眉朝后观望,而单云端在旁难免心中一惊。
      谁知开口却是:“后边跟着那日渠州山贼的两个当家。”
      单云端反应过来是自己误会了:“……”
      司徒瑾疑惑:“怎么了?”
      “……没事。”

      冬日里谈吐难免有些白雾,司徒瑾只觉适才单云端同他说话时,有股暖意喷至睫毛,眉间也甚有些温热,不知为何,心间莫名震颤了一下。
      单云端倒没发觉司徒瑾的半分不自然,只因陆江毫无征兆地朝他俩走近,面有愠色。

      陆江直言道:“方才陆某照顾不周,不知两位在西岭山庄内可还习惯?”
      而楚柳在他身旁、两位山贼当家转身入了座,见那女子满面春风,挂笑始终不言语。

      常言道轻功不俗之人、身手自是也差不到哪儿去,司徒瑾感受到那女子脚步轻缓、踏雪无痕,暗中揣测此人应当绝非常人——许是武功远在陆江之上。

      单云端道:“西岭山庄内应有尽有,自然习惯。”
      “哦?”陆江这一字拉得很长,颇有意味蕴含其中,又装模作样道,“寿宴将至,怎不见张掌门在此。”
      司徒瑾从容道:“张兄他身体有恙,方才眯眼休憩了片刻,应当稍后便到。”
      陆江半眯起眼,刚要说些什么,谁知一手下匆促赶来,微喘着气。
      “张景人呢?”
      “回禀左护法,人在屋内睡着了,”手下俯首抱拳,禀报道,“属下不敢将人唤醒……”
      “寿宴就要开始了,为何不将客人唤醒,成何体统?!”
      那手下跪下道:“……属下知错,这、这就去……”

      正值当时,唐城璧与沈风一同出现,原本高谈阔论的四周各派人士皆顿时屏住呼吸,朝来人望去、且异口同声:“——恭贺教主万寿无疆。”

      火药味十足的对话暂且得以歇止,陆江瞥了眼从容淡定的身前二人,只得闷身朝唐城璧身旁走去,且楚柳在他身后、也施以礼貌一笑跟随离去。
      司徒瑾望着他二人的身影,低声道:“原来较之我二人,陆江怀疑的竟是伏昍。”
      单云端道:“意料之外。”
      司徒瑾蹙眉:“……伏昍得赶紧行动。”

      “今日我西岭山庄得意与天下众多豪杰聚集于此,诸位向我唐某祝寿、实乃西岭山庄荣幸至极。”尚且可见一耄耋老夫正激昂高论,随从在他身旁的是以面具遮挡面容的男子,只现其双眸,仿若一只漆黑夜中的雄鹰,高深莫测。
      “原来这便是那□□教主,”司徒瑾用仅他二人可听到的声音道,“姓唐名城璧。”
      “嗯,”单云端也沉声应他,“身旁那位是右护法,沈风。”

      其后,便是再寻常不过的客套场景,倒不能说不够华侈,只是司徒瑾在京城何等场面没见过,难免仅以‘不至寒酸’四字定夺这一盛宴。
      鱼肉管饱,司徒瑾撑着下巴、慢慢呷了几口酒,看似随意。可一旁的单云端会给自己夹菜,惹来司徒瑾好笑道:“……做什么?”
      “昨夜也只靠些油饼充饥,”单云端淡淡道,“司徒多吃一些。”
      司徒瑾望向他,亲昵道:“二哥真好。”
      “……”单云端耳后根都红了,却只得假装无事发生。

      他二人不过是在等一个时机。

      正是这时,屋檐上飞影一闪而过,身法轻盈,眨眼便失去了踪影,而紧随其后的,是后院传来一阵叫破喉咙的喊声:“——有贼人将宝物盗了!来人啊!”
      从后院那处疾驰而出数名教徒、纷纷叫喊,以致筵席上顿时一阵慌乱,听闻,唐城璧怒不可遏:“是何宝物被盗了?!”
      沈风不多一言,只留下一句“教主勿扰了兴致,属下去”紧接着飞身跃去、朝方才那黑影逃走的方向疾追而去,剩下陆江切齿痛恨,心说何时不是这沈风抢了自己的风头?!只得二话不说,也要纵身离去、捉拿盗贼。

      司徒瑾朝单云端道:“走。”
      后者心领意会,两人正要趁着此刻局面大乱、起身开溜。
      “……你们!”不想楚柳发觉不对劲,与山贼两位当家的出手如电,上前阻难。

      两人按着早与伏昍磋议好的计划,先行赶往贮藏祝寿贺礼之处——后院地窖。

      且地窖位置已由伏昍先行再三确认过,先前不曾出手只因寿宴前夕,会有右护法沈风把守,此人不容小觑,伏昍一人实在不易将宝物盗出。
      而他们的计划是伏昍将冰山雪莲盗走后,起初□□之人会手慌脚乱,误将被盗宝物当成七彩神珠,可若是调虎离山之技被发现,原来有两伙人分别盗出了不同的宝物,届时他们必会乱中更乱、如热锅上的蚂蚁,不到山路半程,半数人许是会被吩咐原路折回,且迷惘于究竟该去追赶何人。

      见楚柳几人追上,且来势汹汹、实在难缠,单云端有了自己去拦敌的打算,也方便司徒瑾一人行事早些将七彩明珠盗出。
      司徒瑾问:“在何处会和?”
      单云端言简意赅:“后山。”
      “好,”后者仓促道,“那二哥多加小心。”
      “司徒也是。”

      司徒瑾一路无阻入那地窖后,见也不过寥寥几人暂留把守,他三下五除二将他们撂倒,并未花上多少功夫。可地窖内满是森寒之气,甚至泛出股别样的气味,他虽心中有疑,却因情况紧急只得屏住呼吸、陡然加快了步伐。

      往里,那遍地皆是金银元宝、珠宝首饰的装箱,数不胜数,可司徒瑾对此丝毫无甚波动,他意乱心慌,意在赶紧找到宫中丢失的七彩明珠,这异乎寻常的地窖实在不可多待。

      .

      半个时辰后,陆江还未追出十里路,可方才还见着的沈风如今影子也没了,他心中直觉作祟,总觉着此事定有破绽所在。
      如此一想,他这时才反应过来,懊悔非常:连环十二坞来的人全都有问题!

      待他原路返还、赶到后山,见着卧倒在地的山贼两位当家,劈头就问楚柳道:“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楚柳唇间发白、捂着右膀:“……假罗裟与假薛武将七彩神珠盗走了。”
      “该死的!废物、全都是废物!”陆江怒火在胸中翻腾,又见着楚柳这副模样,“你……”
      “……受了一掌,无碍。”
      “那人呢?可是让他们逃了?!”

      “一人饮了宴上的特制酒又吸入地窖毒气,如今已是身中奇毒,”楚柳喘着气道,“……两人落入山崖,生死未卜。”

      往下是雾气缭绕,千仞危壁。
      陆江望着那茫茫浓云密雾,凶恶出声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派人给我搜!”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大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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